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沅最近在《東風無力百花殘》劇組拍戲。好巧不巧,《東風》也選了永安溪作拍攝場地,距離《鴛鴦錦》劇組不到兩公裡。
陳雅意得知這消息,欣喜若狂。她性格內向,在娛樂圈沒有什麼朋友,唯獨跟大學同學秦沅要好,便邀請秦沅過來探班。
秦沅就選了今天早上,她沒什麼戲份的時候來了。
她早前和遊麟合作過《溪山行旅》,三年沒見了,她見到遊麟的第一句話是:“柳樓主,彆來無恙啊。”
遊麟回道:“彆來無恙,花姑娘。”
他眼神裡閃著光,看來遇到多年老友,他很高興。
蘭之容默默地低頭摳手玩,作為《溪山行旅》的忠實劇粉,三年了,她還等到了《溪山行旅》的售後。她應該高興啊,怎麼心裡沉甸甸的……
她試圖拋開情緒,和秦沅搭話:“秦沅老師,沒想到我還能在劇組見到你。我很喜歡你演的花芸翳。”她話音很高很高,從沒那樣高過,仿佛話音高了就能掩蓋什麼一樣。
她說的不是假話,她喜歡前期的花芸翳,真誠、善良、敢愛敢恨,至於後期那個勸柳川放下仇恨的偽聖母……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但她無論對花芸翳還是對秦沅,喜愛程度其實沒那麼深——正是因為不深,她才能在秦沅麵前坦率承認。
秦沅被蘭之容的大嗓門嚇了一跳,但她優秀地進行了表情管理,甜甜一笑,兩頰綻開淺淺的梨渦:“謝謝蘭老師的喜歡。”
寒暄過後,陳雅意就和秦沅聊起了近來劇組發生的事。當然,作為混跡娛樂圈多年的人,陳雅意有分寸,隻揀些無傷大雅的趣事說,堅決不提劇組明裡暗裡的勾心鬥角。
遊麟與蘭之容也時常參與其中應和兩句,陪著她們笑,氣氛樂融融。
不一會兒,潘祥吾導演叫遊麟和陳雅意去拍戲。
這場戲,演的是諸方與蘆韻雅的初遇。諸方和蘆韻雅被包辦婚姻綁在了一起,兩人都想解除婚約,便相約來河邊談判,卻同時誤會對方想要維係婚約,從而發生了一係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秦沅旁觀了全程,這條過後,她興高采烈地對遊麟說:“三年了,你的眼神還是那麼動人。我要是蘆韻雅,我也會誤會你喜歡上了我。”
“我就當你在誇我演技好了。”遊麟淡淡地說。
“可不嘛,你這雙眼睛啊,看個柱子都深情,我當年不懂事,差點就淪陷了呢。”秦沅碰了碰陳雅意的袖子,陳雅意連點了三個頭,以表認同。
聽到這話,蘭之容心轟然下墜,她左手抓著右手的袖子,忐忑不安地等待遊麟的答複。見遊麟看向她,她立即鬆開手,低下頭去,不想和遊麟對上目光,更不想被他察覺她的情緒。
遊麟商業互誇道:“秦沅老師演技也不差。花芸翳這個角色,可不是誰都能演好的。”還是當秦沅在誇他演技。
“那時,我真的太入戲了,以為你是柳川,我是花芸翳,我們‘詞中有誓兩心知’了。你彆不信,我喜歡過你,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我喜歡得可濃烈了,白天想,夜裡睡覺做夢都是你。”秦沅毫不顧忌,仿佛她說的是一位陌生人的八卦,而不是她自己的感情曆程。
蘭之容大腦缺氧,一陣暈眩,幾欲倒下。神呐,她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八卦,娛圈女頂流與男頂流竟然……
陳雅意更是一臉生無可戀,秦沅來探班,竟是為的這個?可看遊麟的樣子,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以後,她要怎麼夾在遊麟、秦沅之間,跟他們相處?想到還要和閨蜜的暗戀對象演感情戲,道德感極高的陳雅意臉都綠了。
遊麟也呆住了,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秦沅老師,這劇都拍完三年了。再出不來的戲,也該出來了。”
秦沅看到他們的反應,掩著嘴巴偷笑:“我能坦率地說出來,說明我對你早就沒感覺了。你緊張什麼,好像多一個人喜歡你,你的清白都被奪走了一樣。”
遊麟淡淡地笑,不應和也不反駁。
秦沅接著說:“我喜歡過的人多了去了。以前和已婚的張秋老師拍戲,演他的小情人,我還對他因戲生情了。我興致勃勃地跟雅雅說,雅雅竟以為這是一個‘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悲劇故事,連忙安慰我。我說你們都什麼跟什麼啊,我為什麼要難過?我喜歡了,又不是想和他在一起。”
聽到這裡,蘭之容默默給秦沅豎個大拇指,吾輩楷模,不過如是。這時,遊麟又把目光放來,她豎的大拇指好像被看到了,她趕忙把手藏進袖子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原來如此。你說你喜歡我時,我都被嚇壞了,我不想和圈裡人談戀愛。”遊麟說得雲淡風輕。
“你怕什麼?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家夥,跟柳川一點也不像。柳川第一次被花芸翳表白時,還以為自己對她沒動情,也沒像你這樣。你但凡有柳川一半魄力,早就拿獎飛升了,至於混成現在這樣嗎?”
