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書懿立馬否掉楊立方的揣測。
但眼神飄忽沒什麼底,想來想去,決定自證清白,指著楊立方說:“等著。”
楊立方真就等著了。
隻是看她左胳膊抻直,右手繞後在黑金菱紋包包裡摸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那個,您手機在腿上。”
書懿:“……”
往下一瞥,還真是。
她罕見地沒為麵子詭辯幾句,抄起手機點開微信收藏夾中的一條鏈接。冷白的光映在她明豔嫵媚又極具異域風情的五官,表情從猜疑到忐忑,再到鬆一口氣。
確認完答案,她把手機往包裡一丟,重新瞪著楊立方。
棕色瞳仁在眼眶裡緩慢轉一圈,想起剛剛斷在哪兒後,聲音鏗鏘有力,“放屁!”
“我都說多少遍了,我跟他不熟不熟不熟!”
“不然你看這雷劈不劈我——啊!”
轟的一聲響,閃電破開墨紫色的天。
書懿被嚇得尖叫一聲,快速縮成一團,待到回神,透過額角落下兩綹發絲朝窗外瞄一眼,驚歎道:“我去……”
再一回頭,楊立方表情耐人尋味。
得,她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至於頂流駭人的傳聞是否屬實。
她原本存疑,直到三天後親眼目睹。
萬眾期待的白櫻獎在江川市拉開序幕,以嘉獎近兩年高質劇作及其主創團隊。上至戲骨前輩下至新生花旦,皆在出席名列。
這一狂歡原本跟書懿沒關係,但楊立方費儘心思把她塞進去當嘉賓,美其名曰多交些人脈。
書懿沒意見,隨團隊提前一天抵達江川。
入住的酒店由百年園林重修改造。
酒店位置偏,勝在風景好,蒼山環繞,小園幽徑。可也因遠了點,書懿一大清早就被楊立方和紀佳佳合力拽起做妝造。
沒睡夠,她眯眼咬著冰美式吸管,臉色陰沉。
楊立方在耳邊念叨不停,無疑在火上澆油。
他那些話怎麼說來著?
“活了三十來年就沒見過你這麼難伺候的,我拚死拚活給你訂最好的酒店,就那盛爵,特難訂。結果你也拚死拚活說不住,嚷嚷著那酒店跟你犯衝。好嘛,那次一點的你又說采光不太行,所以現在早起是你該受的罪,待會直接去拍圖。”
回國前,她那位雙胞胎親哥說他這位朋友老實負責。
確實,就差把她拴褲腰帶了。
在飽受長達三小時折磨後,
她終於,炸了。
拍攝事務簽給專業的工作室,收到攝影師發來的消息,楊立方讓紀佳佳陪書懿去場地等候,他去酒店門口接人。
然而,人沒接到,先接到紀佳佳的求救電話。
楊立方從業多年,稱不上金牌經紀人,但好歹也捧出兩位二線,基本沒他談不上的片酬也沒他搞不定的通告,偏偏,遇到了書懿這塊絆腳石。
大門口的冷風呼嘯著,送來紀佳佳第一句:
“大大大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楊大經紀人的心陡然涼半截。
接著,第二句是:“CC姐跟人吵起來了!”
楊立方:“……”
攝影師姍姍來遲,楊立方拉著人火急火燎往裡衝,追問到底跟誰吵起來了。
大堂內還算安靜,手機裡頭蹦出三個字。
如雷貫耳,楊立方另一半心也涼透了。
顧宜聆。
古偶起家勢頭正猛的流量小花,長相跟大美女攀不上關係偶爾還會被路人嘴幾句普,沒什麼實績但架子大是圈內出了名的,誰讓她背景沾點紅。
剛出道不久就跟嚴承訓搭戲,硬是在那種超牛班底的大男主權謀正劇中增設一條紅顏知己線,劇宣時期沒少貼著炒作。
按以往,她估計得銷聲匿跡。
但嚴承訓團隊毫無動靜,隻是在輿論發酵前,工作室發了條「我哥單身」滅了所有的火。
楊立方有種世界末日的絕望感。
趕緊領著攝影師匆匆趕赴“戰場”。
無人在意的角落,嚴承訓與傅羲燃一前一後邁出電梯,打算從側門離開。
稍靠後的傅羲燃行為舉止就如他黑西裝搭花襯衫,吊兒郎當地勾著嚴承訓的肩,“我今兒的任務就是寸步不離跟著你,要是捅出什麼簍子立馬跟你同歸於儘。”
嚴承訓懶得搭腔,形容閒散地插著兜,定定地看向前方。
“看什麼呢——”傅羲燃順著他目光望去,就看見一小波人急忙忙穿過側門旁的廊道往後園的方向趕。
“她的經紀人。”
都不需要細想,傅羲燃秒懂這位“她”是誰。
像解開了什麼困惑,頗為無語:“我算明白了言二公子放著自家酒店不住跑這山溝溝的用意了。”
連帶著他也跑這一趟。
恨死戀愛腦了。
不過看他們急匆匆的樣,傅羲燃想起件事,“我來給你送衣服的時候看到顧宜聆了。你說她該不會是打聽到你在這,就——”
“誒!你去哪兒啊?!”
