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1 / 1)

沉屙[破鏡重圓] 錢小漁 4371 字 4個月前

應南嘉到家已經夜裡十點半了。

她洗完澡,換上吊帶睡裙,緞麵的材質柔軟輕盈,貼著肌膚很是舒適。她邊擦著頭發,邊將換下來的衣服扔進了洗衣機裡。做完這一切,她走到冰箱前倒了半杯紅酒,整個人靠進了沙發裡。

夜色沉沉,屋裡十分安靜,客廳裡的燈光開成了暖黃色調,並不十分明亮,空調出風口徐徐向外吹著冷氣。應南嘉時不時淺酌一口,沒多時,酒杯便空了,被她隨手放在了茶幾上。

紅酒助眠,她有些困了,雙腿曲起放在沙發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向後仰躺著。這一躺竟然沉沉睡了過去,直到第二日清晨,刺目的日光從落地窗外照射進來時,她才擰眉睜開了眼。

這一夜睡的並不好,應南嘉做了許多夢,雜亂無章、光怪陸離,醒來時腦子裡卻一片空白,什麼也沒記住,隻覺得頭暈嗓子疼。她抬手一摸額頭,挺燙,估計是發燒了。

也難怪。空調對著吹了一整夜,身上連個毯子都沒蓋,不發燒都說不過去。應南嘉坐著緩了會兒,起身拖遝著步子去浴室簡單洗漱了番。她難受的厲害,懶得動,渾身水汽都沒擦乾淨,徑直回了臥室,一把拉上房門,栽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徐錦打來電話問她吃午飯沒,說她媽包了雞絲餛飩,沒吃的話給她送些。

應南嘉閉著眼說:“沒吃。”

一開口,嗓音乾澀難聽。

徐錦立馬就察覺到了,直接問:“你感冒了?”

應南嘉:“嗯。”

徐錦:“吃藥了沒?還有飯?”

應南嘉: “都沒。”

徐錦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哎你這人……算了算了,我現在就去你家一趟,你等著啊。”

她說完就沒了音,通話卻也忘了掛斷。應南嘉半張臉埋在被子,手機橫著放在枕頭邊上,正對著耳朵,意識模糊間聽見裡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就是徐錦的大嗓門。

“爸媽,我不吃了……媽你給我裝飯盒裡,我拿去南嘉家裡煮……她感冒了,一個人待家我不放心……好嘞那我走啦,爸媽拜拜!愛你們!”

哢嗒一聲,房門落鎖的聲音。

隔絕了裡麵溫馨的一切。

然後就是徐錦嗒嗒嗒下樓的腳步。

應南嘉掀開眼皮,眸底因為生病泛著潮紅,她視線凝在屏幕上還在通話中的界麵,混沌的大腦裡還回響著徐錦跟她爸媽絮絮叨叨的對話聲……很平凡很普通,但也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她從被子伸出手,掛斷了電話。

等徐錦過來時,應南嘉已經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她身上還穿著昨晚的那件緞麵吊帶睡裙,很涼爽的打扮,空調倒是關了。

徐錦知道她的入戶門密碼,連敲都沒敲,直接進了來。她一手提著飯盒,裡麵裝著還沒來得及煮的新鮮餛飩,另隻手拎著個透明塑料袋,裡麵雜七雜八裝了一堆藥,都是剛從門口藥店淘來的。待看見應南嘉穿得跟仙兒似的飄飄渺渺坐在那兒時,她瞬間崩不住了。

“姐姐,您都這樣了,還敢穿這麼薄?”徐錦翻了個白眼,將飯盒和藥袋子一把扔到茶幾上,兩手叉腰站在沙發前頭訓話:“不想要命了直說,我也就不費那勁大老遠來救濟你了!”

“懶得換。”應南嘉說,聲音聽起來有些虛。

“那你確實懶。”徐錦氣樂了。

本還想再批評兩句,卻被她輕飄飄地打斷了。

應南嘉:“徐錦,我餓了。”

徐錦一噎,咬牙丟下了句:“等著!”

然後怒氣衝衝的進了臥室。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條毯子,兜頭蓋臉的朝著應南嘉身上一扔,撈起茶幾上的飯盒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裡麵就飄出了雞絲餛飩的清香味。

徐錦用了十分鐘煮了兩碗餛飩端出來,將靠在沙發上的女人趕去了餐桌前。應南嘉身上裹著灰色的薄毯,頭發隨意挽成一團耷拉在腦後,臉上沒了妝,露出她原本素白的皮膚,臉頰有些坨紅,嘴唇卻是淡的。

徐錦將其中一碗推到她麵前,應南嘉說了聲謝謝,抬手捏著勺柄淺喝了口湯。餛飩剛煮出來,很燙,她胃口也不好,喝得很慢。

徐錦倒是餓了,但半天也吃不到嘴裡,乾脆放下勺子,盯著應南嘉喝。

她原本被裹在身上的薄毯因為抬手的動作滑下了一半,露出右側過份凸起的鎖骨和削瘦的肩膀,就連捏著勺子的那隻手也是瘦的,手指修長,腕細得估計狠勁一捏就能斷了……但其他該長肉的地方又是豐滿的。

很會長。

徐錦酸溜溜地嘖了聲。

應南嘉抬眸:“怎麼了?”

徐錦摸了摸鼻尖:“沒事。好吃嗎?”

應南嘉:“好吃。阿姨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厲害。”

“以後你有什麼想吃的跟我說,我讓我媽做。”徐錦聳聳肩:“你太瘦了,吃胖點,這樣我才平衡。”

應南嘉放下勺子,靜靜地看向她:“謝謝你,徐錦。”

“客氣個屁,趕快趁熱吃!”徐錦笑罵一句:“話說回來,從店裡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病倒了?”

