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見麵(1 / 1)

“你平時明裡暗裡針對芳慧,好在沒出什麼事,我們就暫且不論。但這大冬天的,你把她關進柴房,要是凍死了,怎麼辦?她娘對不住你,她可一直對你恭恭敬敬的!”

“她和她那個狐媚子娘一個樣,叔燁和婉兒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偏她裝作看不見,一個勁兒往叔燁身邊湊……”

“叔燁親近姝婉,還是親近芳慧,老婆子我還沒瞎,自己能看出來。”

王老太太的話戳住了劉夫人的痛處,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嫁到沈家,結果半路來了個孫芳慧。她氣道:“孫芳慧一個賤婢生的狗東西,要沒有她勾引,叔燁絕不會看重她。”

“你真是越發糊塗了!芳慧不是你親生的,但她也是我孫家的骨血,是柯兒的女兒。你是她嫡母,她要真有個好歹,傳出去了,你麵上無光,彆人也看不起我們孫家。”王老太太歎了口氣,“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記恨著芳慧她娘,怪她爬了柯兒的床,又生下芳慧。”

劉夫人聽王老太太這樣說,眼眶一下子紅了,“如今,我更不能讓她女兒再攪黃了我女兒的婚事!”

薑曉芙給王老太太遞了杯茶水,笑道:“好了,好了。姑奶奶,嬸娘,你們這樣大聲說話,吵醒了芳妹妹怎麼是好?”

劉夫人本欲再說,見薑曉芙已經開口,隻能暫且作罷。把孫芳慧關進柴房,是她一氣之下做的,如今冷靜下來,想了想其中的利害關係,心裡後怕起來,如果孫芳慧真不清不楚地死了,對孫姝婉的名聲也不好。

王老太太見劉夫人麵色緩和,知她想明白了。王老太太瞧了眼床,問道:“芳慧已睡了許久,怎麼還沒有要醒的樣子?曉芙,你去看看她,不行,還要讓張大夫再來一趟。”

薑曉芙嘴角微微上揚,緩緩來到床邊。

紀棠聽到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終是沒有沉住氣,咳嗽一聲,睜開了眼。

薑曉芙早知她在偷聽,卻沒有拆穿她,反而故作驚訝歡喜,配合了紀棠的表演。“姑奶奶,芳妹妹醒來了!”

劉夫人扶著王老太太來到紀棠身邊。

王老太太關切道:“好孩子,你可算是醒了,可還有哪裡難受啊?”

紀棠看了看這位滿頭銀絲的婦人,心裡莫名覺得親切,道:“好多了。”她聽她們的談話,早知自己成了孫芳慧,但真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是孫芳慧的,還是愣了一瞬。

王老太太道:“廚房燉了雞湯,你喝了補補身體。才幾天沒見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紀棠明知道是劉夫人苛待孫芳慧,卻隻說是自己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

劉夫人暗自得意地笑了,她早料到依照孫芳慧的慫包性子,絕不會說出不利於自己的話。看著孫芳慧蒼白的臉,她忽然想到自己的陪嫁丫鬟、孫芳慧的母親──喜兒。連一句話都說不清的人,竟然敢上孫柯的床,妄想麻雀變鳳凰,如今她的女兒又想做一樣的事嗎?醋意和憤怒在劉夫人的心口翻騰,她捏緊了拳頭。

王老太太道:“豆紅你母親已讓人處置了她,以後還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和我說,我替你做主。”

紀棠點了點頭。

王老太太笑道:“好孩子,你想吃什麼就和祖母說,祖母一定給你弄來。你可一定要養好身體。馬上就是十五燈會,叔燁還等著你呢。”

紀棠心道:什麼時候凡間這麼開放,未嫁人的女子竟能明目張膽地和男子約會?她轉念一想:若非如此,也不容易撮合明梧和上官淮柔,定然還是汀姚安排的。

劉夫人本已不悅,聽到紀棠要去燈會,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十五那日是叔燁約婉兒的!她憑什麼去?”

王老太太厲聲道:“沈家下的帖子上,白紙黑字寫的是芳慧的名字。你若不信,我讓曉芙把帖子拿過來,讓你親眼看看!”

劉夫人道:“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王老太太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劉夫人的話,斬釘截鐵道:“她不去,姝婉也去不了。一個燈會而已,年年都有的玩意兒,我們這些老家夥就不要湊這個熱鬨,讓曉芙她們三個小的看個新鮮便罷了。”

劉夫人很不服氣這樣的安排,哼了一聲,招呼都不打,扭頭就出了門。

王老太太指著她離開的背影,氣得說不出來話。

薑曉芙見狀,忙勸道:“嬸娘就是這樣的人,姑奶奶,我們看芳妹妹要緊。”

王老太太長長歎了口氣,“她這個跋扈性子,是一點兒都沒有收斂的意思啊!罷了,罷了,等柯兒回來讓他自己去說。”

