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正式開始前，一些藝人會在候場區休息，碰上熟悉的朋友就坐一塊聊天解悶。
嚴承訓走完紅毯來到這兒的時候，一眼就捕捉到書懿的身影，跟無頭蒼蠅一樣在工作人員堆裡亂竄。
“……？”
候場區開足暖空調，大部分女藝人依然會披外套禦寒，書懿什麼也沒有，大麵積裸露的後背朝向他，背溝性感流暢。
嚴承訓困惑片刻後擔心她著涼，衝助理方強招招手，拿過預備更換的內場第二件黑西服外套，搭在小臂向她走去。
書懿沒察覺嚴承訓的靠近，從工作人員那借到手機後立馬打給了紀佳佳，結果沒人接。她急如熱鍋螞蟻，想都沒想，打給了楊立方。
楊立方倒是接得快。
因是陌生號碼，他客客氣氣地問了句：“哪位？”
書懿感天動地，半掩著唇，開門見山道：“我我我，你這會兒有沒有空，能不能幫我買個東西送進來啊。”
楊立方聽出書懿的聲音，雖然有點困惑，但以她的需求為重，詢問道：“哦，買什麼東西啊？”
“就……那個。”
在場還有其他人，書懿沒好意思把話說得直白，以為楊立方會懂。然而楊大經紀人沒領會她的意思，追問道：“什麼東西？”
“就那個啊！”
“哪個啊？”
又一股暖流傾瀉，書懿腦內一刹空白，再沒管什麼臉麵問題了，朝手機嚷道：“哎呀衛生巾！衛生巾！！衛生巾——”
原本熱鬨的候場區突然鴉雀無聲，書懿噤聲回頭同四麵八方的眼睛對上，尬笑兩聲，弱弱挽救一下，“……紙啦。”
死寂，還是死寂。
手機裡頭的人大叫道：“你瘋了吧，讓我一個大老爺們去幫你買那玩意兒，紀佳佳呢？！”
“……”
我要是找得到紀佳佳還用得著你。
書懿咬咬牙，收回目光之際看見了嚴承訓，眉頭漸漸蹙起，他杵在那兒乾什麼，看她笑話啊？
嚴承訓抬了抬手臂，眼神示意她需不需要外套。
但這舉動落在書懿眼裡，她腦袋驚慌地向後扭幾十度，難不成沾到禮服上了？！
堪稱雞同鴨講的交流，嚴承訓徹底看不懂她在乾嘛了。
而這時，一位披格紋披肩、穿白鍛禮服的女藝人從他身側走過，來到書懿麵前，像變術法一樣，遞給她一片衛生巾，“趕巧了不是，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可以跟我說。”
意料之外的關心與幫助，讓書懿錯愕了幾秒，反應過來後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眼前的女藝人漂亮，不是那種一眼驚豔型，溫婉中透露書卷氣，儀態也很好。再加上她的所作所為，書懿更覺得她像天使啊！
若不是情況緊急，她絕對拉她嘮兩句。
書懿匆匆撂掉電話，把手機還給工作人員後，直奔洗手間。
女藝人在原地沒動，望著書懿的背影，忽而側首看向嚴承訓，隨後緩步走到他身前，打趣道：“沒猜錯的話，她就是你提起過的一直在等的人？”
女藝人的藝名為逢宜，是知名大花從科班院校裡擢選出來放在身邊培養的好苗子，兩三年前跟嚴承訓拍過電影，也是嚴承訓唯一一部帶愛情元素的片子，叫《大概失約在雪季》。
不過，是暗戀。
他倆最大的尺度是臨彆前的一個擁抱，結局是每年下雪時節，男主都會去愛丁堡等女主，一等就是十二年，結果等來女主與丈夫帶著他們的小孩來此遊玩。
那會兒殺青前夕，導演讓他倆醞釀一下離彆的感情。
逢宜就邀嚴承訓出來散步。
凜冬時分，異國街道。
她問他，成名後有等過人嗎，那種都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見的人。
雪花飄揚，映著街邊小店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肩頭。他垂睫沉吟不語，走出幾步後，才同她說：“嗯。”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
“也不知道，還願不願意回來。”
本就是隨口一問且抱著他不會回答的預想，但在聽了他這番話後，逢宜意外道：“我還以為嚴老師真跟傳聞裡說的，沒有七情六欲呢。”
“那為什麼不去找她？”
那時，他結合了角色，回答了一段話。
……
書懿不知他倆的淵源，得救之後，在隔間裡等楊立方找到紀佳佳，然後讓她送新的禮服與保暖褲。
鞋跟踩過乾淨的地磚發出悶響，書懿以為是紀佳佳來了，正要起身出去，就聽見一道帶嘲弄語氣的陌生女人聲：
