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倆基佬(1 / 1)

和他真不熟 周悸眠 6398 字 4個月前

車內,鴉雀無聲。

書懿抱臂躺靠在座椅,板著張臉看窗外竹林山水拖曳成焦影,胸口似壓著塊石頭,怎麼也排不出那點煩悶。

怎麼就大意了呢。

萬一待會兒去的是什麼鳥不拉屎的破地?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她懊惱地歎一聲,視野裡忽然多出來一瓶擰開蓋的純淨水。

握瓶身的手瘦削修長,白淨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淡青色紋路。她的視線掠過凸起的腕骨緩緩上抬,聽他關切地詢問:“喝水嗎?”

驀然相視的一刹,晨光恰好穿過竹隙落在他肩一側,照亮半邊溫和的眉眼,恍然一瞬,書懿有點get到這張臉的魅力。

像初秋的一場濛濛細雨。

微風卷著若有似無的雨絲迎麵而來,飄落在肌膚,潤而不濕,溫和舒服。但夏末暑氣未消,日光隱匿在層層鉛雲後,是他每每望她時,眼波之下的餘熱。

是她莫名熟悉的。

也恰好,是她較為鐘意的。

奈何,她實在火大。

美色都變得毫無誘惑力,彆過臉前撂一句:“不渴,謝謝。”

“……”

你要說她禮貌吧,語氣還挺衝。

但要說她不禮貌吧,又不忘說謝謝。

任誰聽了都頭疼,尤其是楊大經紀人。

要知道這祖宗發起脾氣完全不看臉色。

楊立方往前挪近幾公分,膝蓋頂著她的靠背瘋狂抖動,拚了命地暗示她收斂點。結果,抖了沒幾秒,前邊兒的人忍無可忍,猛地扭過頭,“抖什麼抖?尿急啊?!”

“噗——”

剛搶過嚴承訓擰開的水並喝了一口的傅羲燃聽到這驚世駭俗的話,水全噴在擋風玻璃上。

聽聽,這得多生氣。

居然把一位光鮮亮麗的女明星逼得說出這種話。

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一回頭,就對上女明星遞來的眼刀子。

“……”

好吧,看出來火很大了。

他投給嚴承訓一抹好自為之的眼神,緊接著縮回前排,假裝很忙地低頭玩手機。而書懿的目光順勢又落回嚴承訓身上,腦海裡浮現顧宜聆趾高氣昂的模樣。

就是火大啊。

她七歲隨母親和哥哥去美國,看白人眼色的日子不是沒有過。

那會兒她位低,她認,也忍著。

轉型當演員演了四五年叫不上名的小配角,才在二十一歲迎來真正意義上的成名,所到之處也終於是彆人主動結識她。

今兒這事拋開在她的工作時間耽誤她的拍攝不談,咖位為尊,沒什麼實績的小花在她麵前顯擺,真當她軟柿子好欺負啊,傳出去,之後不得誰都能踩她一腳?

“你——”

“沒事。”書懿拖著調,假裝不在乎地哼笑一聲,“人情社會,學長關照學妹天經地義。不就是個場地嘛,讓就讓了,嚴老師也清楚時尚的完成度從來不靠這些外物。”

明踩明諷,嚴承訓聽出來了。

徘徊在他心頭的疑惑瞬間消散,甚至覺得她陰陽怪調得還有點可愛。

書懿再度垮下臉轉過去。

但她發現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時變成樸素寧靜的古鎮。

碧河之上,小船悠悠。

兩岸古樹蔥鬱,吊腳樓錯落有致;青磚褐瓦,水墨丹青。

不是她想象的鳥不拉屎的破地。

反倒詩情畫意。

降窗,一縷風吹來。

再大的火似乎也被洇滅了。

靜謐中,身後蕩開一聲低笑,很是無奈:“書小姐誤會我了。”

書懿聞聲回頭。

也不知是他脾氣本來就好,還是隻對她耐心充足,眺一眼她身側的光景,不緊不慢地解釋:“這地前年拍戲的時候來過一回,待了一月,印象很深。”

話音頓此,目光偏移向她。

搭在腿上的右手不知何時捏著枚白玉海棠,輕輕摩挲著,像在醞釀些什麼。

“是打算好景同賞。”

“跟其他人——”

他笑,聲音沉而好聽:“沒有關係。”

字字句句,似有震感,蕩起她心頭漣漪。

平靜的碧河水波陣陣,黑羽鳥振動雙翅,飛向遠方。

嚴承訓望著書懿同楊立方他們漸漸走遠,沒留意傅羲燃背手走來,右手繞前方點個讚,“不錯,長嘴了,她好像沒那麼生氣了。”

“但她沒任何反應。”

溜得倒挺快。

“呃…”自打經曆了選照片,傅羲燃謹慎地琢磨起怎麼委婉回答才不會刺痛這位單身青年,“可能,她比較……深沉?”

嚴承訓乜他一眼,那眼神像在說“你信?”

空氣安靜了幾秒,傅羲燃也是忍不下去,下巴指了指那塊玉,“那您說說怎麼想到要送玉,彆人追小姑娘都是送花送鑽再不濟送珍珠。”

嚴承訓:“不可以嗎?”

