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1 / 1)

“蕭哥,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大哥一般尊敬。這個問題我可以問旁人,但我還是選擇問你,因為我最信任你。你我之間,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不是嗎?”

紀辛都這樣說了,蕭繪肯定不敢再瞞他,若來日紀辛知道他沒有如實相告,隻怕會傷了兄弟情分。

“其實也不是有意瞞你,主要是大家知道的都不多。”

見紀辛神色如常,蕭繪徐徐道來:“弟妹是何等聰明的人物,想必你心中有數。長得漂亮、學習頂尖、處事圓滑,沒有一處短板,簡直是圈子裡所有長輩最想要的那種孩子,從小追她的人就沒斷過。同齡的孩子們,誰不嫉妒許家姐弟呀。”

紀辛和妻子與小舅子接觸最多,十分認同蕭繪的評價,許家姐弟人中龍鳳,確實讓人望塵莫及。

“京都就這麼大,好學校就那幾所,我們幾個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或多或少和弟妹有過交集。所以我們都能作證,弟妹絕對不是什麼輕浮的人,人品肯定有保證。”

紀辛點頭,認同蕭繪的話,順帶表明自己的立場,讓蕭繪安心,“我知道,阿念不是那種亂來的人。”

見紀辛情緒穩定,蕭繪才敢將話題轉到許念初戀身上。

“弟妹大學時,邵家那個老三對弟妹一見鐘情、窮追猛打,弟妹估計是受不了,跟他說自己已經心有所屬。邵傾自然不信,結果轉天許念帶著幾個長相差不多的金絲雀給他看,說她有個初戀,但是英年早逝,她特彆愛他,不想和任何人結婚。這件事情傳出去,很多人說是弟妹拒絕的手段,可後麵那幾年弟妹一直不戀愛,還一直找些相像的男人養在身邊,大家這才覺得那個初戀可能是真的。”

見紀辛麵色不佳,蕭繪忙找補:“但是誰也沒見過呀,連弟妹那群好姐妹也沒見過那個初戀,我估摸著隻是弟妹不想戀愛結婚的借口。現在你們倆夫妻恩愛,昀昀又聰明可愛,多幸福的一家人,何必和故人計較。”

紀辛不是計較許念在他之前是否有過其他感情,而是想知道妻子愛他,究竟是因為他這個人,還是因為他這張和初戀相像的臉。

紀辛再也沉不住氣,起身離開,臨走前拜托蕭繪:“我胃裡難受,先回去了,隔壁那幾個人,辛苦你幫我收個尾,好好送回去。”

蕭繪明白,紀辛心裡定是難受,此刻哪裡還有心思應酬。他一邊攙扶紀辛往外走,一邊承諾:“你放心,我來解決。你彆開車,回去彆跟弟妹吵架。”

“好,蕭哥回見!”

原樺將紀辛攙扶進後座,紀辛看上去有幾分醉意,眼睛卻分外清明,吩咐道:“陪蕭總收下尾,把明天下午的時間空出來,我要約王總見麵。”

“好的紀總,我馬上安排。”

紀辛回到家時,許念還沒到家,他坐在沙發上沉默著,心頭發堵。

紀辛卻衝了過來,賴在紀辛懷中撒嬌道:“爸爸,瑩雪姐姐帶著我去麵試了。在電影裡演男主角的童年時期,培訓的老師們說,這個導演很厲害,讓我好好表現。”

紀辛伸手攬住兒子下墜的身子,和兒子亮晶晶的眼睛對視,望著兒子那雙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桃花眼和眼下痣,展顏道:“哇,那這個機會真難得!你表現的怎麼樣?”

“我試了三段戲,演哭戲的時候,跟我對戲的小姐姐和旁邊的工作人員都哭了。導演說我很厲害,還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們一起拍戲。”

紀辛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個角色估計十拿九穩了,可又怕平白拉高了紀昀的期待值,若是最後有什麼波折,會讓紀昀失望,溫聲道:“真厲害!最後導演們選誰還沒有定數,但是隻要你儘了最大的努力,無論成功與否,都是爸爸的驕傲!”

紀昀也不是什麼驕傲自滿的人,而且許念和紀辛也很注重對紀昀挫折教育,不會有意將所有風雨遮擋在門外,反倒從小讓紀昀不斷嘗試新鮮事物,在一次次體驗中成長。

“嗯嗯,我會儘力的,我喜歡演戲,也喜歡跟瑩雪姐姐在一起學習相處,來日我要成為大明星,讓瑩雪姐姐做我的經紀人!”

紀辛摸了摸兒子的頭,鼓勵道:“你要是能拿下這個角色,等電影上映後,爸爸給你包上二十場。到時候請你蕭叔叔、王叔叔、李叔叔他們全家一起去看,給你捧場,好不好?”

紀昀湊到紀辛麵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歡呼道:“謝謝爸爸!爸爸你最好了!”

