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客平湖(1 / 1)

遊麟的車停在雜誌社樓下,他拉開門坐後座,蒲菖卻出乎尋常地讓小胖坐副駕駛,自己在後座挨著遊麟坐下。

“蒲姐有什麼事情嗎?”遊麟問道。

“Z大……蘭老師是Z大的吧。”蒲菖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說,“你這點小心思,還能瞞過我”?

遊麟注視著窗外的風景,不作應答。那天之後,他害怕見到任何與蘭之容有關的東西,害怕在書架上看到她的書,害怕刷到她的圍脖,害怕被問起《鴛鴦錦》的劇……

他想銷毀掉一切愛她的痕跡,想來想去,又舍不得。那本盤了好多遍的劇本,被他放到了抽屜深處,再沒拿出來過。

蒲菖提醒他:“你這樣躲避著能解決什麼?有沒有想過,等劇集播出,你還會和她見麵的。”

說不定還會有同框直播、同框采訪。這算什麼,娛樂圈多的是這樣的事情。同是男頂流的徐彥博,跟他的女主角分手了,到了劇集宣傳期,不還是大大方方地賣CP,絲毫不犯矯情。

何況,蘭之容還不是圈內人,隻是個小說作者,他們不需要炒CP,等宣傳期結束了,她自會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以後不會再跟他們有任何交集。

遊麟想到這裡,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蒲姐,這事的症結,不是我願不願意和蘭老師合作……”

是她願不願意再見到他。

在遙遠又不那麼遙遠的地方,蘭之容是在默默關注他?還是和他一樣的逃避?她看到活生生的他被收在狹小的屏幕裡,又是什麼心情?

或許,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蘭老師根本沒有在意過他,她拒絕了以後,轉頭就把他忘了。是他自我意識過剩,以為蘭老師會對他多念念不忘嗎……

忽然想起,蘭老師的家就在寧波。遊麟無端忐忑了起來。

他們此行,要在寧波待好幾天呢。象山影視城有部劇邀請遊麟客串。

在寧波,那麼,他們有相遇的可能嗎……遊麟凝視著車窗外,人海茫茫,他凝視著每個過路人,覺得這個像蘭老師,那個也像。看久了,又覺著哪個都不是她。他好似很失望,又好似鬆了口氣。事情哪會這麼巧。寧波這麼大,怎麼可能就讓他們兩個在人海裡相遇了呢?

小胖轉頭看到麟哥心事重重的樣子,隻覺得,他被魘住了。

……

醫院。

蘭之容在客平湖的病床邊,放下一大束鮮花。她的學生打了他,她到底心懷愧疚。雖說,他們已經分手許多年了,但她還是希望他們的告彆是體麵的。再說,她學生做了錯事,她這個老師,怎麼可能沒有責任?

耳邊,仿佛又聽到了那個打人學生說的話。

“蘭老師,對不起。我認為,那個男的就是欠打,天天站在校門口,有礙觀瞻不說,還給老師您帶來了極大的困擾。我經過精密的分析,認為他給您造成的困擾遠遠大過了我打架會給您帶來的困擾。

“所以,我選擇了讓他品嘗皮肉之苦。我和我的同學是極其講究道德的,我們沒動他的要害部位,隻打了他的臉部、背部、臀部和腿部。我們的目的,隻是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更彆說,我們已承受了學校的懲罰,處分公告還掛在走廊上。如果您再罰我們,那無異於是傷上加傷啊。”

想到這裡,蘭之容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的學生,價值觀都是這樣的嗎?客平湖再不好,那也是她與客平湖的事,與這些學生有什麼關係?他們還為她出頭了?

這時,病床上的客平湖忽然醒來,看見是她,蒼白的臉上滲出一絲笑。

“你好,我叫客平湖,‘平湖秋月’的那個‘平湖’。”客平湖向她伸出手。

蘭之容連連後退,客平湖皺了皺眉頭,不滿至極:“你還怕我?你怕什麼啊?這是我第一次見你時說的話,你都不記得了嗎?”

