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平凡的日子(下)(HE向)(1 / 1)

1954年的夏天,伊萬畢業了。很不幸的是,因為對未來規劃的分歧,這對相戀四載的情侶最終選擇了分手。

露娜被分配至家鄉烏克蘭首都基輔的紮哈爾齊村,成為一名中學擔任曆史老師,過了三年的服務期後才能自由擇業。伊萬的哲學專業需要再讀三年碩士,才能有更好的發展。

就這樣,這對戀人分道揚鑣了。

陸月搖頭歎息,為臭小子無疾而終的愛情感到遺憾。

25歲的伊萬,意氣風發,自然不會為了愛情舍棄一切。

在他眼中,愛情恰似四季更迭,有春的萌動、夏的熱烈、秋的成熟和冬的沉思,四季輪回,周而複始,充滿了變化與成長。

“你愛她嗎?”36歲的鮑裡斯問出了最核心的一點。

“愛。”伊萬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但這份愛,不像您的那般沉重又刻骨銘心。”

過來人笑了笑,“如果有一天你功成名就,發現還愛著她呢?”

“我會不顧一切向她奔赴。”初出茅廬的小子,回答得猖狂。

陸月對伊萬在愛情裡對“未來”的暢想頗不認同,有一種不顧他人死活的一廂情願。

可那又怎樣呢?她不過是他們人生中難以被察覺的“旁觀者”,受困於此,不得解脫。

在這之後,伊萬繼續學業深造,露娜則返回了烏克蘭的故鄉。

時光緩緩流淌,日子重歸平靜,波瀾不驚。向來愛湊熱鬨的陸月對周遭之事漸漸失去了興致,隻有偶爾會倚在鮑裡斯的懷裡,與他一同翻閱那些早年未讀完的科幻小說。

“我想念辛格了。”陸月手撐著腦袋,一臉惆悵,“鮑裡斯,你說他什麼時候才會寫信給我們呢?”

但鮑裡斯聽不見。這會兒他正沉浸於書中,隻因辛格曾提及,露緹娜喜歡像小貓一樣窩在他的懷裡和他一起看書。

未得到答複的陸月輕歎一聲,閉上雙眸漸入夢鄉。

作阿飄的日子久了,陸月對時間的感知愈發朦朧。仿若才曆經春日,轉瞬便已入冬,鮑裡斯的青春似乎也在這不經意間悄然逝去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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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28歲的伊萬碩士畢業,既未功成、也無名就,隻是靜靜等待著學校的工作分配安排。與此同時,25歲的露娜也完成了服務期要求,憑借努力和人脈,調往基輔市區任教。

或許是承蒙上帝垂憐,這對始終深愛著彼此的戀人,終於要在基輔團聚了。

39歲的鮑裡斯很是開心,特地買了伏特加和伊萬一起慶祝,然後送彆了自己在列寧格勒裡僅剩的唯一一位舊友。

“終於……都走光了。”鮑裡斯抬首仰望星空,腦海中浮現十幾年前突然闖入心尖的勇敢女孩,“露緹娜,你還在這裡吧?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吧?”

陸月默默搖頭,這裡終究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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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辛格的巫女奶奶遠道而來,帶來了辛格臨終前的最後一封信。

隻有簡單的一頁紙:

親愛的露緹娜、鮑裡斯,願你們的生活順遂安好。我曾滿心期望能與你們見上最後一麵,可當年鮑裡斯所問出的那個問題,讓我隻能以這封信向你們致以問候,並作最後的告彆。

我的朋友,莫要為我的逝去而哀傷,我不過是回歸了風神的懷抱。

露緹娜,接下來的話是對你說的——囚困你的不是神明,也並非惡魔,而是你自己。不要追問緣由,因為我無法為你解答。謹記,我的朋友們,“當一切開始出現,便是相見的結束”。

願風神的恩澤永遠庇佑你們。

鮑裡斯攔住想要離開的信使:“老人家,請告訴我辛格信裡的話是什麼意思?”

