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耿大軍落網六天後。

喬小靈準時到紡織廠銷售部上班。

到辦公室的一路,她覺得好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難道因為喬若婆婆的事,大家對她都戴上了有色眼鏡?

喬家從沒正經認回喬若,誰要是為那個傻子遷怒她,未免太滑稽。

要是那樣,她情願出事報案的是喬若,起碼更有說服力,也能徹底絕了喬若回喬家的路。

惴惴不安地到了辦公室,坐到工位上,同事小趙走過來,不冷不熱地道:“藺自芳剛銷假,你就跟著回來上班了,真是你媽的好閨女。”

喬小靈心說有病吧你,麵上卻現出苦笑,柔和又真誠地道:“媽媽不舒服,女兒當然隻想讓她快點兒好起來,彆的全顧不上了。”

小趙諷刺意味鮮明地撇一撇嘴,“媽媽、女兒?說的還挺溜。也對,嫌貧愛富的東西,料想你親媽親奶奶也不稀罕認回去。”

喬小靈麵色微變,險些失態。對方怎麼像是對她身世相關門兒清的意思?

小趙走開時撇下一句:“胡主任找你,趕緊去他辦公室。”

喬小靈感覺很糟,想先去找藺自芳,奈何時間根本不允許。

胡主任一見喬小靈,眉頭鎖得更緊,再看一眼麵前那些舉報材料,輕蔑、不屑便從心裡到了眼中。

喬小靈已經確定情況不妙,心念數轉,說:“主任,您找我有什麼事?難道是我剛拉到的那筆生意出了什麼意外?您千萬彆著急,有什麼後果都不關您的事,我能承擔。”

胡主任笑意泛冷,“你剛拉到的生意?你從進廠到現在,業績全靠你爹撐著,傻子都知道。怎麼?感覺事情不好,要抬出你爹來唬我?”

喬小靈頻頻搖頭,語氣極儘委屈:“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您可千萬彆誤會。”語畢上前,要給對方續茶。

“往後站!”胡主任語聲更冷,“動不動往人跟前兒湊的病,到底是誰傳染給你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中層領導見了你,不少人都想掛個‘保持兩米距離’的橫幅?不管什麼年月,不論男性女性,貴在自重!”

喬小靈這下是真要委屈哭了,卻也明白,對方此時煩透了自己,恐怕連她出口氣都嫌煩。既然如此,她還伏低做小乾嘛?端肅了臉色,問:“您找我到底什麼事?”

胡主任也懶得跟她廢話:“你被開除了,原因是人品存在重大問題、業務能力基本沒有。”

喬小靈愕然,“你說什麼!?”

胡主任諷刺地笑了笑,“你媽是財務部那邊的人,又想點我這個是不是?甭廢話了,她也被開了。”

喬小靈猶如五雷轟頂,僵立好半晌才悶出一句:“我要真正的原因!”

她中專畢業後就來了這裡工作,沒道理以前能被默認的工作生活模式,到如今就不被允許了。

“去問藺自芳。她有廠領導跟她談話,知道的肯定比我更多更詳細。”胡主任指一指門,“馬上有人給你開除文件,趕緊走。”

那表情,好像她多待一刻多讓他看一眼,他就要被臟東西附身似的。

喬小靈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與打擊。

可她什麼都不能做,匆匆忙忙收拾了東西,跑去找藺自芳。

藺自芳比女兒還要灰頭土臉,耷拉著肩膀走在離開紡織廠的路上。

“媽!”喬小靈疾步追上前去,拽住她手臂,“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我們兩個同時被開除?這到底是誰給你使的絆子?您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藺自芳看著養育了二十一年的養女,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沉默幾息,她掙開喬小靈的手,往前走去,“你想什麼辦法?找那個人們公認的神棍給誰算一卦?”頓了頓,不知是哭是笑地悲歎一聲,“除了你爸,誰信?”

喬小靈如遭雷擊。

難道不是她被養母連累才丟掉工作,而是養母因為她與那個神棍的事才……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可能!

她拒絕相信。

一小時後,喬家一家三口全部返回家中。

“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同時被開了?”喬仰山懊惱得想撞牆,“現在生意很難做,你們不是不知道,你們倆在廠裡,跟我裡外相互照應著,都能過得不錯,現在你們倆都被開了,廠裡往後怎麼可能還跟我合作?!”