傅羲燃語噎。

“那您剛剛怎麼沒送出去?”

風度翩翩的男人沉吟分秒,想到這些天同她接觸的畫麵,眉眼低了低,茫然歎聲:“感覺,得先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她坦白。”

“……我操。”看眼前男人忽然純情得像情竇初開的少年,傅羲燃一時不知該懷疑自己的耳朵還是眼睛,“那您之前乾嘛去了?!”

“又是發紅包,又是推了一整天的行程在沈導那兒逮人,還特麼把我踹到拍賣行豪擲千金買這玩意,傳到我媽耳朵裡以為我敗家,最缺德的是放著總統套房不住,一大清早就捎上剛下飛機的我來這山溝溝!”

細數完幾宗罪,傅羲燃緩口氣:“你是不是……”

“哦對,你沒談過戀愛。”

“那你——”

“哦,你也沒正兒八經拍過偶像劇。”

“那你總見過豬跑吧,譬如陸商禹那貨?”

望京高門權貴,屬靳言陸裴四家關係緊密。

陸商禹同他倆是好友,典型的花花公子。

不等嚴承訓吭聲,傅羲燃又覺不妥地搖搖頭:“不行不行,就那貨直接把自己打包送姑娘床上的招式學不得學不得。”

嚴承訓:“……”

他倆拌嘴拌得投入,完全沒注意到死角裡有三個人連排觀望這邊的情況。

紀佳佳有點心碎但不得不承認,“我哥好像要還俗了。”

“我也收回之前的話。”楊立方摸著下巴,故作高深道,“他好像真對你有意思。”

說完,兩人齊刷刷看向中間的書懿。

書懿被盯得發毛,但好歹也是追求者不計其數,見怪不怪道:“那咋了,像我這種漂亮又有錢還上進的女人,有好感很奇怪嗎?”

楊立方和紀佳佳連忙搖頭。

過了會兒,紀佳佳想起件事,又湊近道:“不過,我剛剛還注意到我哥好像想把手裡的白玉送給你。”

“白玉?”

書懿顯然沒特意關注,蹙眉回憶著,隔老遠望嚴承訓離去的背影,白玉的樣式在腦中閃過。

隻不過,那枚是碎裂的。

是她少時記憶裡的。

暮光穿透格窗,照亮樓梯一隅,紮雙辮的小女孩抱膝緊挨著同她年紀相仿的小男孩,忐忑不安道:“言二哥哥,秦姨會不會罵我不小心打碎了她的東西呀?”

暖黃的光落在男孩身上,樣貌並不明晰。

嘴角彎彎,溫聲安撫她:“彆怕,那玉是一對的。我媽之前給過我一塊,待會兒我偷偷換過去,沒人會發現。”

“真的?”

“嗯。”

光影重疊,書懿凝望那背影,怔神之際又想起那日她在車內看的她哥整理好的資料,其中就有包括言家,望京城內數一數二的書香門戶,家主言望平身居高位,其父功勳赫赫,其妻名校教授。

育二子,年長的那位在商圈混得風生水起。

而第二子——

在最近受訪報道裡,已然兩鬢蒼蒼但儒雅不減的男人就教育問題少見地提了回家人,“我小兒子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不會強求他有多大的本事,安安心心在外讀書就挺好。”

隱隱感覺到有視線投來,原打算走的嚴承訓鬼使神差地回頭。

兩束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他的耳邊傳來久遠的聲音:

“伸手。”

夜裡,簡約雅致的臥房內,男孩移步到母親麵前,把錯事全往身上攬。白嫩的掌心挨了幾下戒尺,很快現出紅痕,稚嫩的五官疼得皺在一起。

白玉確實為一對,但言家僅有一枚。

是他奶奶贈給他母親的。

驀然對視,書懿像偷看被抓包,打了個激靈立馬背過身,反駁紀佳佳道:“他又不是錢多沒處花,送我那麼貴的東西乾嘛?”

紀佳佳啞口無言。

可她作為老粉,認為自己直覺不會出錯。

正打算再叨叨幾句,楊立方橫插一嘴:“不用猜了,他好像……送給彆人了。”

書懿:“?”

紀佳佳:“??”

兩人齊刷刷看去,就見嚴承訓把白玉丟給傅羲燃,看起來很瀟灑地走了,“幫我保管好。”

隔得遠,三位沒聽清。

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書懿蹦了句:

“可能——”

“跟心形石頭一樣,是批發的吧。”

楊立方&紀佳佳:“……”

但說歸說,書懿也覺得奇怪。

相似的名,相似的白玉,怎麼看都不像巧合。

她左思右想,就是沒想到夜裡發生了件轟動熱搜的事。

然後,她把這茬忘得一乾二淨。

富麗堂皇的內場,暗紅禮堂椅呈弧形排列,書懿換了套交叉露腰設計的黑色紗裙,長發盤起,肩頸修長,坐姿也格外板正,誰讓——

右邊坐著嚴承訓啊!

過分的是,還沒人提前吱一聲!!

