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話,他便也一直等著,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謝蕪更是催促般晃了晃她的胳膊。
彌七隻能將水端平:
“嗯…你們兩個都有道理。”
謝蕪倒是沒意見了,這次換謝懷悻對此頗有微詞。
他側過頭,慢悠悠地道:“哦?那你倒是說說她有道理在哪裡?”
彌七先是做了個鋪墊:“首先你說的一些話我也認同。”
隨後她才來了個轉折:“但是,我想謝蕪是有分寸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應該相信她。”
“而且高中時候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你又怎麼知道這個人會拖她的後腿而不是激勵著她更往前走呢?”
她的嗓音向來清冽,此刻為了讓兩人的關係緩和些,特意放軟了音色,謝懷悻當然聽出來了。
而且他似乎很受用,也確實沒在揪著謝蕪的事情不放,可後果就是,矛盾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聽見他狀似好奇地探道:“彌老師這麼有經驗?”
事實上,彌七確實有代入自己高中的原因,但她怎麼可能承認。
她隻能含糊說辭:
“見過太多了。”
她的敷衍卻讓謝懷悻來了興致,盯著她是要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彌七抿了抿唇,卻是繼續說了下去:“比如我們高中時,有很多女生喜歡你。”
彌七頓了頓,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些複雜。
謝懷悻挑了挑眉,行,合著拿他當例子來反駁他呢?
謝蕪則是豎起了自己的耳朵,居然還能這樣舉例,她學會了。
彌七很快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又緩緩開口:“那時候她們也沒有因為喜歡你而墮落,有時候喜歡可以是一種心理慰藉,也可能隻是某個人想要有個追逐的目標。”
話落,謝懷悻沒什麼大的反應,倒是目光沉了幾分,謝蕪則是激動地跟著道:“就是這樣!”
“何況我也才喜歡了幾天,八字都沒一撇。”
“你就不一樣了,你自己高中時候和彆人早戀就可以,怎麼我連情書都還沒送出去呢你就這麼著急批評我。”
嘴比腦子快,謝蕪新鮮剛學的拿他哥舉例對比便立刻實踐了起來,隻是下一秒忽然想到了旁邊還有未來嫂嫂,立刻捂住了嘴。
彌七沉默。
謝懷悻臉色微變,他眯起了眸質問:“聽誰說的?”
謝蕪不敢說話了,完了,玩脫了。
她朝著彌七無聲地對了個嘴形:“救我。”
彌七無奈,這事情她真插不上手。
謝蕪眼看求救無望,隻能硬著頭皮衝到謝懷悻跟前,趁他不注意將信搶了下來,隨後留下一句話撒腿就往外跑。
“我隨便猜的。”
霎時間,屋內又隻剩下了彌七和謝懷悻。
彌七這這才發現,他沒管謝蕪,倒是一直凝睇著自己。
一時間,兩人對視,卻又雙雙陷入無言。
幾秒後,彌七先開口打破僵局,她與他告彆:“那我先回去了。”
看這情形,謝蕪今日估計也沒心思練了。
可她看謝懷悻也沒搭理她,正想再提醒一遍時,便看他有了動作。
謝懷悻挑釁般朝著門旁邊空著的一大半位置點了點頭示意了下。
言下之意是,你要走就直接從這過吧。
於是彌七也沒猶豫,她聽從指揮,小步靠近。
就在她身體已經出了房間門一半,即將全身擦肩而過的瞬間卻被旁邊伸出的一隻手拉住了小手臂。
男人手裡的力道不算輕,彌七迷茫抬頭,希望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他始終沒這樣做。
彌七真的有點搞不懂他的意思了,她感覺這整個下午她的腦子裡都亂哄哄的。
她迫切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可以給她獨自思考的地方。
於是她試圖掙脫他的束縛,然而他察覺出來後反而更是加重了力度。
這次她等來了他的問題:
“怎麼不好奇?”
他一雙眸幽深,彌七心頭無端慌亂了一下。
她反應了下,才品出他指的是什麼。
他是在說剛剛謝蕪說的早戀那件事嗎?