不等傅羲燃把話說完,嚴姓男士頂著張肅容快步跟上,繞過曲折廊道,拐進流水環繞的中式庭院,還未邁入洞門,硝煙味彌漫至此。
其實,書懿也不想吵架。
進入工作狀態的她比誰都嚴謹,趁著楊立方接人的功夫,她翹著二郎腿坐在池畔鋪繡麵軟墊的藤編沙發上,接過紀佳佳從包裡掏出的氣墊檢查妝容。
隱約聽見嘈雜的腳步聲,以為是楊立方等人來了。
撂下鏡子一瞧,就看見穿粉紗裙紮公主頭的女人領著一堆人走來,扛相機的,舉打光板的,都有。
她先是目中無人地環顧一圈,像對這兒的風景很滿意般點點頭,待到收回視線,才發現那雕花石欄旁坐著個人,穿著身藍絲絨抹胸拖尾禮服,美豔動人,宛若一株盛放的藍色妖姬。
她當然認出來了。
前些天跟嚴承訓捆綁上熱搜的大紅人。
“呦,這兒還有人呐。”
書懿不認得她,也搞不懂她要乾嘛,更不知道她為何充滿敵意,隻覺莫名其妙道:“不然呢,你大白天見鬼啊?”
輕飄飄的一句,顧大小姐的臉色黑了三度。
但就算黑成包公,書懿都懶得鳥她,抬下巴指向她帶來的人,問:“你要乾嘛?”
“書前輩眼拙嗎?”顧宜聆傲氣淩人地挑起眉梢,“當然是來拍攝的。”
到底是大小姐,脾氣一旦被點燃也難收回去。
平日裡是身邊人慣著,可偏偏今兒碰上書懿。
烈火撞燃油。
幾分鐘後,小池邊的空曠地圍了十幾號人。
書懿斜靠著沙發扶手,像在看什麼笑話一樣審視她:“顧小姐不打一聲招呼就想占我預定的場地,現在又反過來跟我談團隊先來後到,你是喜劇看多了,說話也這麼幽默?”
“你!”
大抵是吵過一輪的緣故,顧宜聆的眼睛裡蓄滿怒火,可嘴皮子功夫實在不如,氣得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拳,隱隱顫抖。
其他人麵麵相覷,都不敢吭聲。
紀佳佳也不例外,神情焦灼地打著遮陽傘,時不時瞥兩眼頭冒冷汗試圖從中緩和但根本插不進話的楊立方。
“看來傳聞說的是真的,書前輩的心眼——”話音頓此,顧宜聆故意聳了聳肩,回敬一句,“嘖,還挺小的。”
“那你說出去啊。”
就這點軟綿綿的攻擊,書懿聽了更想笑。
拿起反扣在腿上的手機,掂量兩下,抬手遞去,“要不要跟這一起?”
是錄音。
且還在錄當中。
顧宜聆哪想到書懿偷摸摸留後手,上一秒還挑釁著,下一秒多了些驚慌。而書懿瞧她這樣,心裡不要太暢快。
拜托,當她十來年白混的啊。
她沒了溫水煮青蛙的心思,精致的眉眼浮動肅殺之意,聲音也跟著沉下來,“要麼帶著你的人到一邊去等我拍完,要麼立刻換地走人,彆在這浪費我時間!”
末句音量陡然拔高,顧宜聆毫無防備,被嚇得雙肩一跳。
短短幾秒,周身漂浮的空氣都凝固了。
楊立方汗流浹背,餘光有所顧忌地斜幾眼顧宜聆,趕忙哈腰安撫起暴走邊緣的祖宗,“那個…彆…彆激動嘛,消消火。”
“消什麼消,我就是發火了!”書懿一巴掌拍到楊立方的肩膀,高聲嚷道,“你還愣著乾嘛啊?!還不趕緊把這些閒雜人等攆出去!!”
這一掌,楊立方感覺整條胳膊都要被卸下來了。
吃痛地捂著肩連連應好,一哄二保證三轉身作勢趕人,給其他人瘋狂使眼色的同時還得頂著張苦哈哈的笑臉勸說另一位公認的大小姐。
造孽。
真是造孽。
戰火之外,傅羲燃看得特彆起勁,斜靠著洞門,難掩幼小心靈的震撼,“蛙趣,你這白月光的脾氣不得了啊,這麼多年頭回見顧宜聆被懟得沒話講。”
嚴承訓沒興致同他開玩笑。
觀望著,留了句:“挺好的。”
墨眸平靜,不像誇讚但也絕不是反諷,猶如翻開舊憶裡某段篇章,眼底竟流露些許疼惜,不等傅羲燃琢磨“好”在哪兒,徑直走去。
楊立方嘰嘰喳喳叨不停,顧宜聆聽著也煩透了,劈頭甩一句:“閉嘴!”
