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曆代地圖冊(1 / 1)

她跟著幾人上了車,和遊麟、小胖一起坐後座,蒲菖坐副駕。

一路上,遊麟一直一副含情欲語的樣子。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車停了下來等紅燈。遊麟終於開口道:“蘭老師,我希望,我於你而言,就像過冬的衣服。你冷時就披上,不需要時,就閒置一旁。”

蘭之容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這是遊麟的回應。她說,她還沒想好。遊麟便說,她如果想好了,他隨時恭候。

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默然不語。

這段路很短,不到十分鐘,車就開到了海濤小區門口。蘭之容提醒他們,繞著海濤公園從北2門進,直接開進停車場,這條路人流最少,最不容易被偷拍。

司機聽取了她的建議。車停了。蘭之容望著後座,有些依依不舍。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對遊麟說:“遊麟老師可有興趣,來我家坐一坐。我家在一樓,很近的。”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覺得自己莫不是瘋了,剛剛還教遊麟如何躲避狗仔,馬上又提議讓遊麟冒著被拍的風險來她家……

她能想到這主意,得歸功於蘭大界的言傳身教。從小,無論哪個親戚或者公司員工送她到家了,蘭大界都要邀請對方留下喝杯茶,慰藉一下對方的辛苦。

可是,此刻她對麵的不是親戚或員工,是遊麟啊……

然而,她更迷惑的舉動還在後麵。當蒲菖和小胖齊刷刷投來疑惑的目光,蘭之容第一反應竟是:“要不,你們也一起過來?”

“我們在這裡等吧。”小胖朝蒲菖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提醒她注意情緒,不要當著蘭老師的麵發作。

蘭之容沒有說錯,他們的停車處靠近B1出口,出門左拐就是她家,兩者的直線距離不到100米,步行僅需耗費1分鐘。

她家並不大,隻有一室一廳一陽台。這房子是她拿著小說的稿酬自己買的,沒花家裡一分錢。她認為居所夠住就好,並不追求豪華。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架五層的壁櫃。架上挨挨擠擠放著的都是書,曆史、地理、政治、哲學、宗教……種類齊全,凡所應有,無所不有。

“這都是我平時寫作用到的工具書。”蘭之容解釋道。

遊麟見架上有本《中國曆代地圖冊》,書脊上有道顯眼的白色折痕,於是問蘭之容:“這本書,我能拿下來看看嗎?”

蘭之容想起若乾年前的冬天,她帶著客平湖去她租的學生公寓做客。在她給客平湖準備茶水的間隙,客平湖竟把她書架上擺放圖書的順序換了。

他說,他考慮了蘭之容的讀書習慣、書籍的重要程度、書封的色彩搭配等等一係列元素,才做出了這個最令他滿意的擺放方式。他誌氣昂揚地笑著,仿佛在期待蘭之容的稱讚。

蘭之容卻陰陽怪氣地回懟:“那我是不是該佩服你?短短幾分鐘,你能如此快速地完成頭腦風暴?”

如今,聽著遊麟禮貌地問詢著,他能否看一看架上的圖冊,她竟有些感動……明明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她怎麼被客平湖PUA了。

“看吧。說來,這本書已經在我架上閒置很久了。”自從上了大學,她閱讀電子化了,很少再翻閱紙質書籍了,包括這本地圖冊,即使高中時被她翻閱了無數遍,大學後還是慘遭拋棄。

蘭之容想著想著,為她架上書籍的命運惋惜了一秒鐘。

“這本書寫得好詳儘。”遊麟小心翼翼地翻著書頁,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圖冊弄散架。

蘭之容沒有回應,這麼多年沒看書,她早忘了書裡寫過些什麼了,詳儘不詳儘的,她也不記得了。

“你還是早些回去吧。蒲姐和小胖他們還在停車場等著。”蘭之容簡直要被今天的自己蠢哭了。當初勸說遊麟過來坐坐的是她,現在要趕他走的也是她,她這一晚上在做什麼?

遊麟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聽了蘭之容這麼擰巴的話,也毫不生氣:“好,蘭老師,有緣再會。”

他剛把圖冊插入書縫裡,忽然聽門外兩聲呼喚:

“蘭蘭?蘭蘭?蘭蘭你在嗎?”

他一個手抖,還沒放穩的圖冊“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他馬上蹲下身撿起。

“蘭蘭你在啊?我進來了?”