說了會兒話,餛飩涼了一些,也能入口了。應南嘉低頭,舀了一個送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吃著,待咽下去後,才淡聲道:“洗完澡喝了點酒,在沙發上睡了一整夜。”

“……該!我還以為你昨晚撞邪了。”

昨晚。

應南嘉捏著勺柄的手一頓。

很快又恢複。

隻是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也算吧。”

徐錦問:“什麼意思?”

應南嘉卻搖搖頭:“沒什麼。”

她不太想提起遇見李屹這件事。

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

隻是一次偶然,過後不會有任何交集。

說起來徐錦也是認識李屹的,並且對他印象不算好。大三時候,應南嘉幫過她幾次小忙,也有事麻煩過她數回,一來二去,兩個人熟稔了很多,徐錦經常幫她占座什麼的。應南嘉跟李屹在一起這件事,沒有刻意瞞著,學校當時起了一些風言風語,徐錦就問到了她麵前。知道傳言屬實的時候,她糾結了很久,告訴應南嘉說李屹一看就是那種很難被誰拿捏的人,這人太傲、心也野,她怕應南嘉受傷。後來他們分手,斷的難看,應南嘉自覺還好,但徐錦卻鐵了心的覺得她一定非常傷心,就天天擠到旁邊陪著她,順便將李屹前後八輩親屬問候了個遍,比應南嘉這個當事人還憤慨。

如果讓她知道李屹回來了,而自己差點鬼迷心竅主動上前跟他搭話,估計徐錦會發瘋。

思及至此,應南嘉抿唇輕笑了下。

餛飩涼下來,很快便見了底。應南嘉將兩隻碗扔進洗碗機,又在徐錦的催促下,燒了水將退燒藥喝了。

店裡下午五點開門,徐錦要提前過去,沒坐上多久就得走了。臨出門前應南嘉叫住她說:“這幾天我不去店裡了,你多顧著點兒。”

徐錦知道再過兩天就是她媽媽的忌日,每年這時候她都要獨處幾天,便點了點頭,乾脆應下:“放心吧,有我呢。”

應南嘉沒再說什麼,目送她離開。

這些年,徐錦幫她很多。她不是一個輕易能與人交心的,故而一直獨來獨往,徐錦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喜歡說客套話,但所有的都會珍而重之記在心底。

-

兩日後,是南儀女士的忌日。

應南嘉燒退了,感冒卻還沒好利索,說話鼻音重,人也總是軟趴趴的提不起勁。但當天她沒等鬨鐘響,一大早就自己醒來了,先是跟舅舅南軒約好了去墓園的時間,然後簡單收拾了下,到南儀生前常去的一家花店包了一束她最愛的乒乓菊,然後驅車前往郊區。

到的時候南軒還沒來,應南嘉將花束放在墓碑前,看著照片中女人溫柔和煦的臉,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從包裡取出絨布,將那塊青石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快結束的時候,南軒帶著舅媽也到了。

南軒提前在一家私房菜管定了午餐,祭拜結束之後,三人過去吃了頓便飯。應南嘉的外公外婆前兩年相繼去世,母親這邊僅剩的親屬就隻有舅舅和舅媽,他們也將應南嘉視如己出,格外關懷。

桌上,幾人情緒都不太高,一頓飯吃得格外沉默。

快到尾聲時,南軒放下筷子,端起邊上的茶杯抿了口,道:“南嘉,我跟你小舅媽商量了一下,有件事情想跟你談談。”

“舅舅,你說。”應南嘉胃口本就不好,聞言也不打算再吃,拿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巴,坐正身子安靜等著他開口。

南軒動了動嘴皮,卻是一聲歎。

他轉頭對旁邊妻子道:“還是你跟她說吧。”

王昕芝溫柔地看向應南嘉,接過話:“是這樣的,我和你舅舅算了下,你今年快28歲了,是時候找一個合適的人談感情了。”

應南嘉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一時不免愣住。

王昕芝繼續道:“我和你舅舅沒有、也不打算再要小孩了,一直將你當成我們的親生孩子……南嘉,我知道感情不是催來的,隻是你這些年也沒有真的帶回一個男生給我們看過,我們不免擔心。”

應南嘉抿了抿唇:“舅媽,我不急。”

王昕芝點了點頭,有幾縷發絲隨她的動作掉在了臉頰邊,她抬手將其彆向耳後,笑了笑:“我知道,如果我們有一個孩子,你有一個兄弟姐妹,我們是絕對不會催促你的……但我們沒有,你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同輩人,我和你舅舅年長你這麼多歲,不能陪你到老,到時你孤單一個人,我們會不放心。”

王昕芝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學音樂出身,碩士畢業後就留在大學任教,後來因為身體不好早早就退休了。她體弱,一直沒成功懷上,南軒也不強求,夫妻倆人丁克至今。

應南嘉不是不懂拒絕的人。

但麵前的兩個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亦是最關心她的人,他們此刻正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滿眼關切……她無法拒絕。

應南嘉抿緊唇,最終還是說了聲“好”。

南軒今天正式跟她提起這件事之前,顯然已經做足了前期準備。應南嘉一點頭,他便將一張名片遞了過來。

“我手底下的博士生,去年剛畢業,聽說前段時間進了立創科技……你可能不太清楚,這是一家AI初創公司,團隊都是高精尖人才,大部分都是國外名校畢業,前段時間剛和藥企合作完成了一個醫療保健方麵的項目,業內評價很高,前景遠大。”

應南嘉垂眸,看向手裡那張黑底白字的硬卡紙。

趙渝。

立創科技·AI研發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