大年二十八那天，她從李向依那裡問到了魏宇的電話，請他轉達顧羨之，爺爺奶奶很想念他，希望他能回家來過年。
二十九那天下午，顧羨之就出現在了家門口。
他雙手插兜，很隨意的半靠在牆上，頭上是盛開的三角梅。
寒風之下，花瓣似蝴蝶的翅膀，栩栩煽動，勃勃生機。
牆邊的少年半仰著頭，風吹起他的頭發，卻像是掃過了她的臉頰。
何笑笑想，如果是拍他，或許不需要學習很多的技巧。
他垂了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但長長的睫毛分明顫抖了一下。
何笑笑先開口道：“你會打麻將嗎？”
他側目，語氣散漫的嗯了一聲。
“爺爺奶奶還有姑媽正準備打麻將，他們三缺一。”末了又補充一句：“我不會。”
他抿了抿唇，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煙。
“我說我請了軍師，他們才同意我加入的。”她胡謅。
聽到這話，顧羨之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你幫幫我唄，要是贏錢了，我請你去網吧打遊戲。”
“你進過網吧嗎？”他站直了身子，語氣依舊是懶洋洋的。
“今天要是贏錢了，就能進了。”
台階都給他找好了，顧羨之也不是不識趣的人，他把煙賽了回去，略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讓她走前頭。
那天下午，顧羨之或是站在她身後，或是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給她指揮著麻將，大概是新手運氣好，她的牌麵不錯，才打了一個多小時，就贏了好幾十塊。
姑媽也贏了一點兒，她盤算著晚上做頓好的，拉了顧羨之坐下，自己先去廚房裡忙活了。
沒有了顧羨之的幫忙，她很快就把那些錢輸了個精光。
儘管老太太已經很明顯的給她喂牌了，她依舊輸了個底兒朝天。
顧羨之把自己抽屜裡的錢塞到了她的抽屜，讓她繼續，她很快又給輸光。
一直到晚飯時分，四人推了牌開始清算，才發現她還倒欠顧羨之五塊錢。
顧羨之嘴角上揚，似笑非笑的把錢全部給了她，不等她說話，就牽著自己的奶奶去了飯桌。
她收拾了麻將桌，跑到廚房問姑媽：“姑媽，我先回去吧。”
“吃了再回去。”
“他們一家，我在不好吧。”
“你要是不在，保不齊待會兒又得吵起來，你在，他們還顧忌些。”
“這樣呀。”
飯桌上能說什麼？還不是三兩句又開始教育顧羨之，有何笑笑在，老爺子多少要給他一點兒麵子，安安生生的吃頓飯。
晚飯後，奶奶叮囑她明天也來，姑媽卻幫她推掉了。
她有些不解。
“明天啊是除夕，顧羨之的爸爸媽媽要回來，他們家那些親戚也會來，後頭幾天陸陸續續都有人去拜年，你這時候在，就不合適了。”
“知道了。”
除夕那晚，吃過晚飯，大家就圍坐在電視機前開始觀看春節聯歡晚會，何笑笑同爸爸媽媽打過電話以後，眼睛有些紅紅的，夏黎抱了抱她，牽了她出去。
不多時，顧羨之、謝文曦、魏宇、李向依、郝溫州還有周雲舒就都來了。
她很自然的從李向依手裡接過了相機，沿著清水橋走到了河邊。
顧羨之牽著謝文曦，魏宇牽著李向依，郝溫州、周雲舒還有夏黎三個在仍鞭炮。
她跟在眾人身後，推了推鏡框，想要看的清楚一些。
河堤兩邊有小孩兒挑燈而行，燈影漸行漸遠，隱入搖曳的樹影之中。
很快又看到幾個年輕人聚在河邊放起了花燈。
待花燈順水而下，大聲說出了新年願望。
街麵上不時傳來劈裡啪啦的炮仗聲，天空也偶爾炸響幾支煙花。
她攏了攏圍巾，越過了顧羨之，追上了姐姐，聽著郝溫州逗樂子打趣，心情也跟著輕快了起來。
“你成天拿著個相機，拍的行不行啊？”
“你就長那樣兒了，她再行也拍不出花兒來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
“回頭！”她舉起相機，提高音量，記錄下了她們回眸的瞬間。
“笑笑，給我倆拍點兒。”李向依拉了拉她的圍巾。
“好呀。”
李向依墊腳在魏宇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引來了眾人的哄鬨。
她好像在拍照上真的有些天賦，竟然抓到了那個瞬間，調出照片反複的查看。
“哇，拍的真好。”
“哎喲，老夫的少女心喲。”
