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一直冷眼看著這個從小學就和她同班讀書的青梅竹馬,鄒凱這個人,口腹蜜劍,他說的話,許念從來隻會信上三四分。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見許念生硬的扯開話題,根本不肯接茬,鄒凱也不惱,反倒將橘子擺在許念麵前的餐盤裡,他望向許念的眼睛裡有萬種情緒,語氣似在愛侶耳邊低語般多情溫柔:“不走了。念念,離開這幾年,我真的很想你。你,能不能嫁給我?”
鄒凱從小學就開始在各種場合跟許念求婚,直到大學畢業後出國,這些年陸陸續續跟她求婚不下千次。許念從來隻當作玩笑,不肯理會,如今見他故技重施,以為他玩兒心四起,許念舉起戴著婚戒的手:“我結婚了,這個玩笑不能再開。”
鄒凱的笑多了幾分苦澀,他從來沒有開過玩笑,他一直是真心的。
“初三那年跟你求婚,你說我們太小,不考慮。高中畢業後跟你求婚,你說有了喜歡的人,要追他。大四那年,你身邊養著一群金絲雀,說初戀不在了,要獨身一輩子。念念,這些年我一直在等,每一次求婚我都是真心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信呢?為什麼最後你寧願選擇無依無靠的紀辛,也不肯選擇我。我真的有這麼差勁嗎?紀辛他到底比我強在哪兒?”
許念才不信鄒凱的鬼話,更不欣賞他所謂的深情表白,自然不會入耳入心。
他對她的感情素來複雜,這些年他一直堅稱要跟她結婚,可從初中起就沒斷過女朋友。每每身邊人打趣說難怪她不肯答應他的求婚,他就會辯駁說那些女人隻是談著玩兒的,是用來解悶的玩意兒,許念和她們不同,她才是他的最終歸宿。
許念明白,鄒家這種家庭素來隻會以利益為先,這種門風不正的家庭裡長起來的孩子自然多權衡、少真心。
鄒凱會選中她做目標,也不過是看中她的家世和能力,他要的是個知根知底、拿得出手,且門當戶對的女人。鄒家從讓他早入學跟她相處那天起,就打定主意將他們湊成一對兒,而鄒凱也隻是被長輩們的這種想法洗腦,才固執的不停求婚。
可偏偏許念最討厭這種權衡之後的“愛情”,自然未把鄒凱當作未來丈夫考慮過。
今天鄒凱在明知她已經結婚生子的情況下,依舊說出這種荒唐提議,已然觸及了許念的雷區。
“你從幼兒園起就每天像個跟屁蟲一樣追我身後麵,被孩子們欺負了,也隻會挑唆我找他們打架為你報仇。如今你已經三十一歲了,行事還是和小時候如出一轍,喜歡躲在彆人身後操縱人心,讓旁人為你衝鋒陷陣。鄒凱,我結婚是選丈夫,又不是選兒子。連我六歲的兒子都知道,當遇到危險時,要像個男子漢一樣站在女生身前保護她們。”
聽許念說他連個孩子都不如,鄒凱臉色鐵青。
許念本就不想和鄒凱糾纏,肯坐下來說幾句話,也不過是要鄒凱兌現承諾:“你承諾的,接手迪美後,會如數賠償那些醫療事故中的受害者。”
將厲穆盈送進監獄後,迪美無主,正是趁機低價收購迪美的好時機,鄒凱曾請機構認真估算,此次收購能幫他節約近二十億的資金。
昨天和許念商談時,作為請許念幫忙的交換條件,他允諾會至少拿出十分之一的資金賠償迪美這些年醫療事故的受害人。
其實昨天許念提出讓鄒凱找律師擬定賠償方案時,鄒凱心中是不願的,他始終認為這筆錢不該由他們不該承擔,可許念卻十分堅持,若他不肯,就不會跟他聯手整垮厲穆盈。
許念手眼通天,若不是她提供了私人藥販的聯係方式和地址,他不會順利拿到厲穆盈私下找親友陸續小劑量幫她購買興奮/劑的證據,將厲穆盈毒害爺爺的事情坐實,順利將厲穆盈徹底擊垮。
鄒凱深知許念的厲害,自是不敢輕易違諾,卻忍不住撚酸吃醋地抱怨道:“你為了幫紀辛的Mtime謀得好名聲,真是煞費苦心。你真心待他,他又回饋你幾分?”
許念不敢說全無幫助紀辛成事的私心,但是更多的是她想為大眾討個公道,來日迪美易主,改頭換麵,那些受害者更是維權無門。若連他們這些知情者都不肯略施援手,隻怕受害者和他們的家屬後半生會過得越發艱難。
且迪美起初本就屬於鄒家,如今爆發的問題亦是鄒老經營時就留下的禍患。鄒凱這些子孫們這些年坐享其成,對那些沾血的黑心錢受用不儘,甚至連爺爺離奇死亡也能隱忍不發,隻為讓厲穆盈背罪,可見其心性毒辣、薄情寡義。
這種涼薄之人自然不能與之為伍,以免來日惹下禍事,引火燒身。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喜歡紀辛嗎?”