生意難做?喬小靈心裡嗤笑著,現在做生意的哪個不感激命好趕上了好年月?就你沒本事還偏要在生意場裡蹦躂,蹦躂不出個樣子也算了,一失意就疑神疑鬼怨天尤人。

藺自芳除掉頸間最時髦的絲巾,閉著眼呼出一口氣才能言語:“你最相信的歐利民,在之前的二十多天,跟我吃飯見麵的次數頻繁,跟小靈約會的次數比跟我碰麵更多,有人拍了很多照片。廠領導說,除了故意裝瞎的人,任誰看了,都會懷疑我們兩個跟歐利民的關係不同尋常。”

喬仰山的眼睛越睜越大。

他用了好一陣工夫,才明白廠領導的意思:隻看照片的話,歐建立給他戴了綠帽子不算,還給他未來的女婿戴了綠帽子!

一句“他奶奶的”還沒來得及罵出口,藺自芳又給了他第二重打擊:

“顧家老太太給喬若留了一萬二,請了醫院老院長、護士長公證擔保。顧老太太去世後,老院長、護士長看到現在,認為我們沒為喬若儘到任何撫養的義務,希望我們——尤其是我,歸還顧老太太留給孫女的那筆錢。”

喬仰山直接吼出來:“生了那個喪門星一場,還要把到手的一萬二還她?!”

藺自芳麵無表情,“一萬二?做什麼夢呢?六年前的一萬二,跟現在的一萬二怎麼能是一個概念——廠領導跟我說的,還說了,我們喬家又清高又富裕,肯定不差這點兒錢,不給就是要跟親生骨肉耍橫,他們會和老院長、護士長一起,幫喬若跟我們打一下這種官司,能不能贏放一邊,讓人們知道我們喬家表裡不一最要緊。”

喬仰山踉蹌後退,跌坐到沙發上。

始終旁聽的喬小靈到了此刻,麵色發白,十指用力絞在一起。

撇開三個人有的沒的小心思不提,宗旨是一樣的:母女兩個跟歐建立都有來往,隻要喬仰山說是他授意且出麵澄清,任誰也不能硬說三個人不清不楚,但喬若那邊的事,不是他單方麵能解釋,得夫妻兩個一起去找喬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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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若在百貨大樓周邊店鋪和薛家之間折騰了好幾趟,總算擁有了高壓水槍,不但能臨時衝刷車子外表,還可以隨時衝洗地麵、院牆,花草樹木維持鮮豔色澤更不在話下。

盧阿姨學會運用之後,嘖嘖稱奇,“連這都能自己做,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呦。”

喬若汗顏,“哪兒是自己做的?技術活兒都要請老師傅幫忙,就差到洗車店搶一把水槍回來了。”

盧阿姨不以為然,“家裡不是沒那些設備嘛,要是有,你肯定誰都用不著。”

喬若失笑。

正是這時候,一輛出租車到了院門外,下車的是喬仰山和藺自芳。

盧阿姨隻看喬若,“這兩位是——”

“你不用管。”

“那好,我給那棵果樹洗個澡。”

喬若笑著點頭,自己對進到院中的夫妻兩個示意一下,走進客廳。

來的夫妻二人雖然不悅,卻也不便流露,直到在客廳落座,喬仰山見沒彆人才冷了臉,“越活越沒禮貌!”

喬若冷淡地看著他,看二傻子似的。

喬仰山這才覺得,親生女兒比起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這變化導致他沒底氣出言訓斥,清了清喉嚨,說:“顧家老太太去世前的事,你還記得吧?也不知道老院長、護士長怎麼想的,嚷嚷著什麼我們應該還錢給你。我們相互之間再怎麼置氣,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哪兒輪得到外人胡說八道挑撥是非?”

喬若嘴角一牽,“對,我們再怎麼置氣,都是斷不了的親人。”

“是吧?我就說是那些人吃飽了撐的……”

“你們不養我,斷我上大學的路,氣得我跟你們斷親,但我做什麼都是無效。”喬若唇角笑意深了些許,目光則冷了幾分,“怎麼能斷呢?跟我斷絕關係,你們拿到手的錢要還,老了拿不到我那份兒贍養費。”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實在太讓人傷心了。”藺自芳掏出手帕,擦著眼角,“你上學的事,或許是我們不對,但你一走了之,不是更讓人傷心麼?我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著,又擔心又生氣,想的是你吃到苦頭,就知道親人的好了,哪兒想的到……”隨時能嚶嚶嚶哭一場的德行。

“我這兒不是戲台,唱什麼戲?一把年紀了還裝可憐,要不要臉?”喬若毫不掩飾嫌惡,“我跟人算賬,習慣從錢開始。趕緊還錢,完了再扯你們更不要臉的事兒。”

更不要臉的事兒?這話指的是一個人還是他們一家?藺自芳實在假哭不下去了,和喬仰山你看我、我看你。

片刻後,藺自芳才反應過來,騰一下站起身,指著喬若,“是你?是你舉報的我和小靈,害得我們失業!?”

喬若再次現出那種看二傻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