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死亡……是什麼……(1 / 1)

死亡……是什麼樣子的?

好像經曆過一遍了。猶如湖麵上的浮木,輕飄飄地窒息;像是深林裡的露水,悄悄然地蒸逸。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一片漆黑中下墜,卻連掙紮上去的力氣都沒有。

似乎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撫摸著,似乎有什麼輕柔的聲音在耳畔囈語。

“這是……母親?”我一定是瘋了,佐助茫然地想,這種時候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一個已經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二十年的親人呢?

他想要甩脫束縛身體的思緒,他想要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隻是頭腦是那麼昏沉,眼前一切的景色除了黑就是黑,耳畔影影綽綽仿佛有著一些嗚咽,這些事讓他覺得荒唐,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掌控了?

隻是疼痛而已,起先從右眼燒起來的痛覺慢慢蔓延到上了神經,耳道、太陽穴,喉嚨,氣管,連接著肺;視覺和聽覺相繼失靈,但身體卻對疼痛的感知越來越敏銳——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是一個感知型忍者。但現實沒有容忍他繼續思考,疼痛的間隙正在變得越來越短,短到除了凝神去抵抗這樣的疼痛,沒有精神再去思考其他的問題了。

“止痛劑沒有效果嗎?”宇智波美琴著急地詢問。

木葉的醫忍搖了搖頭:“他的身體抗藥性太厲害了,彆說止痛劑了,現在就算是肌肉鬆弛劑、鎮定劑、各種毒藥沒一個有效果的。應該是實驗藥的副作用,這得靠他自己扛過去了。”

實驗用藥……這麼看來佐助一定是多次進行不規範的毒物實驗。美琴低著頭攥緊了拳頭,三勾玉的紅光不經意地跳閃,嚇得跟前的醫忍連退幾步,隨便找了個由頭就跑出了房間。

“……咳咳。”佐助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人員的變動,胸口變得異常地又疼又癢,逼得他不得不屈身側躺以後用力按壓,才能咳出聲來,嗓口也是腥鹹地難受。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有人把他扶了起來,背後墊上了墊子。

美琴看著次子的雙眸空茫地睜大,似乎想努力看清她,但是糟糕地失敗了。這讓她的心臟一陣抽疼,滾燙的淚水滑下了眼眶。“我在這兒呢,佐助。”她把他攬在了懷裡,讓他的耳朵貼在自己胸口聽她熾烈的心跳聲。

“……媽……媽。”靠得這麼近,她才能聽到一個輕微而沙啞的聲音。她想要把他摟得更緊,但擔心碰到傷口,隻能死死咬住嘴唇,強顏歡笑:“嗯嗯,我在呢。”

“可以……給我……紙筆……嗎……”佐助艱難地說完這句,不留神嘔出一口血來,“咳咳……說話……不太……舒服。”

等美琴把紙筆遞到他跟前的時候,又一輪的疼痛燒過上身,佐助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他用左手顫抖著握住筆,但另一隻並不聽使喚。“墊在這上麵。”美琴遞過來像是硬皮書的東西,佐助慢慢地在紙上寫。

省去了所有華而不實的語氣詞,句子變得簡單而直接。

鳴人呢?

失靈的聽覺像給一切的外物蒙了一層紗,這次的溝通耗費了不少了精神。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終於弄明白。自來也已經收鳴人為徒,火影一脈也承諾不為難他,這一次他是去找綱手了……

咒誓已經解開,呆在自來也身邊的話,也沒有人能傷得了鳴人。

塵埃落定了。

意識到這一點以後,佐助終於鬆了一口氣。

鳴人又回到光明中了。

但與此同時,怪異的傷感如同在初春時節萌發的種子,在他的心臟上深深紮下了根。

等等……我在為什麼傷感呢?明明是來到此世想要完成的所有事都成真了。想要改寫鳴人的命運,想要他不再會掉入死亡的結局。甚至連族人都活了下來。我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就像那一次在終結穀大戰過後,滂沱大雨把衣衫澆灌地濕透,我靜靜地凝望著鳴人的麵孔……那時候,我想的是什麼來著?我為了自己的野心走向黑暗,你得到了你應得的光明。這樣就很好,好人得到救贖,壞人受到懲罰。

英雄的故事,不都是這麼寫的嗎?

不止一個人抱住了他,不止一個人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有什麼必要呢?佐助愣愣地想,我用十年完成了我來到這裡的全部期許,何必用眼淚來祭奠這樣的圓滿呢?既然已經完成了願望,就算這具身體是這一切的代價,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沒有回應的聲音,感知力像是被撕碎了,在他身邊守著的人時而能認出來,時而變成了虛幻的符號。隻有過於漫長的疼痛和無法預知的外界反應始終困著身體,令他對時間的感知都變得模糊了起來。他好像在獨自一人的黑暗中度過了無數的日日夜夜,掙紮、抵抗……無論如何都甩不開這樣的沉寂。

未來……又在哪裡能?

你又在等待著什麼呢?

白衣的仙人靜靜地懸浮在遙遠而灰茫的空間裡,像是什麼渺遠的生靈。佐助抬起頭,奇怪的是,身體似乎沒有那麼疼了,連眼睛也變清晰了。

“你是什麼人?”

空茫的世間,似乎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吾名六道仙人。”白衣仙人低沉地叫出了這個名字,“因陀羅。那麼你呢?你為什麼又到了這裡?”

為什麼?佐助搖了搖頭。我似乎本該有執念的,但現在什麼都沒有。試圖指出鳴人的天真幼稚嗎?試圖向他闡明感情應該是不動聲色的壓在心尖上的嗎?試圖告訴他就這樣往前走,不要回頭嗎?

“大概是因為,我該離開了吧。”

十年生死兩茫茫。

他想起此世第一次遇到鳴人的木葉街頭,想起在醫院心如死灰時鳴人溫暖的親吻。想起密林裡九死一生的搏鬥,想起在曉中的日日夜夜。想起一次次的歡笑與修煉,一次次的承諾,又一次次的失約。想起鳴人如泣如訴地指責:“你怎麼可以就這樣丟下我?!”

在與你朝夕相處的這十年裡,我似乎漸漸忘卻了前世的種種悲歡離合。隻是,當死亡的陰影重新籠罩在心頭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你們都是此世之人,隻有我在意料之外的人,隨意地撥弄著他們的命數,過分地留下感情,原本就是不應該的。

“此世萬事如意,你不留念嗎?”

“不留念。”佐助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他們應得的結局,不是我的。”

我本該消弭於前世腥風血雨之中,這偷來的十年,能回報的已經儘力回報了,沒有回報的也已經無力償還了。

“執念散了,你與阿修羅的羈絆,便不會有來生了。”

“那便散了吧,還他自由。”

願你此生不再被掣肘,可以隨心所欲地行走在這世間。

而現實中的此刻,雲層翻湧,漸漸暗沉下來的天空裡,如血的殘陽潑灑在魚肚般的天際,突如其來的閃電把整個木葉照得如同白晝。所有被繁茂枝葉遮蓋的黑暗,即將被無儘的雷光滌蕩地再無曖昧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