謝文曦也看過了那張照片，但她同何笑笑不熟，沒好意思開口讓她也幫忙拍一張合影。
何笑笑略微測過身子，遠離他們倆。
幾個人在河邊放了會兒鞭炮，等待著零點的到來。
隨著漸漸熱烈的鞭炮聲，她抬起鏡頭對準了站在河岸上的眾人，高聲到：“你們有什麼新年願望嗎？”
大家相互看了看，李向依舉起了右手：“我要永遠和魏宇在一起。”
郝溫州尖叫一聲，扯開了嗓子吼：“魏宇，你說呢！”
“會的，我答應你！”
鞭炮聲越來越大。
她移動鏡頭：“下一個是誰！”
“我，我我我！”郝溫州舉手。
何笑笑移動鏡頭，找到他：“老子要考大學，老子一定要大學。”
“我想成為一名醫生，我一定能成為一名醫生。”那是夏黎的願望。
緊接著是周雲舒：“我想做一個快樂的人，永遠這麼快樂！”
輪到謝文曦。
她挽著顧羨之的手臂說想考北師大，然後昵了他一眼。
“顧羨之，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必須考上北京的大學。”
“喔~”
“喔~”
“喔~”
聽到這話，大家開始起哄，他飛快的在謝文曦臉頰上親了一下，摟著她的腰宣告主權似的高聲道：“小瞧誰呢。”
鏡頭稍稍搖晃，隨即掌鏡的人像是絆到了什麼，仰躺著摔了下去，天空中綻開朵朵煙花。
“笑笑，摔著沒？”李向依跑過去扶起了她。
“沒~”
“快起來，你還沒許願呢，相機給我。”
何笑笑沒有鬆手：“我沒有願望。”
“怎麼可能會沒有願望，快，就要零點了。”
就在兩人拉扯之間，零點到來，鞭炮聲和煙花聲充斥了整個世界，她將鏡頭推向天空，很快又順著煙花滑落的方向沿斜線推向前方的幾人，記錄下了他們的歡樂。
離開前，李向依從魏宇的書包裡拿出了三腳架，提議留一張大合影，何笑笑設定好倒計時，飛快的跑到了最右側。
她推了推眼鏡，在閃光的瞬間，側目望向了顧羨之。
其實後來她很少再戴眼鏡，李向依問過她，為什麼不戴了，看不清怎麼辦。
她隻在心裡回答了那個問題，她想要看清的人已經離開了成都，至於其他的，對她來說沒什麼分彆。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她滿眼都是他，唯獨他不知道。
....................
新學年到來後，顧羨之突然發奮，除了偶爾的籃球，其餘時間幾乎都用在了學習上。
他甚至請了家教，晚自習和周末排滿了課。
何笑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努力，他想和謝文曦一起考到北京去。
那幾天，她心裡像是窩了火，煩躁的很，跑到小賣部連吃了兩根冰棍兒，當晚就發起了燒。
“大冬天的怎麼跑去吃冰棍兒？”
姑爹給她倒了杯水，看她吃下了兩顆退燒藥。
“笑笑，中午彆做飯了，出去吃吧。”他留給小姑娘一張五十元的紙幣。
“不用，我有錢的。”
“聽話，拿著。”說罷，急匆匆的就上班去了。
她有氣無力，也沒什麼胃口，吃過就悶頭睡了過去，一直到傍晚才醒來。
那會兒終於感覺恢複了一些，胃裡空空的，也有些餓了。
何笑笑洗了把臉，裹得厚厚的，頭發兩天沒洗，已經有點兒臟了，出門在外還是要注意一下形象。
她從衣櫃裡搜出姐姐給她買了毛線帽，這樣就好多了。
順著清水橋走過便利店，就有幾家餐廳，她張望了一下，還是順著馬路走進了步行街，裡頭有快餐店，比起餐廳更方便也更便宜。
肚子已經咕咕叫了，她停在了一家鍋盔店：“阿姨，我要一個紅糖鍋盔。”
“好。”
何笑笑緊了緊圍巾，還是覺得冷，隻好聳著肩，瑟縮起來。
“兩個鍋盔，夾耳片。”
“好。”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略回頭，就瞧見了顧羨之。
這麼冷的天，他竟然隻穿了一件皮衣，嘴裡頭叼著根煙，看到是她，吐了口煙圈，放下了手。
“咳咳~”因為感冒她格外敏感，覺得煙味聞起來悶悶的。
顧羨之眯了眯眼，嘖了一聲，掐掉了煙頭。
“感冒了？”
“嗯。”
“小姑娘，你的紅糖鍋盔，三塊錢。”
“哦，好，謝謝阿姨。”
她接過袋子，伸手從荷包裡掏出一張紙幣。
顧羨之先她一步遞過去一張一百的：“一起。”
她渾身發熱，腦袋也懵懵的，又把那張五十的遞給顧羨之。
顧羨之輕笑一聲：“乾嘛？”
“三塊。”
他看何笑笑滿臉通紅，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