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說:“就是蔣老板替程老板送的,他怕我不去,就故意把自己的也送來了,侍應生不會讓彆的客人跟程老板爭,所以這杯1888的海底深藍是個幌子,不管我選哪個,都會被帶到他們那桌。”
她又指了指門口走廊守著的保衛:“你急匆匆帶人過來,卻還有閒心跟潔兒聊天,也不催我,我就知道蔣老板做這出,也沒跟你打招呼了。”
聽著小玉頭頭是道的分析,吳興心中漸漸湧起欣賞。
小玉的學曆是高中肄業,祖籍在南部沿海,可能很早就出來打工了,否則,要是能上學,也不至於跳脫衣舞出賣色相。
“沒錯。”吳興很乾脆地點頭,“寶哥多精呢,實話告訴你吧,程爺是看上你了,不過,以他的身份地位,用不著親自開口。”
小玉背起帆布包,十分堅定:“我不會去。”
潔兒打圓場道:“既然是蔣老板的主意,那我去說幾句好話吧,吳老板,小玉她這性格,要是亂說話惹程老板生氣,遷怒蔣哥可就不好了,我還想多過幾天快活日子呢。”
小玉盯著吳興,手扶著化妝桌,好像假若吳興不同意,她就要掀翻桌子大鬨一場。
“乾什麼?這是姐姐我的地盤,你們攔著算怎麼回事?”
三人俱看向門口。
是徐敏慧回到後台來了,卻被保衛攔住,她一臉不耐煩,指著兩個身材壯實的保衛鼻子。
吳興抬手:“讓她進來吧。”
潔兒深知徐敏慧嘴碎的性格,便趕緊低聲說:“吳老板,你給個招啊,小玉說不去。”
今兒這規矩破不破,就在吳興一句話。
吳興往椅子背一靠,優哉遊哉,潔兒是越看越迷糊。
可千萬彆吵,萬一小玉直接說嫌棄程邦泰太老,有老人臭,明天徐敏慧就能給全店男女老少都通知一遍。
“喲,吳老板,稀客啊,你們仨這是在唱哪出?”
徐敏慧風情萬種走過來,摸了把吳興的耳垂。
“聊會兒天。”吳興從善如流握住她手腕,調情道,“今天速戰速決?怎麼,每月總有那麼幾天的日子
到了?”
事實是徐敏慧已經喝完一輪酒,但那客人沒點她出台。
“彆提了。”徐敏慧哼道,“跟店裡轉了一圈,除了蔣爺那桌,就沒見到幾個有錢的臭男人,我可不想消費降級。”
她雖眼紅潔兒被蔣寶年包了,但遇到蔣寶年本尊,還是要繞道走。
誰能惹,誰閒著沒事彆惹,她分的很清楚。
看到桌子上一盤酒,徐敏慧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真湊巧,讓她趕上好戲。
“這裝的是什麼,唔,怎麼像是——”她用手招了招,一聞,“是茶?”
潔兒道:“徐姐,這茶怎麼樣,要不你端著出去逛一圈?興許比酒香更能勾引人呢。”
徐敏慧倒沒那麼容易上鉤,因為她同樣認出蔣寶年的特調了。
“死丫頭,在你姐麵前耍花招,你還嫩了點。”
徐敏慧翹起鮮紅的美甲,將陶瓷杯往小玉麵前遞。
“喏,是程大老板的意思吧?小玉,他可不是一般人,你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好好做人,變什麼鳥。”小玉碰也不碰酒杯。
徐敏慧反唇相譏道:“野雞就不是鳥了?我的小玉寶貝兒真逗,俗話說雁過拔毛,雞過扒皮,你這身漂亮的皮,擼下來煎過就知道多香了。”
她用尖銳的指甲掐小玉的手臂,小玉往旁邊一跳,對吳興再次重複:“我不去。”
吳興這才站起來,把徐敏慧從小玉身邊摟走。
“行了,不用跟看老鴇一樣看我,程爺說了,你不願意就不願意。”
潔兒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解決,頓時驚愕,她問道:“那蔣老板那邊怎麼辦?我還要去他那,他要
是問我——”
吳興掏出一張黑卡,兩指夾著給小玉,這下輪到小玉不知所措。
誰給她錢?
“明天四海新店開業,寶哥辦了場車展慶祝,還缺一個模特。”他低笑著對小玉說,“程爺看到你,就明白寶哥的心意了,裡麵的錢都歸你,夠你出台十次。”
小玉的演出並非每天都有,來這幾個月,表演了大概十餘場,薪水拿得不錯,主要靠客人點她陪酒賺提成。
出台是另外的價格,小玉至今沒嘗試,十次的話……
“五萬!”