老人家拄著根長木杖,冷冷回答:“不知道。”

“辛格還活著嗎?”陸月飄到她的跟前追問。

對方瞥她一眼,依舊冷冷回答:“死了。”

聽到老人家的第二次回複,鮑裡斯暗自慶幸露緹娜仍舊陪在自己的身邊。

“好了,露緹娜,我們不會再見了。”老人家用手中長木杖將他們輕輕推開,轉身隱入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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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30歲的伊萬向27歲的露娜求婚,41歲的鮑裡斯作為親友中的一員,見證了年輕人美好的愛情。

1961年,伊萬與露娜的愛情結晶降臨世間。兒子隨母姓,名為“阿列克謝”,但鮑裡斯更樂意喚他“阿廖沙”。

在隨後的兩年裡,鮑裡斯將自己人生的諸多樂趣毫無保留地傾注到了養育孩子這件事情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前往烏克蘭探望阿廖沙,與他們一家人一同自駕遊。

陸月似乎也在阿廖沙那裡找到了慰藉。

然而,好景不長,在阿廖沙三歲生日的當天,伊萬和露娜遭遇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夫妻二人最終傷重不治。

當鮑裡斯獲悉此事時,已是兩個月之後,小阿廖沙被一位駐紮在基輔的女少校收養,開始了隨軍生活。

出於對阿廖沙的關懷,鮑裡斯迅速針對收養人奧爾嘉·漢吉莫諾娃少校展開了全麵細致的身份調查,了解到她是從衛國戰爭時期一步步晉升至此,完全憑借自身實力。

值得一提的是,漢吉莫諾娃少校的家庭背景非同一般,她的父親是莫斯科已退休的漢吉莫諾夫少將。

被擁有這樣身份背景的人收養,鮑裡斯心中稍感寬慰,無需再擔憂阿廖沙日後會受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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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數載轉瞬即逝,年逾半百的鮑裡斯已然習慣了獨自生活。

他在列寧格勒生活了二十餘年,早已將這裡視作了第二故鄉。

離退休的日子沒幾年了,年輕時候那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仍清晰如昨。然而現如今,無論他如何懷念,也隻能把精力放在以後的養老問題上了,比如說去哪家養老院。

陸月在他開始禿頂時就率先思考過這個問題,對於享受教職工待遇退休的鮑裡斯而言,餘下的養老金、退休金,再加上這些年積攢下來的積蓄,完全足以在克裡米亞半島安度晚年。

不過問題來了,她隻是一隻看不到摸不著的廢材阿飄……唉。

好在到最後,鮑裡斯選擇的養老院還算可以。

陸月看著他解決完晚年的一大難題以後,心中似乎也放下了某些東西。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若隱若現,感覺離消失也沒幾年了。或許,這就是修仙電視劇裡常說的“解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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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在列寧格勒南部、臨近莫斯科大街的儘頭,勝利廣場開始修築。

1975年,在列寧格勒保衛戰勝利30周年之際,英雄紀念碑、守護者雕像在此矗立。

1975年5月9日,勝利廣場正式對外開放。

“當一切開始出現”……

陸月追隨著召喚,一路飄行至此。

望著與現代幾近相同的英雄紀念碑,她的記憶傾刻間回溯至最初相遇的開端——他親吻了她,她改變了他的死亡——“當一切開始出現,便是相見的結束”。

刹那之間,一切都清晰明了。

驀然回首,人海茫茫,物是人非。

他已不再年輕。

他即將步入花甲。

但他的愛,自始至終未曾改變。

【辛格緩緩舉起兩根手指頭:“這次談話還剩兩分鐘。”】

【“這兩分鐘是一份殘忍的禮物,當一切開始出現,便是相見的結束。”】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相愛的他們目光交彙。

時隔三十一年,他們終於再度重逢。

這一刻,他的靈魂向她奔赴而來。

跨越了漫長的時光長河,26歲的鮑裡斯,擁抱了25歲的陸月。

千言萬語無需言說,所有的思念、苦痛皆化作熾熱的吻,伴著淚水一同吞咽下肚……

【“鮑裡斯,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了未來。”】

【“那我便在未來等你。即使我垂垂老矣,也要再見上你一麵。”】

好,未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