這件事情,她確實不知道。
她隻記得高中那時候,唯一走得進謝懷悻他們交友圈的女生,就是許之顏。
可即便如此,也沒聽說過,他們兩個高中時候有談過戀愛。
可謝蕪篤定的樣子,加上謝懷悻的反應,又不像假的。
彌七轉念一想,又或許是他們高中就秘密在一起了,所以那時候才會約定好一起去國外留學。
再到後來官宣的那張照片,一切都很順理成章。
可根據當時在火鍋店的情況,他們兩像是分手後又做了朋友,畢竟那天,他們兩個的互動不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可她從第一眼看到許之顏時,就知道她身上那件外套,是謝懷悻的。
他對許之顏,總歸還是有些不同的。
彌七忽然腦子像電流被激過一般,是啊,這才是與眾不同。
彌七理清了些,也冷靜了很多。
她想,或許是這些天謝蕪的日日洗腦下,讓她也徒生了些本不該存在的期待。
這些期待讓她也自動添加了些濾鏡,變得不再理智,比如,她也會覺得,他今日看向她時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再比如,他默認的那句“嫂嫂。”
她不太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會這麼容易地將目光看向他。
明明他也隻是站在那裡對著她笑,多和她說了兩句話,可她就是沒出息的希望,這樣的日子再久一點吧。
這感覺就仿佛她這輩子隻能愛上他一般,又或者是,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喜歡他。
這樣好不公平。
可這偏偏就是暗戀者的宿命。
彌七甩掉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一切皆是錯覺,現在這才是正軌。
她可能,才從中午的那個朦朧模糊似真似假的夢中醒來吧。
眼下,他問她這個問題,又有什麼意義呢?
或者,他隻是單純地想要知道她的反應。
彌七努力迎住他的目光,維持著她的冷靜,她隻能做到,裝作不在意了。
於是她冷冷地反問他:“我應該好奇嗎?”
謝懷悻眸光一閃,察覺到她語氣的變化。
她慣常是疏離的禮貌,很少有過於極端的情緒,比如很開心,或是很冷冰冰。
但此刻…他推斷她現在的情緒屬於第二種。
謝懷悻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莫名緊張了起來,就像是,害怕她的冷漠,害怕她的離開…
於是他用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異常溫柔的聲音偏頭低語:
“生氣了?”
語氣裡帶著無端的誘哄。
彌七心下一緊,被戳破般下意識地掩飾否認,“我為什麼要生氣?”
可下一秒她感覺到自己的語氣過於急迫,於是她很快又恢複了客氣的常態:“抱歉。”
她生怕他不信,又追加道:
“我想說的是,我不會生老板的氣。”
老板?
前有謝先生,後又是老板。
就是不肯叫他的名字。
很好。
謝懷悻裝作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拽著她就往外走。
“那老板送你回家,你應該也不會生氣吧?”
彌七還能說什麼?
她隻能將沉默貫徹到底。
謝懷悻下樓時鬆開了她的胳膊,彌七重新獲得自己四肢的掌控權。
顧承譯和謝蕪似乎離開了家裡,此刻屋內安靜得隻剩下兩人下樓時發出的腳步聲。
一下沒一下的,像在點撥她心上的弦。
彌七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她是真沒想到離她進入到這裡已經過去了接近三個半小時。
她恐怕光在睡夢中就遨遊了近一個鐘頭。
“看路。”
彌七堪堪停下腳步,她慢慢仰頭,發現已經到了倒數第二節台階。
她看向一直走在自己前麵也未轉身的男人,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沒看路的。
她臉上淺淺浮出的疑惑也不知怎的被他捕捉到。
然後她聽到他,十分好意地提醒她:“最後一節台階壞了。”
彌七心底是有點不太信的,但不妨礙她動作比較誠實。
她半信半疑地跳過那節台階,然後下一秒瞥見不遠處能折射出畫麵的超大一個全身鏡。
鏡子一周裹了層裝飾,是熟悉的謝蕪喜歡的風格。
不知何時被謝蕪搬了下來隨意放在了那裡,鏡子上還隨意掛了件她試過卻沒選中的外套。
而剛剛站在這裡他正好能看到身後的她看著手機心不在焉發呆的模樣。
以及,如今站在這裡,恰巧能看到走在前麵耍到了她得逞一笑的某人側臉。
……
彌七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打車回家比較好。
這麼想著便也這麼做了。
她先發製人,在他打開車門時幽幽地道:“我打車就行。”
謝懷悻站定,懶懶地問道:
“不是說不生老板的氣?”
看她沒答,他又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剛剛來的時候,應該發現了,這裡很難打到車。”
確實如此。
剛剛來時車也進不來,隻能去路口,她是走進來的,而且她觀察過了,出租車沒幾輛,網約車更是難派單。
但是這些事情,比起和他單獨待在一起而言,都算不上什麼大問題了。
彌七再次拒絕並義正詞言地表示:“我可以等一等。”
謝懷悻倏然笑出了聲,他看著她這模樣實在是覺得有趣。
行,真挺犟。
彌七卻是沒理解他這忽如其來的笑意,她微微蹙起了眉,沒由來地,她此刻就非常想要自己占據上風。
於是她一反沉默不搭理的常態,直勾勾地盯著他,似笑非笑道:
“謝先生,看來你很喜歡被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