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1 / 1)

“會好起來的,小諾還年輕,身體素質好,一定能熬過來的。”

紀辛心疼的將妻子抱在懷中,小舅子的情況不容樂觀,即使僥幸醒來,隻怕也要落下終身殘疾,一輩子靠輪椅過活,可即便是這樣的結果,也是目前已知的最樂觀的情況。

許念在紀辛懷中哭了半晌,儘情發泄過後情緒好了許多,聽見身後有人過來,她生怕被人看到她此刻的狼狽,轉頭將臉往紀辛西服外套裡藏了藏。

紀辛順勢將許念摟緊些,在她耳邊哄道:“我熬了些粥,你喝完去旁邊的酒店睡一覺,小諾晚上我守著。”

“可我不放心。”許念惴惴不安,生怕她離開後,許諾會恰好醒來,

還是紀辛再三勸慰,親自送她在酒店安頓好,將她哄睡著,隨後便馬不停蹄的跑到ICU門口守著。

許諾醒來時,渾身上下每一處都疼的無可附加,入眼是無數監護設備,發出滴答的聲響,濃重的消毒水味道給他帶來活著的實感。他昏倒前的最後印象仍然停留在從商場欄杆處墜落時的失重感,以及落地後五臟六腑錯位帶來的無儘痛苦。

許諾睜眼後,護士聽見動靜,上前查看情況,對著一旁查房的劉主任喊道:“劉主任,1床醒了!”

護士的呼喚立刻引來數位大夫會診,等紀辛被請進來探視時,許諾已經徹底蘇醒。

“姐夫......瑩雪還好嗎?”

紀辛俯身湊到許諾的麵前,儘力聽了半晌,才聽清許諾的話,他見許諾有些著急,安撫道:“救下來了,你放心,瑩雪沒事兒。”

許諾又追問道:“她......在哪兒?”

“她......在住院休養。這幾天也在配合警方做筆錄,你不必擔心。”

許諾聽到周瑩雪無礙,才鬆了一口氣,問起了自己的情況,當他發現雙腿沒有知覺,他敏銳的意識到什麼,焦急問道:“我的腿怎麼了?姐夫,我怎麼感覺不到我的腿!”

紀辛不敢直視紀辛的雙眼,所有的醫護人員都瞞著許諾,可架不住他心思敏銳,很快發現了身體的異樣,紀辛起初還想瞞著,哄騙道:“你從高處墜落,摔到了腿,今天剛度過危險期,雙腿還需要些時間恢複。”

許諾看出了姐夫的隱瞞,偷偷用手掐了下大腿,卻感受不到一絲知覺,他試著去做勾腳的動作,卻發現身下沒有半分反應,這樣不同尋常的情況讓他對紀辛的話產生了懷疑,“真的?”

紀辛說服自己,想先穩住許諾,點頭稱是:“沒錯,不信你可以問問大夫。”

許諾確認道:“當真?”

“當真。”

得到消息的許念飛快趕到醫院,俯身抱住醒來的弟弟,焦急詢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記得發生過什麼嗎?”

許諾搖頭,見姐姐淚眼漣漣,心中愧疚:“姐,對不起。我太莽撞,讓你擔心了。”

許念搖頭,起初她也埋怨弟弟太過莽撞,不管不顧的衝過去,全然不顧家人的擔心,如今看著飽經風霜的弟弟,她再也說不出半句重話:“沒關係,隻要你活著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姐,我放心不下瑩雪,她那邊有人照顧嗎?”

許念現在將瑩雪視為掃把星,不肯讓許諾和她有半分牽扯,故意不接許諾的話,轉頭問道:“什麼地方疼?需要讓大夫再加些止痛藥嗎?”

許諾搖頭,心知姐姐生氣,便不再提起周瑩雪,反倒轉頭問姐姐:“爸媽知道嗎?”

提起爸媽,許念更是氣紅了眼睛,他現在倒知道害怕爸媽知曉,他當初選擇和周瑩雪一命換一命時,可曾想過爸媽和她這個姐姐?

“沒敢告訴他們,但是你出事兒的事情人儘皆知,傳到爸媽耳朵裡,也是早晚的事。”

許諾心中愧疚更甚,“彆讓爸媽來回折騰,等我好了,當麵給他們賠罪。”

聽到弟弟這麼說,許念側過頭去,不敢應話,紀辛抬手攬住許念的肩膀,接話道:“好,你現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先養好身體。你年輕,很快就能好了。”

許念紅著眼跟著附和:“沒錯,很快就會好了。”

許諾並未聲張,而是假裝接納了姐姐姐夫的回答,等探視時間結束後,他悄悄獨自觀察起自己的情況,當他發現那些來巡查的骨科專家對著他的腿認真檢查,每每檢查結束後都要安慰他一番,可轉頭又會湊到一起溝通起他的病情。

一次兩次倒是可以當作是偶然,可時間久了,許諾也猜出了七八分。起初他還總是鬨著要見瑩雪,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才察覺到自己的腿或許已經廢了,漸漸不再鬨著要見她,反倒情緒越發消沉,整日不發一言。

許念也察覺到弟弟的變化,幾次勸慰:“小諾,我推你出去逛逛?”