幾天前的熱搜火了,主辦方追求話題度就把兩人安排到一塊,鏡頭一掃,絕對會掀起驚天動地的狂潮。

楊大經紀人沒提前透露,就是怕書懿撂挑子不乾。

不過,她確實有這想法。

環視一圈,打起換位置的主意。

然而,屁股剛離席幾厘米,就瞥到工作人員堆裡的楊立方雙手合掌硬擠出兩滴眼淚,就差跪下求她了。

書懿:“……”

她一屁股坐回去,裙身蹭過嚴承訓的腿。

黑白兩色,一暗一明。

或許是覺得她的舉止實在好笑,他偏過頭,哪壺不開提哪壺,“書小姐要走啊?”

書懿咬緊後槽牙,擠出營業式的笑容,“上廁所。”

“那怎麼又回來了?”

“憋回去了。”

書懿對答如流,男人也沒再問,頗有些寵溺意味地笑笑,看向彆處。

觀看直播的網友在線破解唇語,接著,一條#書懿憋尿#的詞條被頂進熱搜前十。實時監管風向的紀佳佳揣著手機大步跑來,氣喘籲籲地問楊立方要不要壓下去。

剛鬆口氣沒多久的楊大經紀人差點被噎死,“你說呢!!”

維護藝人形象啊!

兩人急忙撤了。

但很快,第二波話題降臨。

隻不過,不是書懿的。

場內不好玩手機,書懿昏昏欲睡地往後一靠。

隱約聽見有人聊八卦,她眼底霎時放光。

“顧宜聆工作室發那段話什麼意思,身體不適暫停活動?”

“她今早還發了圖呢,看起來氣色不錯啊。”

“我聽人說她上午帶了一波人去了……那個誰住的酒店。”

“我天,她該不會也——”

“嘖,那麼多個前車之鑒,怎麼就想不開。”

……

書懿聽著聽著,眼睛都瞪圓了。

想到楊立方車內說的那些,驚恐地看向右邊的男人。

明明卷入話題中心,卻依然淡定自若,修長的腿交疊,佩有好幾枚戒指的手隨意搭在腿上。

場內冷光掠過,他稍稍仰頭往頒獎台,喉結凸起一點弧度,側頸青筋紋路也較先前明顯,清冷裡添幾分性感。

忽地,他看了過來。

書懿“嗖”地一下擺正腦袋,快速抓過越界的裙擺,朝另個方向挪動十厘米,動作行雲流水。

嚴承訓:“……?”

她在乾嘛?

書懿暗籲一口氣。

好險,璀璨的星途差點交代了。

玩歸玩,鬨歸鬨,彆拿錢途開玩笑。

有的人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她心意已決,熬過漫長的典禮立馬開溜。

但場內人多,來來往往的,她下半身被厚重的紗裙束縛,行動不太方便。同時起身的嚴承訓注意到這點,便特意空出右手,彎下腰幫她提裙擺。

可指尖還沒觸及到黑紗,頭頂炸開一聲:

“不用——!!”

平地一聲吼,周圍有藝人被嚇一跳,紛紛看過來。

嚴承訓也雲裡霧裡地看著她,一切都定格在這一秒。

書懿頭皮發麻,乾笑幾聲:“哈哈哈哈……”

“我的意思是,”她的視線在兜了一圈後同嚴承訓對上,微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抽出裙擺,聲音也溫柔淑女了很多,“不用麻煩嚴老師了,我自己可以。”

她微笑眨眼,一步步往後退。

最後,提起禮裙,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趕緊跑!

她慌不擇路,專往人少的地方闖,漸漸地,也不知道自己拐哪兒去了,狹長的廊道,黑色編織紋地板一路延展至儘頭,她手撐白牆大喘氣中。

忽然,斜前方電梯開。

傅羲燃專注打電話,沒往她這瞟,陰沉著臉往嚴承訓休息室走,“她是被慣得沒邊了。以前是念著舊交情就沒跟她計較,現在是她自己要往死裡作。”

“甭理會,嚴承訓跟我玩了這麼多年,他的事我能管。”他擰動門把,下了死命令,“要是明兒讓我看到任何女的名字跟他掛一起,你們也彆乾了!”

門砰的一聲響,關上了。

震波傳到書懿這兒,她沒來由抖了下,導致空耳。

……給玩?

自小生活在國外又混跡娛樂圈的影後大人腦洞大開,自動聯想到那些混亂的、不可外傳的秘聞,撐牆的手改成捂住嘴,無聲驚歎,“……我操。”

原來背景強大的,不是嚴承訓。

封殺女藝人的,也另有其人。

“唉。”她難以置信,又有點同情,“男的太乾淨也危險。”

不過大佬的愛也真厚重如山。

跟正妻似的,丈夫在外勾勾搭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旦發現有人想上位,立馬趕儘殺絕。

她越想,腦子裡開始上演纏綿悱惻的狗血大戲。

突然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不對勁。

等等。

那現在跟他掛鉤的是……?

“我哥好像要還俗了。”

“我收回之前的話,他好像真對你有意思。”

靠!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