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個過程。
先能感受到身體越來越重,而精神卻開始變得輕飄飄的,好像被撕成了兩半,一半被強行挽留在原來的時空,而另一半飄飄蕩蕩變成了無根的浮萍。
想回去,想回到過去,想回到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蟬鳴、鶯啼,孩子的歡笑,好吵。
佐助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並沒有如願地死去,他正仰麵躺在鬆軟的草地上,乾淨的天空裡飄動著浮雲。“這是怎麼回事?”他自言自語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還沒有到變聲期的聲音稚嫩而清脆。
他迅速爬了起來,眼前是插滿了苦無的標靶,熟悉的訓練場。他環顧了四周,很多孩子的喧鬨聲,這裡是木葉,他竟然真的回到了過去。
所以,現在是什麼時候?他的心臟砰砰隻跳,從身體的情況上看,他應該隻有六七歲的樣子,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佐助,今天先回去吧。”
他像受驚的貓兒一樣跳了起來,是鼬。鼬還沒有死,鼬還沒有叛逃,這是滅族前的日子。等等……鳴人!
佐助沒有聽完鼬的下一句話,剛剛發力太猛摔在了地上,顧不得膝蓋的疼痛,他飛快地爬起來,他幾乎要忘記了呼吸,年幼的身體是如此弱小,他感到肺在罷工抗議,腳底疼的要命——但是,顧不得了。鳴人!你千萬要在這裡!
一條又一條的街道,熟悉而陌生的人們。賣水果的老太太,談笑風生的花店店主,跳皮筋的孩子們……不是,不是,全都不是!他拚命地往前跑,如果能超過時間——超過空間,超過我們之間一切的隔閡,一切的不如人意。
“臭小子!哪裡來的油漆!”那是幾個村民的聲音。是鳴人嗎?是鳴人吧!佐助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了呼吸。千萬要是鳴人啊!
“蠢——貨!笨——蛋!”金發的孩子在街道中間到處流竄,撞倒了擺花的婦人,又踢掉了壘了一堆小球的首飾盒,順手從水果攤摸走了不知道什麼水果,漩渦鳴人又笑又叫,“喂!抓不住我吧!所以啊——我最厲害了!”
街道變得那麼擁擠又那麼開闊。佐助站在這頭,鳴人從那頭跑過來,他看到沒有避開他的佐助,歪了歪腦袋:“你誰啊!給小爺我讓開!”
“不讓。”佐助停住了腳步。再也不會讓了,這輩子都彆想讓我放走你了。
“不讓?”鳴人叉起腰在他眼前立定,“信不信我整你啊我說!”
“有本事你——”話沒說完,鳴人就親了上來。很多人都怕這招,鳴人誌得意滿地挺起胸膛,所有人啊——巴不得和他撇清關係,怎麼有人會願意如此靠近他呢!被嚇死了吧!彆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會手下留情——
咦?他沒有推開他,沒有給他扇巴掌。這回輪到鳴人摸不著頭腦了,男孩子的嘴巴,香香的,很好聞。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孩子沒有放手的樣子,奇怪的是,他的心跳跟著他一起加快了速度。
身後的追喊聲把他拉回了現實,抄著鐵鍬的農民、舉著菜刀的廚娘,還有拉著猛犬的小家夥們。完蛋了,鳴人欲哭無淚地想,這次要被逮個正著了!“啊啊啊——混蛋!你一定也是來抓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沒有。”佐助抓住了他的手。該跑。我還有很多話沒和你說呢,這些追他的家夥實在是礙事地要命。“跟我走。”佐助拉緊了他的手,一開始鳴人還是要掙紮的樣子,但是慢慢的、慢慢地他放鬆了下來,他終於意識到這個人不是來抓自己的。
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兩個人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鳴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我說啊,”他頗有怨念地嚷嚷,“左拐還是右拐先跟我講嘛!”