遊麟呆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蘭之容,求她給個主意。蘭之容扶了扶額,根本來不及思考:“彆——我在換……”

“衣服”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的好閨蜜白悠悠已經推開了門。見到書架旁邊的蘭之容,她疑惑地說:“誒,你也沒在換衣服啊?”

蘭之容嘴巴擰成了波浪狀。怪隻怪,她和白悠悠太相熟了。換了彆人,誰敢自作主張地推開她家房門啊!

而遊麟還蹲在地上,背對著她。蘭之容想,此時此刻,他大概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吧。

白悠悠這才注意到他:“你家有客人啊?”

“對,所以,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說話。有什麼事待會兒再來吧。”蘭之容說著,就要把白悠悠往門外推。

白悠悠對她做了個製止的手勢:“什麼客人啊?剛剛你怎麼不說,你要是說了,我也不會硬闖進來了。怎麼還是個男的?蘭蘭,你談戀愛了怎麼不告訴我?”

蘭之容沉吟不語。一滴汗珠,順著她臉龐的輪廓滑落下來。

“蘭蘭,真不是我故意扒你隱私。你談個戀愛,我不反對;你大晚上的把一個男人留在家裡,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但是……你表現得這麼不坦蕩。我難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白悠悠緩步走到遊麟身後,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她想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究竟有什麼不可說的?

遊麟屏息凝神,一動都不敢動。他很想轉過頭去,給蘭之容遞個眼神,問問她他該怎麼辦。可惜,他不能。他拚命地翻著書頁,用響亮的嘩啦嘩啦的聲音掩蓋他的緊張。

“等等,你……”白悠悠看到他的側臉,覺得有些熟悉。

“你是——”她倒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看向蘭之容。

蘭之容索性攤牌了:“沒錯,他是。”

白悠悠“啊”了一身,眼白翻起,呼吸驟停,眼看著就要向地上倒去,蘭之容趕緊扶住她的背。

“蘭蘭,你好本事啊。”白悠悠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

“到底是怎麼回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白悠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悠哉悠哉地翹著二郎腿。

蘭之容低垂著頭,絞著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

此時,遊麟已經離去,客廳內隻剩她們姐妹兩人。但白悠悠和蘭之容都默契地留下了一個空位,假裝有第三人在場。

白悠悠看著那處空位:“蘭蘭,你太讓我開眼了。”

她很後悔,自己剛剛太緊張,竟忘了向遊麟要張簽名。她已經收藏了一份簽名照,是蘭之容在劇組要到了,多出來的這張掛到網上賣掉,可以賺好多錢呢!

無所謂,她的好姐妹跟遊麟交往了,以後她有的是機會薅羊毛。她寬慰自己。

蘭之容說:“因為,你以為我瞧不上流量明星。沒想到,我一步到位了嗎?”

白悠悠眼眸深邃:“確實,有一點點。但追星,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蘭之容舒了一口氣,她早就知道,白悠悠對她的追星行為不會給予任何負麵評價。

“流量明星確實有很多不是好東西。但遊麟是流量明星,不能意味著他不好。我可以討厭一個群體,也可以欣賞群體中的某個個體。”說完,白悠悠托腮思索,她好像把話說得太深奧了。

“就好像,一所爛學校裡會有混混,也會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孩子?”她試著把道理說得通俗易懂些。

她把話題又引回遊麟身上,“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為麟麟子人品打包票啊?”

蘭之容不敢回答。她看清了遊麟嗎?即使她看清了現在的遊麟,難道以後的遊麟不會變嗎?

所以,她不能明白,為什麼每當有偶像塌房,網民總愛嘲笑粉絲,哪怕粉絲沒有為偶像的錯事洗白,他們也要嘲笑粉絲眼光差,“沒吃過好的”,仿佛粉過塌房偶像,是多麼罪不可赦的一件事。

她倒不擔心遊麟“塌房”,她好歹是蘭大界的女兒,著名網絡作家,這次愛情不順意,下次換個人愛,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為遊麟的人品打包票……她真的不敢。

“蘭蘭,我不是那種極端女友粉,你和遊麟在一起,我高興。但是,娛樂圈的水太深了,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答應他,我不想你受傷……”白悠悠說得極其真誠。

這個問題,蘭之容倒並不擔心。她本來就是公眾人物,應付媒體遊刃有餘。成為當紅男星的女友,無非是曝光多了一些,隱私少了一些,名氣多了一些,自由少了一些。

但是,她從沒有經曆過個人感情被放在公眾視野審判——也沒多少人對作者的感情生活感興趣——她還要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