薑曉芙見王老太太有離開的意思,便笑著對紀棠道:“芳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紀棠沒有起身,隻目送她們離開。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屋中起了團雲霧,汀姚從雲霧中走來,笑道:“仙君,凡間不比天庭,眼下你已不是高高在上的戰神之女,既然成了孫宅的二小姐孫芳慧,那就要守凡人的禮數。我剛才還聽到老太太說你不知道送客,不怪你母親不喜歡你。”

紀棠掀開被子要站起來,汀姚忙按住她,“三九寒天,就彆起身了,你風寒還沒有好呢。”

紀棠氣道:“這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她嘴裡默念了一個訣,揮動手腕,卻發現指尖沒有絲毫仙力流動的感覺。紀棠皺眉,“你對我做了什麼?”她的內心浮現了一絲恐懼,沒有仙力,她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汀姚為紀棠掖緊被角,“仙君不必擔心,你現在在孫芳慧體內。在凡間,不能用仙法亂了凡人命數。我擔心仙君情急之下會壞規矩,所以用木曦靈君給的定魂符,暫時封住了你的法力。”她握住紀棠的手,柔聲道:“仙君,我這樣做,隻是因為時間真的不夠了,我們再晚去半刻,孫芳慧的身體就僵了。那樣你再穿到她身上,氣血不通,可難受得很。”

紀棠甩開她的手,冷笑道:“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了?”

汀姚擺手,“不敢,不敢。事成之後,我得二十壺不羨仙,仙君知道涼遲和落紗羽衣的下落。”

紀棠又暗中使了會兒力,見始終無法掙脫定魂符的束縛,她又對落紗羽衣很動心,索性放棄了掙紮,道:“那二十位少年呢?”

汀姚見她妥協,歡喜道:“小仙不敢忘記。”

紀棠是風月老手,自認為撮合彆人不是難事,便放下心來和汀姚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話題最後還是落到了孫家。紀棠道:“我占了孫芳慧的身子,原來的她去哪兒了?”

按著汀姚說辭,孫芳慧該是派來的神仙,但紀棠初見她時,卻沒有覺察到絲毫仙澤,孫芳慧隻是個凡人女子。

汀姚見紀棠已識破,訕訕道:“我早去冥界打點好了,會讓她下輩子投個好人家。”汀姚見紀棠若有所思的樣子,擔心她覺得自己的做法不厚道,心生不悅,忙又道:“凡間這場局,本就是為了太子殿下和淮柔公主的姻緣,要不是他二人的緣故,哪裡會有這一乾人?”

紀棠卻道:“你要我替代孫芳慧,她無權無勢的,怎麼能夠為難孫姝婉?就是要替代,也該讓我當那個叫‘曉芙’的女子。”

薑曉芙頭上插著赤金牡丹花簪,手上戴著翡翠鐲子,衣著妝發皆在孫姝婉之上。紀棠一見,便知她的地位不會低。

汀姚見紀棠頂著孫芳慧的臉,十分安心,沒有一絲要怪罪自己,為孫芳慧討個說法的樣子,心裡暗罵她冷血無情,麵上隻笑道:“你說薑曉芙啊,按照輩分,仙君還該叫她一聲表姐呢。以仙君的聰慧,即便是當個小丫頭,也一定能出色地完成任務。”

紀棠心中猜到了一點東西,彆過頭去,不再理會汀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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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如晝,上元佳節。

紀棠與汀姚同坐在孫家準備的馬車上。

紀棠道:“你來這裡乾什麼?”

汀姚答:“陪陪你啊。劉夫人安排你一人坐一輛馬車,她的確對你好了些。”

紀棠雙手環住身體,“她要真對我好,怎麼薑曉芙孫姝婉都有小丫頭伺候著,我連一個暖手的爐子都沒有?”

汀姚道:“也許,她是以為你不怕冷呢?”

忽然聽見一聲馬嘶聲,紀棠掀開車簾,向外看去。

一匹高大健壯的駿馬立於馬車旁,它通體烏黑,四蹄卻是雪白。馬上坐著的人劍眉星目,鼻高唇薄,尤其吸睛,明梧一身湛藍鑲邊紋葉長袍,頭發用檀木簪高高束著,額前一點碎發隨風揚起。

明梧翻身下馬,他拉著韁繩走到劉夫人麵前,行了個禮。

劉夫人抱住他,道:“我的兒,這麼冷的天,怎麼騎馬來?”

明梧道:“我不覺得冷。”

紀棠看著他凍得通紅的耳朵,微微一笑,放下簾子,對汀姚道:“他相貌沒變,性子也沒變,還和在天庭時差不多,都是一般的嘴硬好逞強。”

汀姚得意道:“那是自然。重霄帝尊和木曦靈君就太子殿下一個孩子,他自小受儘寵愛。沈叔燁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該有的一樣不少,差不多的環境,性子便差不了多少。這樣回到了天庭,淮柔公主也不會隻愛沈叔燁,而不愛太子殿下。”

紀棠道:“我原以為你隻是個酒鬼,想不到還有這樣心細的一麵。之前,是我小看了你。”

汀姚臉上笑意更濃,“先前都是你出計策,我去行動,仙君沒見識過我的智謀,不怪你。”她又道:“我想仙君之前說和太子殿下不熟,剛才那話卻不像是不熟之人能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