她前半句還在說遊麟性格,後半句竟說到了他的事業發展上。她既是揶揄,也是惋惜,遊麟自《溪山行旅》大火後,演了三年的爛劇,再好的資質都消磨光了。他的經紀人蒲菖,更偏愛出道即頂流的賀加貝,成天盼著遊麟奶一奶新人。這些,她作為昔日同事都看在眼裡。
雖然她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她想轉型正劇,公司卻不肯。她努力掙紮,接些古偶仙俠裡的大女主IP,達到她個人意願和公司意願的平衡。而遊麟……看他的樣子,連掙紮都不願意。
“可彆,我要是像柳川,早就被抓到牢裡了。”
遊麟說了句廢話,武俠劇哪個人物,經得起現代道德的審判?他隻是想用開玩笑的語氣帶過這個話題。
中午,秦沅留在《鴛鴦錦》劇組吃午飯。
《鴛鴦錦》劇組從導演到主演,個頂個地沒架子,中午用餐就是在片場空地支張桌子,每人一份盒飯,圍著桌子閒談一天的趣事或是接下來的拍攝任務。沒有主配之分,沒有明星與打工人之分。
秦沅來了,劇組就給秦沅搬了個整理箱當作板凳。秦沅欣然坐下,捧著餐盒,向蘭之容湊近:
“蘭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遊麟是個怎麼樣的人?”
話音未落,現場響起咳嗽聲。一陣來自潘祥吾導演,一陣來自遊麟,兩陣聲音疊在一處。
蘭之容回答:“你已經對他做出評價了,不必再來問我。”
秦沅改口道:“我剛剛說錯了,我是想問你,你覺得遊麟怎麼樣?”
蘭之容敏銳地捕捉到了兩個問題微妙的差彆,暗說,她對遊麟能怎麼看?就是個普通編劇對普通演員的看法,演得好就好評,演得差就差評,秦沅的語氣……怎麼有些曖昧。像極了男方的朋友試探暗戀他的女方。她懊惱地想,她明麵上難道對遊麟很熱情?熱情到讓秦沅誤會,她對遊麟有男女之情了嗎?
她避重就輕地說:“這兩個問題,也沒區彆吧?”
遊麟停下筷子:“蘭老師,她都問你兩次了,你就不能在她麵前誇我兩句嗎?就說,我是個敬業的好演員,你和我合作非常愉快。”
蘭之容趕緊順著遊麟給的台階下來:“遊……小麟……遊麟老師是個敬業的好演員,和他合作我很愉快。”
她換了兩個稱呼,才找到一個順口的叫法。對遊麟,叫得太親密,她彆扭;叫得太疏離,她還是彆扭。這個時候,她不得不說,“老師”真是一個好詞。
“遊麟老師的確是個好演員。”
秦沅順承著蘭之容的話,“要是能和他二搭,我哪還會找馮過啊?”
蘭之容低頭默默扒飯,不多言語。想起秦沅上午說的,她極容易因戲生情,還對遊麟動過真心……
所以,她希望二搭做什麼?再演一次cp,再與遊麟因戲生情一次嗎?一旦往這個方向想,這話怎麼品怎麼曖昧,怎麼品都覺不舒服。
見遊麟半天不說話,她心裡更加空落落的。她不知自己怎麼了,最近變得這麼易感易傷。
她縮了縮身子,儘力壓低存在感,隨後狼吞虎咽地吃起飯來,盼著快點把這頓飯吃完,好離開這尷尬之地。
“我不是在說遊麟有多好。”
秦沅不知道是察覺了蘭之容的情緒,還是為了緩解尷尬的氛圍,“拉踩都是這樣的,正麵例子未必有多好,反麵例子一定很壞。”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她討厭馮過。
於是,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更冷肅了。連最缺心眼的張赫拉,都低頭看她新做的美甲,裝作沒聽到秦沅的話。
秦沅不把話說穿還好,她一說穿,誰敢應和這捧一踩一的話?
蘭之容算是明白,秦沅為什麼這麼腥風血雨了。
不同於張赫拉極力炒作找來的存在感,秦沅真是性格自帶抓馬,天生女頂流的命,張赫拉應該很羨慕她吧。
原以為,秦沅探班隻來這一次。哪想,她第二天又來了。
不止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也來了。
起先,工作人員對她還挺包容,因為她每次過來都請劇組喝奶茶,見了誰都說好話。大家對這位平易近人的女頂流讚不絕口。
可是,奶茶是會喝膩的,好話也是會聽膩的。大家私下都在嘀咕:秦沅不在《東風》劇組好好拍戲,怎麼成天來他們劇組找朋友?女頂流這麼不敬業嗎?
蘭之容旁敲側擊地問了秦沅,秦沅長長地冷笑一聲,說:“我看馮過一個人都能把戲演好,我就不給他添亂了。”
這話說的……當真是耍大牌了。但娛圈的事情,蘭之容不敢過多置喙,隻能對秦沅連連稱是。
當然,她和秦沅隻是泛泛之交,秦沅交往最多的,還是陳雅意——以及遊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