“對不起。”身高差不少,佐助隻能蹲下來才好講話,“下次……不會了。”
“哎呀哎呀,什麼下次嘚吧喲!”鳴人擺了擺手,“你叫什麼名字?以後你就是我漩渦鳴人大爺的小弟!我罩你哦!”
“佐助。宇智波佐助。”佐助輕聲說,“是你的……朋友。”
“朋友?”鳴人抓了抓頭發,“朋友……是什麼意思?”
“朋友就是,永遠不分開的意思。”再也忍不住了,他擔心這一切就像幻夢一樣要滅掉了,鳴人把手從他手裡抽走的時候,佐助就覺得渾身不適,就好像那層莫名其妙的罩子又橫亙在了他們中間。
忍不住了……他一下子抱住了鳴人,他用手去觸摸他的臉,聽他一邊掙紮一邊叫著“嘚吧喲”的口癖,還有,渾身上下都是拉麵味兒,好熟悉,他要把這樣的氣息吸飽了。是鳴人嗎?是鳴人吧?這絕對是鳴人,不可能有假的……
“太好了……鳴人,果然是你。”鳴人聽著佐助的聲音微微發顫,他的心跳也很快,鬆軟而舒服的呼吸噴到了他的耳畔,“我……對不起……”
“我們以前,不認識吧?”鳴人皺了皺眉頭,什麼時候我的親親有這種程度的魔力了啊?如果這是真的,那我明天就可以改行賣親親了。“誒誒誒,佐助!你鬆手啊——鬆手啊!我要被憋死了——救命——”
掙紮了好一陣都沒感覺他要鬆手,鳴人隻覺得眼前人的身體一直在發顫,甚至這樣的頻率和時長已經超出他的認知極限了。“喂……喂,你……沒事吧?佐助?”
鬆了鬆了!鳴人忽然覺得能透過氣來了,他掙脫出他的懷抱,隻聽“咚”的一聲,佐助直挺挺地仰麵摔了下去,完了!撞大鬼了!嚇得鳴人一連後跳了幾步,躲在一邊的石板後麵,等了好一會,感覺什麼事都不會再發生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天黑地很快,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越發慘白了。天氣好冷,鳴人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喂……醒醒……”他搖了搖佐助,見他沒反應,更慌了,“佐助……佐助!宇智波佐助!”還是沒反應。
鳴人咽了口唾沫,閉上眼,嘴裡念念叨叨:“阿彌陀佛!耶穌基督!大羅神仙叔叔,會法術的奶奶——還有還有,誒呀誒呀!我下次一定記得你們名字的爺爺奶奶!保佑保佑!”他把手伸到佐助口鼻的地方,“彆死啊……千萬彆死啊。我剛交朋友還沒個結果呢……”
我去!呼吸都沒了!死人了!鳴人嚇得兩眼發直,怎麼辦怎麼辦?他焦躁地圍著佐助兜圈子,該怎麼說?我推了他一下?不是不是,是他先抓著我不放的,然後我掙脫了以後,失手才……
不對不對!當務之急是不能把人扔在這裡等烏鴉來吃掉吧?鳴人深吸了一口氣,切,誰讓你喊我一聲朋友呢……小爺我可以是最講義氣的了!不就是背個人嘛!小事一樁!我就說我覺得你活的,送去醫院以後我就不知道了!沒錯,這個解釋超級完美!
小事一樁……個屁!
鳴人這才感受到,所謂的同齡人身體重量是多少,要被壓扁了啊!誰來救救我啊!夭壽了!天殺的!大——笨——蛋——
鳴人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了醫院門口,等看到“木葉醫院”四個明晃晃的大字,他覺得魂兒都快要直接飛升了。“好……”鳴人神誌不清地說,“餓。”
醫院職工在十分鐘後發現了兩個躺在大門口的孩子,一個腦袋後麵全是血,另一個閉著眼睛叫嚷要吃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