楊立方:“……”
救救我,救救我。
場麵登時死寂,顧宜聆看著已經跟攝影師商討角度位置的書懿,麵目有些猙獰,“書懿,是吧?”
書懿:“?”
“這事我們沒完,等著!”
書懿還以為她要憋什麼大招,結果就這?
看著人憤然跺腳離去,她擺出目送的姿勢,特彆討打地揮揮手:“see you~”
結果,目光一偏,看到兩個人走來。
嚴承訓稍靠前,斜襟繡竹白緞襯衫剪裁得體,貼著腰身齊整塞進黑色西褲,黑發側分後撩,露出英挺的眉骨;信步越過簷下,柔和的日光順著喉結,落在寬而薄的肩,清冷矜貴渾然天成。
那雙眼,同她對上。
明明是溫和寡淡,卻又一瞬揉進光亮。
隨著距離拉近,書懿揮動的右手由歡快變遲緩,再到停。
帶溫度的風一陣跟著一陣,從後擁過他的窄腰,輕輕撩動她垂落的墨藍裙擺。
周遭異常安靜。
靜到,書懿清楚聽到自個的心聲——
不是吧,又來一個?!
楊立方找的是風水寶地嗎?
關鍵是……
這特麼不是一個量級啊!
書懿如臨大敵,瞥到陽光時不時閃現腳邊,一回頭,發現紀佳佳已經呆住了,握在手中的傘搖搖欲墜。
書懿:“……”
看,已經死一個了。
沒走幾步遠的顧宜聆看見是嚴承訓,立馬發出一聲委屈的嚎叫,“學長來的不是時候呢,書前輩說這地歸她,其他人不得踏入。”
“?”
書懿震驚地扭回頭。
恨不得一腳把她踹池子裡去。
其他人拍不得,那她剛剛在這扯什麼雞毛?!
書懿齜牙咧嘴,臉罵得很臟。
穿過人堆,瞧她這副隨時能撲上去咬死人的表情,嚴承訓的嘴角不禁抬了抬,“這樣啊?”
“當——”
“當然啊!”
顧宜聆眼圈紅紅地湊到嚴承訓跟前,悶聲抱怨:“我助理她們都在搬器械了,學長不知道,書前輩啊……”
她又貼近一點,壓聲道:“跟母老虎似的。”
“?”書懿忍無可忍,“罵誰呢你!”
“我說的是事實!你就是凶巴巴的!”
“你彆逼我!”
“怎麼,你還要動手?來啊來啊!”
“來就來啊!!”
說著,書懿就要撲上去,楊立方和紀佳佳嚇得趕緊架住,而對麵顧宜聆也被傅羲燃眼疾手快地攔腰抱住。但就算是這樣,兩個女明星依然隔空揮著空氣拳,表情一個賽一個凶狠。
眨眼間,場麵亂成一鍋粥。
到最後,還是傅羲燃決定犧牲自己,一把將顧宜聆扛肩上,快步跑走的同時不忘知會好哥們,“嚴承訓!!!你要不記得這大恩大德,我會做鬼盯著你的。”
嚴承訓:“……”
其實,也不是沒彆的辦法。
他想到待會兒要去的地方,索性就順水推舟,轉頭看向書懿,“我知道個風景不錯的地,書小姐不妨隨我一道過去?”
原地喘著粗氣壓製怒火的書懿聽這話,不由得眉頭一擰,想不通他要乾嘛。
她下意識要拒絕。
可在餘光掃到幾米開外顧宜聆怨恨的眼神後,她改變了主意。
她在不爽。
但她爽了。
書懿緊急撤回一個搖頭,故意大幅度抖抖裙擺,朝顧宜聆欠兮兮地挑了下眉,嘴咧到後腦勺,“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哈哈哈哈哈。”
“嚴老師,帶路吧。“
顧宜聆氣得又給傅羲燃後背幾個肘擊。
傅羲燃:“……??”
*
嚴承訓說的地離這有一段路,得乘車過去。
楊立方與紀佳佳怕書懿再來事,隨她坐嚴承訓的車,攝影師等人坐書懿出行的保姆車。
白色埃爾法平穩泊在側門,脫身的傅羲燃逃命似的早早鑽進副駕,嚴承訓則秉承紳士法則,讓書懿先上車。
書懿沒跟他客氣。
撩起一側裙擺準備上車。
銀色防水台踩在車座邊緣,她驀地頓住。
等等。
她是讓顧宜聆不爽了,但本質上她把園子讓出去了??
目光僵硬地向右移動,鎖定這一切的提議者。
靠,大意了。
狗屁學長學妹。
分明就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