她當然記得。那在西湖的柳浪聞鶯景區。他在坡上支個架子,細致地做著他的寫生作業。那時正是傍晚,金黃的夕陽穿過稀疏的柳葉,照得他的發絲熠熠生光。

那時她大三。她太滿意客平湖了。因為他是個名副其實的藝術家,學通古今,能文會畫,寫起情詩信手拈來。從小到大,蘭之容很少遇到在文采上與她勢均力敵的人。所以,她輕易淪陷了。

可她忘了,“藝術家”總是性情古怪的。

“客平湖,你很好。可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蘭之容儘量委婉地說,“我學生做的事情,我很抱歉。你醫藥費,我沒有幫你報銷了,以後,你不用來校門口找我了。”

客平湖壓著起伏的胸口:“蘭,你怎麼能這麼無情?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為你拍了多少照片,我還記得呢,照片裡的你,有時穿著白色連衣裙,散著頭發站在藍天下;有時一身漢服,拈著桃花枝嫣然一笑。”

客平湖用詞非常文藝,文藝得不像一個“正常人”。這是他的語言習慣。以前,蘭之容愛極了他這樣的語言習慣,認為這才是文青本色。

現在,聽著客平湖這段文縐縐的抒情,蘭之容不明所以,拍照片怎麼了?白悠悠為她拍過的照片更多呢,也沒見她天天拿來說。怎麼在客平湖眼裡,拍個照片就是天大的付出了?

“還有,我替你取快遞,幫你拿了家裡寄來的《宋詞選》。”客平湖又說。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蘭之容就來氣。

蘭之容垂下眼眸:“是,後來你把這本書弄丟了,這麼多年也沒賠我。”

他未經她同意就拆了包裹,還看了她的筆記,趾高氣揚地告訴她哪句詩理解得不對。最後,即使他說賠她,可買書的錢能回來,書上的筆記呢?她想,客平湖真的應該感謝她,但凡她能學到他萬分之一的計較,都絕不會容忍他這麼多年。

“蘭,我不明白,這些都是小事啊。我對你多專情,一沒有亂搞男女關係,二沒有不良嗜好,隻是一本《宋詞選》而已,你怎麼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客平湖說得幽幽怨怨的。

“對啊,都是小事……”蘭之容合上了眼。

都是小事……可婚戀生活,不都是由無數件“小事”一起組成的嗎?想想她母親,當年也是因為這些“小事”,才決定要離開蘭大界的吧……

“你是一個好人,可我們真的不合適。你不要再執著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蘭之容歎了一口氣。

“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客平湖怒極反笑,“蘭,我們之間,到底是誰對不起誰更多呢?我如此愛你,我願意把我的一切托付給你,你卻連扣扣賬號跟我關聯一下都不肯。你真的把我當成了你的男朋友嗎?現在你又叫我,放過我自己?”

蘭之容冷冷地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認為,男女朋友之間就要關聯扣扣號。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的隱私……”

客平湖陡然打斷她:“我難道就沒有我自己的生活嗎?可我願意跟你關聯,我願意讓你看我和我朋友的聊天記錄。”

蘭之容無奈地說:“那是你要給我看的。我對你和你朋友的生活實則毫無興趣。而且,每次你說給我看聊天記錄時,我都是拒絕的態度。我知道你愛我,可是我們三觀的分歧太多太多了。再過下去,真的是彼此折磨啊。”

她無法理解,客平湖既然覺得和她過得不舒心,既然覺得她有百種千般不好,為什麼還執著地要挽回她?她不禁想起了毛姆《刀鋒》中的男性角色。這樣的愛情,她絲毫不覺得感動,隻覺得可怕。

“是啊,你也知道,你在折磨我。”

客平湖抓重點的方式,果真不同於常人,“你知道嗎?我每次在西湖公園,看到那些情侶成雙成對的。隻有你,你晚飯過後總是喜歡一個人在西湖邊散步。我的哥們總是遇到你,回來就問我,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嗎,為什麼你一個人在散步……”

“我讓你丟了麵子嗎?”蘭之容語無波瀾。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雖然,你的行為,是有點奇怪……”

蘭之容也懶得與他爭執:“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你好好養病吧。再說一遍,我學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回去會好好教育他們的。”

“還有你爸,你爸很喜歡我的。”客平湖仍不放棄掙紮。

聽客平湖提起蘭大界,蘭之容怒火馬上上來了。她嘴角一斜,怪聲怪氣地說:“我爸?我告訴你,彆說是我爸,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我說不複合,就是不複合!”

她的溫婉和順蕩然無存,毫無征兆發起了大火。客平湖似乎都被她的樣子嚇壞了,縮在床上,不敢再說一句話。

“蘭,對不起,我的意思是……”

他的蘭沒有聽完他的話,砰地一聲摔上了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