紀辛被紀昀哄的眉開眼笑,正開懷時,聽見剛回家的許念調侃道:“你也不嫌臭,你爸爸喝得爛醉如泥,也就你不嫌棄。”

紀昀自然聽出媽媽的調侃意味,忙從爸爸膝上爬下來,小跑到媽媽身邊,示意媽媽蹲下。

許念順勢蹲下身子,紀昀一口親在了許念的臉頰上,許念瞬間露出慈愛的笑容,抬手掐了下紀昀的臉頰,親昵道:“小滑頭,屬你最機靈。”

紀昀嘿嘿一笑,摟著媽媽不撒手,撒嬌的要許念抱他回臥室。

紀辛見許念抱紀辛十分費力,忙起身從許念懷中接過紀昀,“爸爸送你回去,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彆老跟你媽撒嬌。就你這個體重,你媽都抱不動你了。”

紀昀也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有些委屈的應道:“哦,下次不會了。”

紀辛陪著紀昀洗漱,又將他哄上床,這才回到臥室,剛一進屋就看見許念已經洗漱好躺在床上看綜藝,今夜妻子初戀的事情對他衝擊太大,他一直站在床邊沒有動彈。

許念貼著麵膜,沒法做劇烈表情,見紀辛站在哪兒動也不動,困惑道:“喝多了?”

紀辛心中有幾分惱怒,可偏偏又不敢問出口,若是他真的開口問這件事情,阿念會有什麼反應?

會不會埋怨他小肚雞腸,覺得他無理取鬨?

她......會告訴他實話嗎?

如果她真的承認她對那個初戀心有所屬、難以忘懷,他有信心承受得住嗎?

紀辛此刻心中有無數疑惑,可他不敢說,更不敢問。

他很害怕,他怕萬一他問出口,此刻這個溫馨的家,就會支離破碎。

破鏡難圓,他這一生都在祈望著一個幸福的家庭,如今好不容易如願以償,他根本不敢輕易打破此刻的平靜。他隻能忍耐,勸自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擺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

可他又難過,他怕曾經引以為傲的愛人、家庭和孩子,都隻是建立在阿念找一個替身的基礎上。

他怕自己得到一切的都是施舍,她怕阿念選擇他結婚不過是退而求其次,她怕阿念每次看他時,都隻是透過他這張和初戀的相似的臉懷念那個已經逝去的男人。

紀辛幾次囁嚅著想要開口,可最終還是將所有心裡話咽回去,最後艱難的扯起唇角,輕聲道:“喝了些,沒喝多。我先去洗漱了。”

許念起初還有些納悶的看著紀辛,見他言談清晰,便真的相信他沒有喝多,也就沒在意紀辛神情,“好,去吧。”

許念看上去是在看綜藝,實則一直思慮頗多,最近許諾找到瑩雪後,心中積壓已久的石頭落地,工作也更加賣力。因為有弟弟的全力幫助,許念身上的擔子也輕了許多,相較之前的忙碌,也多了些自由時間。

她從小到大一直忙忙碌碌,好像鮮少有機會停下來休整。她的人生,仿佛一直被責任推著走,從不敢喘息片刻。

也許是年紀大了些,圈子裡的長輩們的身體或多或少出了些問題。這兩年連續參加了幾場葬禮,看著那些曾經和她同桌談判的同齡人因為過度透支身體而罹患重病,或是毫無預兆的驟然離世,許念實在有些後怕。

她和紀辛已經攢下了幾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可他們兩個還是每天忙忙碌碌,錯過了紀昀很多的成長瞬間,也沒能有機會帶上爸爸媽媽和許諾全家齊整的四處遊玩幾次,這麼看來,他們看似完美的人生似乎還有很多缺憾。

明明她如願和暗戀已久的人在一起了,好像除了難得聚在一起時放縱的性/愛,缺少了許多平淡如水的溫馨時刻。

許念失笑,明明當初覺得隻要能有機會陪在紀辛身邊就好,覺得隻要能偶爾看到他就已經是莫大的滿足。可如今她卻總想要更多,想要他懂她,想要他愛她,想要他時時刻刻的陪伴。

人的閾值總是不斷提高的,也永遠學不會知足。

許念明白,紀辛是個很不錯的丈夫,忠誠體貼、有能力、有情調;同時也是個十分負責的父親,會陪著紀昀玩耍、照顧紀辛吃飯穿衣、洗漱上學,比起那些將照顧孩子的事情一股腦甩給妻子和保姆的男人強上千萬倍。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她麵前,他太克製自己的情緒。

他們結婚七年,除了上次紀沛離世時紀辛情緒崩潰,他就從未在她麵前因為生氣而紅過臉、說過一句重話,他似乎永遠都保有幾分理智,讓許念覺得,他始終在她麵前設防,從不肯袒露真心。

這世間哪有那麼靈魂契合的人呢?即使再完美的人,也是有負麵情緒的。

許念覺得爸爸媽媽是天作之合,可縱使如此契合的夫婦,也會有鍋勺碰鍋沿的時候,會爭吵、和好,會有觀念不合時的摩擦和爭執,在不斷磨合中越來約理解對方的需求和感受。

許念總覺得她和紀辛的婚姻浮於表麵,永遠都那麼淺淡飄渺,讓她的心無處安放。

“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