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珩頓住。

周澈說完，摸摸下巴，覺得挺可行的樣子，“反正我沒什麼事兒，而且我去你家的次數也不少了，和許叔叔也很熟了，到時候就說你有事抽不開身，我幫你把妹妹送回家。”

“……你送？”

許珩的語氣很遲疑。

周澈將手插進褲兜裡，懶洋洋道：“珩哥，我辦事你放心吧，保證給你安全送到家裡。”

許珩看了看安靜站著，一言不發的溫漾。

仿佛無論怎麼樣的安排，她都全盤接受。

他心裡劃過一絲輕微的漣漪，下意識開了口，“不是安全的問題……”

“那你有彆的辦法嗎？”

周澈下巴一抬，看著許珩，“你那個比賽的設計方案不是還得去給導師看嗎？你還能不去？”

許珩一時沒有說話。

他去找導師溝通完至少晚上了。

不可能讓溫漾一直等著他。

雖然周澈和溫漾不熟，甚至可以說是陌生。

但有周澈送溫漾。

他至少能放心。

這也是目前來看最好的辦法。

幾秒後。

許珩走到溫漾麵前，溫聲問：“阿漾，我有點事，讓這個哥哥送你回家，好嗎？”

溫漾看了他一會兒。

然後點了點頭，說：“好。”

身旁的周澈立刻笑了一下，道：“行了，許珩，放心忙你的去吧，我肯定給你妹妹送到家門口，一步不少。”

“你……”許珩看向周澈，囑咐了句，“彆在我妹妹麵前說奇怪的話。”

周澈擺擺手，敷衍：“知道知道，去忙吧。”

見他明顯沒放心上，許珩忍不住強調，“周澈，我妹妹初來乍到，你彆嚇著她。”

語氣有些嚴肅。

“臥槽，許珩，”周澈頓時有點不服氣，“我特麼這麼靠譜一男大青年，我能說什麼奇怪的話？”

許珩：“臟話也彆說。”

周澈：“……”

周澈揉了一把臉，忍辱負重道：“行，不說，哥。”

許珩這才略微放下心，朝溫漾說：“阿漾，哥哥走了，有什麼給哥哥打電話。”

溫漾“嗯”了一聲。

周澈在旁邊笑得很欠，故意捏著嗓子，問：“哥哥，我有什麼也能給你打電話嗎？”

“……”

許珩有點無奈，“你就彆跟著瞎摻和了。”

說完歎了口氣，他心裡有點鬱悶。

畢竟第一次帶溫漾出門，就遇到了這件事。

周澈似乎也看出來了，上前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哎呀，沒事兒，有我呢，放心吧，大不了你給你爸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不就行了。”

“我知道。”

兩人又說了幾句。

許珩低頭看了一眼表，道：“我先走了，路上照顧好我妹妹。”

周澈忙不迭點頭，“肯定的，放心吧。”

交代完，許珩這才轉過身，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

不知怎麼。

他腳步一頓，回過頭看了一眼溫漾。

延和大學的道路很寬敞，除了公路外，是鋪平的大理石，四周樹木蔥鬱，投下一片陰涼的影子。

校園內到處都是行走的學生，抱著書和朋友結伴而行。

人潮湧動。

隻有溫漾很安靜地站在那，孤身一人，看著他。

仿佛被遺棄在街上的小狗，平靜地麵對自己的結局。

許珩微微一怔。

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

回宿舍的路上，他幾次三番按出了通訊錄，看著溫漾的名片，卻始終沒有動作。

最後隻剩下一聲歎息。

周末的宿舍樓幾乎沒什麼人，一路安靜。

他翻出設計方案書，轉而朝導師的辦公室走去。

路程不長，十分鐘就到了。

當他拿著方案書正要敲門時。

不知怎麼，腦海裡忽然回想起了溫漾看他的眼神。

像是……被人丟下了的眼神。

那一眼十分平靜，仿佛習慣了一般。

卻又帶著一絲極其隱秘的，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的……無聲的請求。

許珩抬起的手懸在半空。

卻遲遲沒有敲下。

許久。

他慢慢放了下來，低下頭拿出手機，點開溫漾的名片。

打出幾個字。

正要發送。

恰好這時，辦公室傳來開門聲。

許珩抬起眼。

導師剛好走出來，見到他一愣，“喲，到了啊。”

“進來吧，”導師朝他一招手，然後轉身往裡走，“正打算給你打電話，沒想到你已經到了，來聊聊你的設計吧。”

許珩頓了頓，收起手機，拿著方案書走了進去。

-

“小溫漾。”

周澈插著兜，慢悠悠地走到了溫漾身邊，似笑非笑，“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溫漾沒有看他，默默地跟著。

“小溫漾，怎麼不說話？”

“我和你哥好歹也是室友呢，小溫漾，你真沒禮貌。”

“渴不渴？小溫漾，哥哥請你喝奶茶去。”

