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一出,許念便聽出了對麵人的身份,忙換上恭敬神色,殷切道:“伯母,您換號碼啦。好久沒聯係您,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許念和電話那頭的女人聊了約莫十分鐘,談話間氛圍越發嚴肅,聊到某些情況時,她幾次朝紀辛望去,神色複雜。
電話那頭鄒凱的母親根本不顧許念的顏麵,幾次發難:“念念,也不知我們怎麼得罪了你丈夫,要讓他對我們鄒家趕儘殺絕。若是你知道緣由,定要告訴我們呀,伯父伯母可以上門給你們賠罪。也好讓紀辛高抬貴手,給我們一條生路。”
鄒凱母親直接找到她告狀,語氣不悅,擺明是找她算賬,許念平白受了氣,還要顧及著鄒家和許家的情分低聲下氣地哄:“伯母,肯定是有什麼地方誤會了,紀辛他不敢。”
“他不敢?他和王畚桐沆瀣一氣,從那個狐媚子手裡悄悄收購了迪美,當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小凱之前按你說的給那些鬨事的人賠了錢,2.7個億也不是什麼小數目。事故本就和我們無關,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他是一分也不會掏的。”
許念不太認同鄒伯母將那些受害者定義為鬨事者的說法,更不認同鄒伯母說迪美的那些醫療事故和鄒家毫無關係,相反正是鄒爺爺在經營之初留下的禍患,積弊返,才發展到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給患者帶來不可磨滅的傷害。
鄒家人拿著黑心錢逍遙法外,如今隻是履行責任的對受害者進行賠償,卻將這種本該肩負的責任和應付的賠償全然推脫成應她所求,實在荒唐至極。
但是許念還沒來得及反駁,鄒凱母親又跟倒蹦豆一般滔滔不絕。
“得了迪美他還不知足,現如今還讓蕭繪暗中聯絡鄒凱他二叔開董事會找小凱追責,一門心思的將他趕下台。念念,你是好孩子,隻是和我們小凱緣分淺了些,小凱確行事確實有些偏激,可他紀辛也不至於一點活路也不給我們留。當初你們許家遭難,我們鄒家也拉過一把,我們也不求你們記住我們的恩情,可總歸不能落井下石吧?你說是不是?”
許念見鄒伯母又提起幾十年前的陳年舊事,心中煩悶,卻總要顧及兩家多年來的情分,柔聲道:“伯母,您說的情況我之前實在是毫不知情,不如這樣,這兩天我先和紀辛聊聊,待我搞清楚來龍去脈,再給您回複,可好?”
鄒凱母親本就是仗著是許念的長輩耀武揚威,如今見許念如此低姿態,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語調:“也好,那我等你消息。其實我也是許久沒和你聯係,有些想你了,有時間定要來伯母家坐坐,咱們好好敘敘舊。”
許念見對方不再咄咄逼人,順勢道:“好,正好我也想您了,那伯母再見。”
電話掛斷,許念再望向紀辛時,心中的火氣升騰,他到底瞞著她做了多少事?怎麼結婚七年,她反倒越發看不透他呢?
許念見婆婆和兒子在度假村玩兒的暢快,這兩天一直隱忍不發,甚至在聽到王若初說鄒凱接了個電話急匆匆離開後,也神色如常。
王若初隱約察覺許念和紀辛之間氣氛不對,也不敢再找許念探討經商之道,直到那天紀辛和許念一家收拾東西準備返程,他才特意出麵送行,送上許多包裝精美的海鮮和特產。
紀辛今日儀表堂堂,紳士十足的主動伸手和王若初握手道謝:“這幾天我們玩兒得很開心,多謝款待。那天我母親的事情,有勞你費心。下次到市裡,一定要聯係我,我做東。”
王若初這些年眼看紀辛從無名之輩到商場上攪弄風雲的投資大佬,早有結交之意,如今紀辛主動示好,自然殷切的躬身握手,表達感激之情。
“度假村本就是許總的產業,我不過是受許總提攜幫著料理一二。如今您肯賞臉光臨,我們深感榮幸,服務好客戶更是我們應儘的義務,怎敢當您一聲謝呢。若您不棄,我來日一定攜禮登門拜訪。”
紀辛見王若初擺出如此姿態,便知他不敢覬覦阿念,態度和緩了些,上車前留下一句:“好,那我恭候大駕,回見。”
許念和紀辛先將辛璐與兩位護工送回養老院,分彆時辛璐依依不舍的握著紀辛和許念的手,可憐兮兮地問道:“你們會時常來看我嗎?”