許諾卻不肯,扭過頭不肯看姐姐,後來甚至漸漸不再吃東西。

許念和紀辛急得不得了,生怕許諾選擇走絕路,連麵對他時都變得小心翼翼,“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總是不好好吃飯,身體怎麼恢複呢?”

許諾乾脆挑明道:“姐姐姐夫,你們不必瞞我,我的腿應該是好不了了。”

許念心頭一驚,下意識否認:“不可能,小諾,你忘了家裡是乾什麼的嗎?我會給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能站起來的。”

許諾卻不肯聽,他起初也滿懷希望,可當他看到圈內最權威的幾位骨科大夫同時前來會診,會診數次卻沒能給他安排手術時,他就猜出自己的情況到底有多棘手。

“姐,我不想做個殘廢,如果我需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被人照顧和伺候,終生不能自理,我情願現在死去。”

許諾這話一出,許念這麼堅強的人立時捂住唇險些哭出聲來,紀辛怕他們姐弟打起來,忙將許念哄出病房,獨自和紀辛談話。

“你明知道你姐心裡有多難受,何必還要這樣刺激她?”

許諾麵無表情,許久才說道:“姐夫,我的身體我知道,每句話我都是真心的。”

紀辛深知此刻的許諾心如死灰,總要找些理由拽他一把,才不會讓他鑽牛角尖,“瑩雪還在等你呢,就算不看在我和你姐的麵子上,也總要顧及著她吧。”

“姐夫,她這幾年過得太苦,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我又變成了個殘廢,我不能這麼自私,拖累她一輩子。”

紀辛見周瑩雪都不能成為許諾活下去的理由,心裡咯噔一下,忙解釋道:“你現在變成這個樣子,畢竟是為了救她,她總不能一走了之。”

許諾見紀辛想讓瑩雪負責,焦急道:“姐夫,彆去找她。如果讓我知道你去找她,我立刻停藥。”

紀辛擅長談判,趁機威脅道:“那如果你繼續這樣消極,處處紮你姐的心,我就立刻去找她。”

許諾轉頭和姐夫對視一番,和他達成一致:“好,你不去騷擾她,我就配合治療。”

紀辛見許諾妥協,轉頭安慰道:“你的情況一天強過一天,情況未必會像你想的那麼遭,放心吧,我會儘力幫你找更權威的大夫,就算為了爸媽和你姐,也務必要堅強些。”

許諾最後請求:“姐夫,在我好之前,我不能讓瑩雪看見我這個樣子。”

“放心,我心中有數。”

自從許諾紀辛達成協議,就開始配合治療,一個月時間雙腿做了兩次手術,恢複期的疼痛每時每刻都在消磨許諾的意誌,可為了不讓身邊人難過,他都咬牙堅持下來。

夜深人靜時,他總是整宿整宿的睜著眼,既盼望能站起來,又怕每次稍稍好轉的消息都隻是一場幻想,最終隻是一場空。

當第二次手術後,摔傷後的後遺症全麵爆發,原本逐漸好轉的情況急轉直下,當許諾再次住進ICU後,許念徹底崩潰,她緊緊抓著自己的頭發,啜泣道:“我要帶他去見爸媽,萬一他真的不行了,我不能讓爸媽見不到他最後一麵。”

紀辛心知肚明,妻子是對這裡發生的一切有了心理陰影,她不願再繼續守在病房和醫院走廊,每次路過搶救室,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紀辛不願看妻子這般痛苦和掙紮,待許諾病情穩定後,安排了私人飛機陪同許諾去國外治療。

許媽媽見到兒子,氣急攻心,直接昏厥過去。許諾被媽媽嚇壞了,在爸媽的勸解和哭鬨下,開啟了在英國的康複治療。

“答應我,在這裡,你要好好治病,絕對不可以消極對待。若是連你都放棄了自己,如何能看到希望?”

許諾倚在姐姐肩膀,承諾道:“姐,我會好好的,你彆在偷偷哭了。好嗎?”

許念抬手擦乾眼淚,“好,我不哭。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姐,你回國吧,你總在這裡守著我,不是個辦法。公司需要你,昀昀也需要你。爸媽會照顧我,你彆太擔心。”

許念自然不會相信許諾的鬼話,畢竟他的情緒起伏太大,爸媽根本降不住她。此刻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顧好弟弟,絕不能讓他前功儘棄。

“公司和昀昀都有紀辛照看,他看著,我放心。你不必操心這些,你唯一的目標,就是站起來,恢複健康。答應我,你一定要做到!”

“好。”

自此以後,許念就開啟了京都和英國的雙國生活,頻繁奔波在公司和父母身邊,日複一日,三年間從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