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1 / 1)

兩人各懷心思,走出餐廳,那對母女仍在一家便利店門口沒離去。

小女孩哭著抱住電線杆不撒手,母親無奈,進便利店買吃的哄女兒,還不忘一直回頭看女兒在不在原地。

“高懷禮。”小玉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南江?”

“還有兩天,到時候跟同事們一起走,沒法跟你道彆了。”

南體有個規矩,某大項的比賽結束以後,要去支持其他還在比賽的專業同學,給他們當啦啦隊加油,因此,明後天他們白天也沒法自由活動。

高懷禮聽出小玉的失落,揚起笑容彈了下她的鴨舌帽帽簷:“有機會再聯絡吧,我還會再來東明的,應該是明年過年之後。”

小玉充滿希冀地抬起頭,鬢邊紅色發絲被吹過,就像赤紅的蜻蜓在她臉頰邊飛舞。

“來。”她主動牽高懷禮的手,“我們去一個地方。”

高懷禮這才知道她選這家西餐店是有原因的,離她準備去的地方近,靠跑就能到達。

高懷禮身高腿長,跑著跑著,就變成牽著小玉跑了。

“往哪邊拐?”到十字路口他問道。

“左邊!”小玉笑得很快樂,索性把高懷禮往左一推,“看到一個畫在牆上,像艘船一樣的標誌就進巷子裡!”

東明曲折的小巷子在天空往下看宛如織得亂亂的毛線,這條街還比較有藝術氣息,井蓋都畫著塗鴉。

兩人笑著跳過一個胖胖的藍色多拉A夢,小玉拖著高懷禮停下來。

高懷禮用力一拉,小玉不留神就被他拉進懷裡。

嘀嘀!

原來是輛外賣電動車疾馳而過,小哥的頭盔上還頂著小黃鴨。

“到了。”小玉努力平複氣息,止不住地笑,鳳眼明亮而歡快。

沈翎從沒有這樣笑過,但這一刻,高懷禮還是幻視了方才胸膛裡的溫軟是沈翎給予的。

怎麼能不代入呢?

她飽滿的嘴唇和挺翹的鼻頭,她那跟瑩潤白皙的脖子,她因跑了五六分鐘而變成粉紅色的在陽光下幾近透明的耳垂。

高懷禮情不自禁伸手掀掉了她的帽子。

“啊。”小玉小聲驚呼,眼裡還帶著得意,似乎知道自己有多美,美到這麼紳士的高懷禮都忍不住靠過來了。

飄揚的紅發瞬間將高懷禮拉回現實,他癡迷的笑容停在嘴角,很難發覺。

小玉領著高懷禮進入巷子,兩邊建築都比較高,路越走越窄,出現一個類似防空洞一樣的地下通道。

“這以前是個地下商城。”小玉輸入密碼,推開窄窄的玻璃門,讓高懷禮注意彆摔了。

高懷禮覺得挺新鮮的:“這兒算開發區吧?還能有荒廢的商城?”

小玉道:“是啊,以前很熱鬨,不過賣的東西不怎麼值錢,你知道呀,東明賣的很多東西都是高仿。”

她特意回頭朝高懷禮眨眨眼。

“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好幾家商鋪被封了,很久都不給重新開,陸續其他商鋪也都搬走。”

說得很詳細,沿路還介紹那些已經斑駁脫落的招牌。

高懷禮問道:“你以前在這賣東西嗎?知道的這麼清楚。”

小玉:“不算是賣東西,待會你就知道了。”

地下沒通電,黑漆漆的,僅有通風管道漏下來的光像一條條柵欄閃過。

小玉非常熟悉路況,七拐八拐到一扇緊閉的鐵閘門前,用帽子戳了下鎖。

“我手機電池不太好了,你幫忙開下閃光燈給我照照看吧,我最近來得少,還下了雨,鎖孔不知道有沒有生鏽。”

“行。”

高懷禮出於訓練養成習慣,手機都放背包,因此還得把包拿下來掏手機。

小玉打開了鎖,還得一圈圈把鎖鏈繞下來,高懷禮便把燈光往這間不知名的小黑屋照了照。

兩邊是實牆,殘留著明顯被撕了的膠痕,像是曾經貼了滿牆的海報。

“這兒不會是老式電影院吧。”高懷禮隨口問。

“原來叫‘方舟’,不是電影院,是舞廳。”

推開門,一股陰濕發黴的味道撲鼻而來,高懷禮受不了地緊擰眉頭。

他聞遊泳池消毒劑味聞得很習慣,自從跟沈翎住一塊,酒精味兒更是隨時隨地出現,這種濃烈的、代表腐朽潰爛的皮質浸水發黴味讓他作嘔。

小玉察覺了他的厭惡,跑遠去拉開一排卷簾窗。

飛蛾一樣的灰塵霎時間無所遁形,那條長長的透視窗就像畫在牆上的一條白線,僅有一掌寬,充當了這間荒廢舞廳的全部光源。

剛才小玉跑了幾步,回音陣陣,空間大而空曠,再看地麵,倒是比聞上去乾淨多了。

青灰色水泥自流平地麵,跟地下車庫類似,粗糙鞋底磨兩下,就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小玉跑回他身邊,問道:“你聽過砂舞嗎?”

“沒聽過,也是一個舞種?”