紀辛蹲在母親的輪椅前,抱了抱瘦弱的母親,哄道:“當然,您要是想我,就讓護工姐姐們給我打電話。”
許念和紀辛輪番哄了幾回,才順利將辛璐安撫好。
許念和紀辛這幾天都堆積了不少工作,因此回程路上許念一直戴著耳機開線上會議,紀辛也在不停打電話溝通工作,紀昀則分外乖巧的看書,一家子互不打擾,各忙各的。
自從那天紀辛生出奇怪念頭後,便一直躲著許念,夜裡也一直陪著紀昀睡,白日裡更是不敢跟許念隨意搭話,總怕被許念看穿他卑劣的心思,或是真的控製不住自己將那種可怕想法付諸實踐。
回到家後,紀辛放下行李,便想去找王畚桐開會,誰知卻突然被許念喚住:“紀辛,咱們聊聊。”
紀辛隨許念來到茶室,見妻子神情嚴肅,沒由來的心中忐忑,不知阿念會跟他說些什麼。
許念坐在木椅上,隨手擺弄著茶台上的茶具,見紀辛眼神閃爍,低聲道:“坐吧。”
紀辛坐在對麵,接過許念遞來的茶杯,端起來嗅了嗅茶香,淺酌一口,口齒留香。他再抬頭時,正好看見許念倚在椅背上,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紀辛謹慎詢問:“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許念並沒有開門見山,反倒循循善誘,很多事情她希望是紀辛主動告訴她,因此她想給紀辛一個機會。
“我們好像很久都沒有好好坐下來聊一聊了,我總覺得你最近在躲我,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老公,有什麼事情是我這個做妻子的應該知曉,卻沒能知曉的嗎?”
紀辛聽到這話,拿茶杯的手指瞬間抽緊,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阿念這麼問,是因為她聽說他知曉她初戀的事情了嗎?她這是......要他攤牌?
許念見他心虛,還淺笑著打趣:“這套茶具是陶大師的收官之作,是孤品,彆給我弄壞了。”
紀辛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忙將茶杯放下,權衡著如何開口。
他不願讓阿念知曉他已經明白她為什麼選中他做丈夫,因為他知道,若他裝傻,這段婚姻便可維持表麵和諧。可若他將阿念初戀的事情挑明,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願意當個傻子,也不願戳破現在的幻夢。
“我怎麼會瞞你呢?我的行程每周原樺都跟你和夏荷同步,我去了哪兒,見了誰,你應該一清二楚才是,怎麼會這麼問呢?”
許念見紀辛依舊嘴硬,又換了種方式問道:“這些我知道,那生意場上的事呢?除了每年底讓財務來給我報賬,這一整年你總會遇到些新項目,投資些新公司,在這方麵,你沒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紀辛若還聽不出許念的意思,也就白和她同床共枕七年了。
見妻子因為這件事情審他,紀辛反倒鬆弛下來,從正襟危坐,變成了倚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擺出十分鬆弛的狀態,乾脆大方承認:“是,畚桐提議吃下迪美,我摻了一股。”
許念聽到想要的答案,神色稍緩,詢問起緣由:“迪美是個爛攤子,一個名聲壞掉的品牌,何苦勞心費力的爭搶呢?”
紀辛聽到這話,反倒皺眉,反問道:“怎麼,有人找你告狀了?”
許念深知她和鄒凱青梅竹馬,而鄒凱又行事乖張,若讓紀辛知曉他曾經數次求婚,如今又幾番糾纏,定會吃醋發火。迪美的事情本就讓鄒家不悅,若紀辛再火上澆油,隻怕越發難以收場。
“我隻是略有耳聞,今天正好和你談談心,詢問下你的想法罷了。”
紀辛是個商人,在商言商。雖然他確實因為鄒凱越界而惱怒,也是為了懲戒鄒凱,保住妻子而出手;可他也確實看中了迪美的潛在價值,有心進軍美業,認為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現在經濟下行,大家連活著都很艱難,自然會捂緊口袋控製支出。若我們這些做企業的還想保收入,肯定要轉移目標,儘力從有錢人口袋裡掏錢。”
許念倒也認同,示意紀辛接著講。
“迪美雖然醜聞傍身,但是畢竟還是國內最大的美業品牌,有超千家實體店麵,多年來累計了無數優質客源,有著穩定的運營模式。雖然確實有很多地方需要調整,但是本質來說還是為我們節約了巨額的前期支出。”
紀辛見許念似乎頗為認同,端起茶壺為許念倒了杯茶,示意她喝水消火,反客為主:“我知道,你覺得我們搶了鄒凱的囊中之物,認為迪美終究屬於鄒家,我們不該橫插一杠,讓鄒凱的心願落空。可大家都是公平競爭,同時出價,厲穆盈最後選擇誰,她自有她的考量。不能因為我們是贏家,他鄒凱就輸不起,來找你告狀。阿念,你不會因為他和你是青梅竹馬,就偏幫於他吧?”
“不會。做生意嘛,公平競爭,願賭服輸,我能理解。”許念聽到“青梅竹馬”,便知紀辛定是存著報複鄒凱的心思,實在沒有他口中那般冠冕堂皇,“那你讓蕭繪幫著鄒凱他二叔奪權,又是因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