鄒凱立刻坐直身軀,對這個答案十分好奇,神情緊張,追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有同理心,本性善良的人,即使身處絕境,也不會輕易拋棄原則,若有朝一日他心有餘力,還會惠及他人。我信報應不爽,立身於天地之間,理當問心無愧。言儘於此,望你善自珍重。”
鄒凱行事極端,許念也是看在青梅竹馬多年的情分上,給鄒凱幾句忠告,至於他肯不肯聽,能聽進去幾句,就不是她該考量的事情了。
鄒凱眼見許念毫不留戀的拎包起身離開,望著她窈窕的背影,以及周身的傲氣,越發心癢難耐。
許念怎麼會明白,她在他眼中一直像太陽一般耀眼奪目。長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哪怕隻是一尺天光,也足以讓他們發狂般的試圖靠近。
許念比他大了半年,自小他十分膽小,兩家便提議讓他們同一年入學,由許念幫著鄒家照顧鄒凱。
許念正直可靠、溫柔知禮,就像他生命中的守護神,從幼兒園到大學,從未缺席。他對她情感複雜,有依賴、有恐懼,更有貪求。
當初他聽說許念懷孕的消息,恨不得剁了那個從他身邊奪走許念的男人,更是連夜想要飛回國跟許念求婚。
他在機場心急如焚,幻想著該如何說服許念打掉腹中的孩子,答應他的求婚。不過以他對許念的了解,她自是不肯,雖然他很嫉妒,卻還是在幾番掙紮之下,想著孩子畢竟是許念的親骨肉,他可以說服家族接納那個孩子,並對他視如己出。
隻可惜那時祖母病情惡化,祖母想見他最後一麵,他被強行喚回醫院,等到他作為長孫送走祖母,許念和紀辛的婚事已經木已成舟。
失去許念是他一生的憾事,這次明麵上是他回來奪回鄒家的一切,可實際上他最重要的目標是挖紀辛牆角,奪回念念。隻可惜出師不利,讓他頗為遺憾。
鄒凱起身係好西裝紐扣,對著許念消失的方向輕聲道:“念念,咱們來日方長。”
紀辛那邊很快收到消息,聽跟在許念身邊的保鏢回稟說:“夫人在機場和厲穆盈見了麵,還有過十分鐘左右的短暫交談,隻是我們站在頭等艙候機廳外,距離太遠,未曾聽清她們聊天的具體內容。厲穆盈當時被嚇得不輕,不停哀求夫人。”
紀辛心中納罕,厲穆盈何時和阿念有過交集?
很快原樺回稟探聽到關於厲穆盈的種種罪狀,以及如今被抓走的結局。
紀辛越發困惑:“你是說,阿念主動聯係了鈞宇,請他幫忙聯係警局抓捕厲穆盈?”
“是的,待厲穆盈被抓走,記者們散去後,夫人還特意出來跟李警官道謝。”
紀辛看著手機裡鄒凱貪婪望著許念的照片,停頓了許久。照片裡鄒凱的眼神讓紀辛分外不適,那種飽含喜歡、貪欲和曖昧的目光讓紀辛本能的警醒,眉頭緊鎖:“這人是誰?和阿念是什麼關係?”
原樺早已準備好資料,將平板遞給病床上的紀辛,紀辛一一看過,見鄒凱和厲穆盈的複雜關係,越發不解為什麼向來明哲保身,不參與各家族糾紛的許念會主動幫助鄒凱。
紀辛一通電話撥給李鈞宇,李鈞宇正在審訊室審問厲穆盈,聽到手機鈴聲,躲到門外接通電話,調侃道:“呦,大忙人想起我來了?最近又飛到哪個城市了?”
“在醫院呢,胃出血住院了。”
李鈞宇原來還樂嗬著調侃,聽到紀辛胃出血,立刻嚴肅起來,罵罵咧咧道:“你個孫子,跟你說了幾百遍,彆要錢不要命,喝出事兒了吧!地址發我,下班後我跟蕭繪他們過去看你。”
紀辛早就習慣了李鈞宇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被罵個狗血淋頭,反倒毫不介懷的笑了。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再有半個小時航班就要起飛,紀辛按照慣例給老婆撥了個語音,語音一接通,紀辛便調動起全身情緒:“老婆午安!”
紀辛有個習慣,許念每次起飛前和降落後,他都要發個信息或是打個語音跟妻子說說話,一是為了確認妻子的狀態和安全,二來也是平複下心中思念的情緒。哪怕是隻言片語,他也覺得開心。
許念聽著紀辛活力滿滿的聲音,對紀辛的牽掛才有地安放,不自覺勾唇輕笑,雖然心中歡喜雀躍,語氣卻十分平靜:“吃飯了嗎?”
“吃過了。老婆,你這次要去半個月,也太久了吧。”
許念見紀辛似乎無恙,耐心解釋:“這次實驗室那邊有了新進展,我要去盯著點兒。”
紀辛仔細判斷著許念的情緒,見妻子情緒平穩,不似有什麼不妥之處,才稍稍安心。
雖然紀辛很想問一問阿念究竟和鄒凱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出麵幫鄒凱處置厲穆盈,可又生怕他直接問出口,阿念會覺得他不信她,覺得他派去負責她安保的人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引她生氣。
紀辛隻好轉移話題,詢問道:“老婆,下個月的紀氏董事會咱們一起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