……

一路上，周澈時不時地逗著溫漾。

溫漾話少，基本隻回一兩個字，很安靜。

出了學校以後，四周是一排的飯店奶茶店，公路邊停了一排的車。

周澈帶著溫漾經過一家炒板栗店時停了一下，他轉過頭，問：“小溫漾，想不想吃板栗？”

溫漾搖了搖頭。

她手裡還抱著周澈硬塞給她的檸檬茶，但並沒喝。

周澈收回視線，掃了一眼四周熱鬨的店鋪，又問：“那烤年糕呢？”

溫漾又搖了搖頭。

周澈思考兩秒，改變方向，“烤串呢？想吃肉不？小溫漾，你澈哥有的是錢，千萬彆客氣啊。”

溫漾還是搖頭。

“……”

周澈不由有些氣餒。

他還是第一次想對人好，卻使不出力氣。

“算了，”周澈歎了口氣，帶著她往車庫走，“我送你回去吧。”

溫漾這次回了句，“謝謝哥哥。”

周澈腳步忽地一頓，回過身盯著她笑。

也不知是不是他有受虐傾向，一路下來溫漾都十分冷淡。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感謝。

哪怕隻是客套話。

他也聽得心花怒放。

方才的失意也一掃而空。

周澈又來勁了，拖腔拿調地繼續逗她，“哦？小溫漾，怎麼個謝法？難不成就口頭感謝？”

“……”

溫漾的神情帶著點為難，過了好幾秒，才道：“我可以給你二十。”

“……？”

周澈先是眼神有點迷惑地望著她。

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過了幾秒，才明白，這是拿他當司機的報酬。

周澈忽地笑出了聲，沒忍住抬手揉了一下溫漾的頭發，“小溫漾，你膽兒真大啊，你敢拿你澈哥當司機？”

溫漾想躲開，但目光偷偷打量了一下周澈手臂上的肌肉，沒敢動。

“行了，不逗你了。”

周澈拉開車門，說：“上車，小溫漾，你澈哥就給你當一回司機了。”

溫漾上了副駕駛。

很快，周澈也繞過車身，進了駕駛座。

周澈在一旁啟動車子，而後開始倒車。

因為前後都有車，留的距離很短，隻能一點點蹭出去。

“靠，這兩個孫子會不會停車啊，腦子進……”

周澈低聲咒罵，罵到一半，想起身邊還有個溫漾，忍了下來。

“哎，”周澈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說了句，“這個車位，就適合你哥哥來開，你哥哥脾氣好，又有耐心，再惡心的車位，他也能給你開出來。”

溫漾聽見哥哥，不由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周澈笑了，“看我也沒用，我倒是想讓你哥來開，但這會兒他忙著呢，估計剛和導師聊上，沒兩小時出不來了。”

溫漾的眼睫又垂了下去，而後轉頭看向窗外。

周澈繼續挪著車，視線掃了她一眼，忽地道：“彆多想啊，小溫漾，你哥為了那個比賽忙活兩星期呢，代碼寫得比我命都長了，等導師跟他聊完，估計都十點了，所以才讓我先送你回去。”

溫漾沒有說話。

其實她媽媽以前也會經常把她放在其他親戚那裡，有時候甚至要過幾周才接她回去。

寄人籬下時，她也看到過一些嫌惡的眼神。

不過這顛沛流離的幾年裡，她似乎也慢慢習慣了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的日子。

因此，她並不覺得哥哥讓周澈來送她有什麼不對。

也並不會多想。

溫漾隻是側著頭，無聲看著車窗外的行人。

忽地。

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撞入視野裡，他的目光正四處尋找著什麼。

緊接著溫漾的手機震了震。

有消息彈了進來。

——阿漾，和你周澈哥哥說，不麻煩他了。

——哥哥跟你一起回家。

溫漾微微一愣，而後瞳孔輕輕放大。

這時，身邊的人似乎在說著什麼。

但溫漾沒有聽，她隻看見哥哥的視線忽地一頓，隨即朝她走了過來。

而後有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第一次帶你過來，我不能把你落在這兒。”

許珩傾下身，看著溫漾，笑了笑，“阿漾，抱歉，是哥哥沒考慮周到，以後不會了。”

溫漾怔怔地看著他。

周澈聽到聲音，轉頭一看，“臥槽。”

他十分震驚地看著許珩，“你怎麼過來了？”

許珩笑著道：“想了想，自己的妹妹還是自己送吧。”

周澈還沒回過神似的，很納悶也很疑惑，“這麼快就好了？不對啊，你那個比賽方案的代碼這麼長，你導師看都不看就給你放了？”

以他對那個導師龜毛程度的了解，一般看完論文還得聊兩三個小時改進的地方。

居然這麼快就放人了？

“當然沒有，”許珩歎了口氣，“所以我明天要去導師出差的地方找他。”

周澈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難以置信地看著許珩，像是覺得他瘋了，“不是，就為了送你妹妹啊？”

許珩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溫漾的頭發。

“是啊。”

“就為了送我妹妹。”

他輕描淡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