“聽說她紅毯講的那番話沒，也真是夠囂張的。”
“要不怎麼說手段高呢，前腳剛回國，後腳就跟嚴承訓陸嘉桀扯一塊去，尤其是那嚴承訓，當時那視頻放出來，我都懷疑了下自個的眼睛呢。”
“我也。”披發的女生洗了洗手，聞言驚歎道，“第一反應就是她完了，畢竟連顧宜聆都雪藏了一陣，結果一點事都沒有，他倆該不會真有一腿吧？”
旁邊的女生揶揄一笑：“說不準喏，也可能有更厲害的靠山呢。”
書懿默默聽著，握在開關處的手漸漸收緊，臉色變得陰沉。
她用力往下一壓，正準備出去，又一道聲音響起，截斷那兩人的對話，“這洗手間的味兒可真夠大，熏得人嘴也這麼臭。”
這聲音，書懿沒忘。
是顧宜聆。
幾個月沒見，嘴皮子功夫見長啊。
書懿有點驚訝，索性改了主意，靠著隔間的擋板，繼續聽牆角。
兩位小演員見到顧宜聆，流露出背後說人壞話的心虛，顧宜聆則走到她們麵前，似笑非笑道：“聽風就是雨的人，是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陽的哦。”
話落，兩位小演員心頭一顫。
忌憚顧宜聆的背景，倉惶道歉。
顧宜聆懶得再睬她們，轉一邊去洗手。
那兩位小演員挽著手快步離開。
書懿沒聽見聲，直接推開隔間的門，借著鏡子跟顧宜聆對視，不解道：“你不是討厭我嗎，乾嘛幫我說話？”
顧宜聆甩了甩手，抽了張紙，“你想多了，我隻是單純很討厭背後嚼舌根的行為，有本事當麵剛。”
沉默的空隙，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第一回碰麵吵翻天的場景。
書懿也沒啥好說的，點點頭，就打算在門外等紀佳佳。
顧宜聆叫住她，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問：“你跟……嚴承訓真在一塊了？”
“？”書懿驚詫回頭，“你也想多了吧。”
“那網上還傳他跟陸嘉桀住一塊呢，你怎麼不信他倆有一腿。”
顧宜聆覺得荒謬地輕笑一聲，“網上的話有什麼能信的。”
“包括——”
她將紙團丟進垃圾桶，走到書懿麵前，“他的傳聞。”
“他跟陸嘉桀什麼關係我不清楚，但之前那些所謂銷聲匿跡的女演員，要麼是攀上豪門息影，要麼覺娛樂圈沒意思出國深造，還有的是沒什麼機會索性改行了。”
深層內幕突然擺在眼前，書懿愣了下，下意識反問：“那你——”
“我？”想到那日嚴承訓說的一番話，她看著書懿，還是有點生氣道，“還不是因為你。”
“那天跟你吵完，我就打算買幾個黑通稿，結果被他知道了，他就借著旁的事情提點我爸把我叫回家休息，我磨了好幾個月，我爸才肯放我重新回來！”
結果，剛進洗手間就聽兩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演員在蛐蛐她，怒火中燒，一並懟回去。
密集的訊息襲來，書懿的腦容量有點告急，“你是說……”
先前好幾位女藝人銷聲匿跡並非被封殺。
主導這一切的人也並非是傅羲燃，更不是因為嚴承訓。
但顧宜聆暫退是真，是因為她。
像她置身於棋局之外，有人願為她擔汙名，亦默默不語做她手中掃千軍的殺棋，換她平安順利。
顧宜聆見書懿半晌不說話，心裡更堵得慌，挺胸凹氣勢，挽尊警告道：“但你不要太得意，我還是很討厭你，如果被我逮著什麼把柄，我肯定不會放過的！”
說完，風風火火走了。
書懿視線追隨顧宜聆的背影，思忖那番話的真假。
嚴承訓真為她做了這些事？
她原打算回去問他。
可真回去了，出了點小岔子。
……
今夜的活動頒獎與舞台表演並行，書懿換了身黑色西服連衣裙，束腰設計，簡約乾練。灰色毛毯蓋在腿上，紅底黑高跟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
光集中在舞台，內場座位晦暗不明。
書懿餘光左右均沾，憋不住問道：“話說，咱們位置的距離是不是有點曖昧？”
“不會啊。”
陸嘉桀也翹著隻腿，聞言，偏頭一笑。
模樣很乖，但書懿有點想揍人。
看著左右護法似的陸嘉桀與嚴承訓，她就搞不明白了，“你倆這是收了主辦方多少錢，居然願意坐一塊？？”
坐一塊就算了。
還特麼把她夾在中間！