徐敏慧兩眼放光,搶走了卡,誇張地比著燈光看鐳射標。
“我天,潔兒,蔣老板出手這麼闊綽?那怎麼就送你一對梵克雅寶啊,嘖嘖。”
潔兒被她說得有點沒麵子,甩手道:“既然不用去,我就先走了。”
徐敏慧氣跑了她,格外得意,暗啐道:“真把自個兒當鳳凰。”
五萬,給車展站一次台就能輕鬆到手,小玉是真的心動了。
吳興將她的猶豫看在眼中,勸道:“公開的車展,你還怕什麼?我接手‘句號’這麼多年,就沒女孩在我手下出過事,放心吧,該你賺的錢你就賺。”
徐敏慧對卡簡直愛不釋手,心中憤憤不平。
要是她年輕15歲,也有資本學小玉跳的帶子舞,憑什麼那時候她就沒遇到無本萬利的買賣?
“嗬,不過話說回來,吳老板你太不厚道了,光說好處不說壞處,能怪小玉顧忌嗎?”
她抓起小玉的手腕,將卡塞進她手中。
“我要是你我也怕,程爺是什麼人?現在兒孫滿堂了,金盆洗手了,可早20幾年前,那是誰都不敢直眼瞧的,他的脾氣啊爆的很,聽說栽在他手上的未成年小——”
小玉渾身一僵。
“胡說什麼!”吳興豎眉嗬斥道,“連程爺都敢嗶嗶,你活膩歪了?”
徐敏慧倒也不怕他,冷笑道:“我活膩歪了?怎麼,現在不是法治社會啊,我一不犯法,二不偷不
搶,掃黃掃到我,都要給我發張勞模獎狀呢!”
說罷蹬起高跟鞋,對著吳興的皮鞋就是一腳。
吳興齜牙咧嘴,卻見小玉打開帆布包將黑卡塞了進去,伸手:“好,我去,密碼給我,我要先去查下有多少錢。”
“這才是聰明人。”吳興鬆了口氣,招來保衛,“密碼我告訴他了,讓他陪你去查吧,設了一天最高限額取1w,你一次性是取不走的,轉賬也不用想了,要密鑰。”
小玉捂緊帆布包點點頭:“我不取,我看看,明天車展你告訴我在哪,把要求都告訴我。”
徐敏慧見小玉一聽到這麼多錢就變了態度,什麼堅定、什麼不缺錢,統統忘在腦後,不由勾唇一笑,自言自語:“程老爺子還有能耐折騰小丫頭麼,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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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著淩晨的毛毛雨,小玉回到握手樓。
一隻小黑貓從矮圍牆跳下來,蹭她的腳踝,小玉把吃剩的玉米一粒粒掰給它。
泥坑裡都是積水,沒有路燈,得十分小心行路。
上樓後,小玉遠遠看到顯眼的防盜門外有一些紅磚碎屑。
左右無人,小黑貓不知什麼時候跟她上樓了,豎瞳凝望她,又像在看她身後空曠的走廊。
小玉以最快的速度進屋,把窗戶邊的桌子挪到門後抵著,又將刀放在起身就能夠到的床頭櫃上,洗了個澡,打開一本書。
這時,電話響了,是沒備注的陌生電話。
“喂,哪位?”
“是小玉嗎?我是張鋒,吳老板那邊的三才哥說你明天要來車展當模特是吧?”
小玉合上書:“對,是我,三才哥跟我說過地址了。”
張鋒語氣挺冷的:“那你明天中午11點就過來,衣服我們準備,你會化妝不會?”
“會。”
“那就不用額外找化妝師了,你記得化清純點,清純,懂嗎?”他特彆加重音強調,小玉聽出他有點不屑。
“哦,清純,我會啊。”小玉輕輕笑,很溫和,張鋒卻不知為何語氣更加冷硬。
“那就自己過來吧!車費給你報銷,哦對了,你明天晚上不上班吧?”
這個細節吳興沒交代,小玉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張鋒似乎很不喜歡被反問,大聲說:“車展結束以後還要去四海新店!三才哥不會沒告訴你吧?”
“……”小玉沉默片刻,“我知道四海新開業,這事我知道。”
“知道就行,你要是上班的話,嗬嗬,最好趕緊把假請了。”
啪嗒,沒打招呼電話就掛了,小玉繼續看書,腦子卻在想這個張鋒為何態度如此尖銳。
跟她上什麼班有關係?
還是純粹和吳興有過節呢?
明明是蔣寶年拐彎抹角讓她去站台,他的手下卻對她很不客氣,難道張鋒不是蔣寶年的親信?
心不在焉的把書讀完,天大亮。
她縮起腿伸了個懶腰,不經意看到桌子原先位置的汙漬很深,油乎乎的不知道沾了什麼。
離車展還有段時間,小玉並無睡意。
她把桌子搬到衛生間,悄無聲息出門去走廊儘頭找到一柄沉重的鏟子,回屋鏟那塊油漬。
很硬,不知道積了多久沒清理過。
最後她用櫃子裡剩點淺底的高度白酒一潑,鏟出來的黑泥化開,逐漸變紅了。
站起身時,對麵六歲的小男孩又在攀著窗戶偷看,一見到她那頭紅發,立刻縮下去用水盆蓋住頭。
過了大概半分鐘,水盆磨磨蹭蹭露出嫩綠色的底,男孩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她。
兩人隔著兩扇窗和一片雨。
“不要怕。”
小玉喃喃舉起酒瓶,對著男孩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