“有點像蹦迪,但要更大膽一點。”

“大膽?”高懷禮挑眉。

他拎著背包沒處放,小玉接過來,不知從哪兒拖出一把椅子,把包放在上邊,又叫高懷禮坐。

“乾淨的哦。”她說,“這兒自從查封以後,就隻有幾個人有鑰匙了,我們都是朋友,算以前共事的關係吧,現在這裡屬於沒人管的狀態,我們會偶爾回來練舞。”

高懷禮已經有預感她要說什麼了。

練舞。

他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小玉,竟然令她下定決心坦白。

這並不符合他的預期,但既然已經跟著她下來了,就隻能看她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你是說你會跳舞麼,砂舞?”

高懷禮聲音有點冷,但地下的陰暗把這份突如其來的冷漠掩蓋掉了。

她帶過多少男人來過這裡?這個寂靜的、無人打擾的空曠舞廳,做任何肮臟的事都不會被暴露在陽光下。

小玉慢慢後退,糯糯的腔調也越來越遠。

“嗯,想必你也猜到了吧,砂舞不太正規,這兒好幾家都做的砂舞生意,才會被查封。”

她退到一片很黑的區域,高懷禮僅能靠聲音判斷位置,仔細看的話,她鞋上的反光條偶爾亮一下,角度錯開,就完全隱沒進黑暗裡了。

“高懷禮,我其實……是個舞女,那天做車模是暫時的,我以前在這裡跳砂舞。”

輕盈的話音之外,還伴隨著外套拉鏈被拉開的聲響。

“男男女女貼身跳的那種舞,你應該知道的……我跳了一段時間,不用上班的時候,有個老師會教我們練舞,後來‘方舟’無限期關停,我沒辦法,隻能去越輝街區繼續跳舞。”

她摩挲了下自己的臉,凝視著沉默坐在淺淡光塵中的高懷禮,左手一伸,握住一根冰涼的鋼管。

“……你想說什麼。”高懷禮總算蹦出一句話,聽不出情緒。

“就這些,我隻是告訴你我在哪兒打工,因為你救了我的命,我要讓你知道,你救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她絕對想不到,這些偏偏是高懷禮對她最詬病的一點。

為什麼這個女人會有思想呢?

高懷禮無比煩躁。

她就不能好好按照他夢中沈翎的樣子做嗎,彆提醒他這是假的,彆時刻讓他想起來她多人儘可夫,用她來代替沈翎根本不成立。

“小玉,我不想知道這些。”高懷禮儘量讓自己聽上去很平靜,“你請我吃過飯,就可以了,我們隻是交朋友。”

交朋友三個字咬得很重。

“對呀,交朋友,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我不想你從彆人那裡聽到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們才認識三天。”

“可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

高懷禮沒話說了,他發現小玉很固執,同時開始後悔前麵表現得那麼積極。

被一個女人纏上有多可怕,南體的同學都親身體驗過,現在沒想到輪到他了。

“高懷禮,我要給你跳一支舞,跟我工作時跳的一樣,如果你想看,就打開手電筒看,如果不想,就讓我一個人默默跳好了,接受我的謝意吧,就這一次。”

高懷禮隱約看到人影飛了起來,扇動著周圍的空氣,卻看不清到底她具體在跳什麼樣的舞,怎麼會飛?

旋轉的風聲很好分辨,一下有,一下沒有,難道是汪川說的那種帶子舞?

這時,他清楚聽到了衣服軟軟掉下來的聲音,如同一塊羽毛枕頭。

高懷禮啞然。

剛才小玉拉拉鏈,原來是準備把衣服脫掉!

咚,咚。

接下來是鞋子。

那雙灰色的老爹運動鞋,配她今天穿的一身寬鬆休閒服,青春活力,誰能想到她衣服底下是那麼火辣的身材?

高懷禮的喉嚨口開始發癢,舌頭根滲出了津液,喉結滾動。

如果他麵前有一麵鏡子,鏡子上有一盞燈,那麼他就會驚覺自己的眼神開始渙散了。

正是因為什麼都看不清,他才能沉浸式幻想麵前這個女人——她有一頭漆黑順直的長發,秀麗的鼻梁上搭著鑲碎鑽銀邊半框眼鏡。

她的嘴唇總是抿著,說話時眉尾會隨著語音微微抬起。

再然後,她的眼波流轉,送來一個春霧般教人沉醉的挑逗,她戴著手套,肩上掛著天藍色的薄布料帶子,雨水讓她冷得發抖,她貼緊自己,然後說——

“高懷禮?”

高懷禮握著的拳頭鬆開。

小玉腿彎勾住鋼管,放鬆身體滑落,腳尖輕盈落地。

“嗯。”

聽到高懷禮極力壓抑的粗喘聲,她知道這份大禮已經送到了。

高懷禮沒有開燈看她,足以再次證明他有多不同,這份驗證心中所想的喜悅,讓小玉不禁慶幸帶他來了這。

“我跳完了。”

她彎腰撿衣服準備穿上,沒有多問,給高懷禮緩解的時間。

可誰知,就在這個時候,高懷禮突然點亮手機,刺眼的閃光燈就這麼打了過來。

小玉低聲尖叫,匆忙背過身去,第一時間用外套擋住了前胸,後背卻暴露在高懷禮的眼神裡。

她錯過了這個眼神,寫滿欲望和壓抑的眼神,否則她就會早點發現高懷禮有多表裡不一。

“方舟”足有500多平方米,黑暗好似無星無月的夜空,漫無邊際,隻有手機閃光燈追隨小玉的所在。

她生得骨肉停勻,有兩枚肉感的腰窩,燈光陰影讓它們盛開在白壁之上,像渴澀的泉眼滋養著她全身。

那是連接她和外界的入口,需要時不時地用金水灌溉,當泉眼飽打著嗝反沁出汁蜜來,她就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