陸嘉桀瞧她坐不住的樣子，可算是找回一點報仇雪恨的快感，但又不能將喜悅表現得太明顯，開始善解人意開導她道：“談錢多俗啊，是我跟訓哥一致認為經曆昨夜一場惡戰，咱們仨沒有同事情，但有寶貴的革命友誼啊，不得坐一塊多嘮嘮。”
書懿：“……”
她信個鬼。
書懿咬咬牙，看向右邊好似認真觀賞表演的男人，“誰想出來的主意，你？”
嚴承訓頗覺冤枉地拎起唇，偏頭時，視線掠過他們靠背頂部貼著的名字，“主辦方的安排，我沒拒絕的權利。”
“？”
他這話說出來他自個信嗎，書懿下意識駁回去，“你放——”
“誒，書懿姐！”陸嘉桀緊急叫住，好心提醒道，“鏡頭拍著呢，謹言慎行啊。”
“——心好啦。”搭在腿上的手把毛毯抓得皺巴巴的，她回頭瞪一眼陸嘉桀，深呼吸好幾個來回，還是沒忍住陰陽一句：“不愧是一個團出來的，耍劍的招式不分伯仲啊。”
煩死她了。
紫白色的光在她臉上一掃而過，嚴承訓看著她氣鼓鼓的側臉，唇邊的小括弧愈發明顯，眼底的寵溺也是。
他們仨就保持這樣的位置坐了半個多小時，直播間彈幕如何討論，他們不知道，後邊是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陸嘉桀去後台準備，書懿才目送走一位。
左側沒了人，書懿頓覺寬敞。
往隔壁挪了挪，問嚴承訓：“你也準備了舞台？”
他換了一套西服，品牌方特彆定製，白色麵料上綴著細閃，衣襟領口繡有水晶雪花。微分劉海下的一雙眼溫柔深情，猶如凜冬時分，北國寄來一封浪漫情書。
“嗯。”
“像他們那種蹦來蹦去的？”
奇奇怪怪的形容詞逗得嚴承訓笑意越深，也覺她可愛般搖搖頭，糾正道：“是首我覺得很適合冬天的歌。”
書懿好奇心被吊起。
直到他登台。
融進雪季元素的舞美設計，異國常見的紅色電話亭與亮著鵝黃光的路燈極具氛圍感，嚴承訓坐在長椅，手握白色手麥，輕聲唱著：
/ 舊年遺落的畫筆，勾勒與你的回憶。
/ 風起時述說愛意，未曾停息。
/ 黃昏終陷落天際，看人潮愈漸擁擠。
/ 如果相逢應有期，我願在下個雪季。
……
這是書懿第一次聽他唱歌。
坐在台下，遙望舞台中央的他。
不知是氣氛使然，此時的他有著與平日不同的感覺，好似世界四季常變，唯他將自己困在那年彆離的雪季，溫和的嗓音娓娓述說思念，孤獨又執拗地等待一個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一麵的人。
她的情緒為之感染，心弦動搖。
在毫無征兆的對視中。
“怎麼樣，很好聽吧？”
耳畔忽然有聲，書懿側頭看去，是逢宜。
陸嘉桀表演完後直接離場了，逢宜便悄咪咪坐過來，笑眼彎彎，給書懿遞來兩個暖寶寶。
書懿接過，琢磨起拋來的問題，不想讓嚴承訓事後太得意，就含糊地回了句：“嗯……還可以吧。”
逢宜不掩心中的好奇，看了她幾眼後，移眸望著嚴承訓。
舞台上，細密的雪花紛紛飄落，她說：“這是我跟他拍的那部電影的主題曲，《大概失約在雪季》，書懿姐聽說過嗎？”
她扭頭，再度看向書懿。
而書懿如實搖搖頭。
逢宜也不介意，繼續道：“電影講了一位受傷而暫退圈的偶像到異國療養，意外邂逅來此旅遊的女學生，十九二十歲的年紀，雙雙一見鐘情，但都沒開口表明心意。”
“等女學生要下定決心告白的時候，發現他是偶像的身份，就像月亮映在水麵，以為離得很近，現實卻高不可攀，屬於眾多人的月亮，沒法私有，於是，女學生幫他做了決定，不告而彆。”
“結局是，男生歸於舞台，女生匿於人海。女生不知道男生每年都去了他們曾經待過的地方，整整十二年，女生家庭美滿早就向前走了，而他，三十幾歲了還困在那年冬天。”
書懿認真聆聽逢宜說的話，忽然間，更能體會這首歌的情感。
可逢宜話鋒一轉，“離彆的那場戲，我們倆怎麼也拍不好，我便拉他出來散散心，問了他一個問題。”
“什麼？”
“問他，成名後有沒有等過一個人。”
如小石子擲入池塘，平靜的水麵忽而蕩起漣漪。
書懿感覺到自個的心被撓了下，湧出一絲強烈的情愫，像在期待什麼。
“他隻回答了一段話。”
/ 星光下的愛意，最後再唱給你聽。
/ 回不去的曾經，隻剩我，獨守記憶。
/ 期盼再見你。
……
“Because at the moment，I belong to my fans。”
“But if she comes back，I belong to 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