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你怎麼變成了這樣?”藺自芳軟軟地坐回到沙發上,捂著心口,傷心欲絕,“最近因為你婆家的事,我擔心你擔心得生病住院了,你卻這麼對我們……”

喬若微微皺眉,“你關節疼是小時候摔斷過腿導致,確定要昧著良心,往我身上扯?”

“你怎麼知道的?”藺自芳又裝不下去了,脫口詰問,“跟蹤我多久了?”

“我知道的事情不少——關於你們的。”

喬仰山忙著轉移話題:“你不要對我們這麼大情緒,捫心自問,你離開家之後,都做了些什麼?尤其結婚,這種大事都不跟我們打招呼,哪個做父母的受得了?”

喬若不言語,看戲的神態。

喬仰山擺出推心置腹的架勢,“我們牽掛你擔心是真的,但你婆婆這次出的事,實在容易讓人想偏,不少人說,很可能是她想跟耿大軍過日子,但耿大軍隻想要她的錢,她才跟兒子做局報案——兩個從犯不就是薛盼的保鏢麼?這一點怎麼解釋?

“閒話難聽的話太多,我們要是跟這種事扯上關係,會影響家裡的生意,這才忍著一直沒來看你,但經常跟人打聽你的消息,不信你可以去問親友。”

喬若拿過非常小巧的銼刀,打磨指甲邊緣。

喬仰山再接再厲,“我跟你媽媽,對你彆提多內疚了,從你十來歲知道被調換的事情之後,沒一天不想彌補你,可越是這樣,反倒越不知道怎麼對你才好。小若,彆生我們的氣了,給我們一次機會。”

藺自芳趕緊接道:“就是這樣,我不會說話,你是知道的。”語氣特彆柔和,“或者你說,要我們怎麼做才不再賭氣?要不這樣,你回家住一陣,或者我們搬來陪你一段時間。”

語畢環顧室內,心說薛家真是妥妥的暴發戶,這生活條件,可比喬家強了不是一點半點,連做家務的阿姨都雇了,過來跟這死丫頭住著,能享一陣清福,倒也很劃算。

夫妻兩個這些話,不論怎樣都要念叨一遍,因為篤定這是殺手鐧,不用出來哪能死心。

總算告一段落,喬若不帶任何情緒,“想彌補就拿出誠意,我很認可的一種誠意是錢。還錢,那是奶奶留給我的,我換成鋼鏰兒滿大街撒,也不會便宜見錢眼開的下三濫。”

喬仰山和藺自芳的麵部表情失去控製,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鑽錢眼兒裡了似的,你是幾輩子沒見過錢?”喬仰山快氣死了,不自主地小醜般變了臉。

“對,我俗,喬家清高,清高到不願意還錢了。”

藺自芳腦筋一轉,“要錢也行,先跟我們到紡織廠澄清。”

喬若望一眼掛鐘,“三分鐘,不承諾還錢,我立刻報案。善意提醒一句,侵占罪遲早頒布實施,現在究竟會怎樣處理這類案件,我很有興趣看一看。”

說完她不再看那對夫妻,坐到沙發右側,撥電話到尋呼台,給機主的留言是“立刻請那二位過來”。

這次的事,她慪火程度隻比耿大軍相關的事小一些。

一萬兩千塊那一節,原主不知道,喬若更不記得小說曾寫過,要不是戚正業辦事分外賣力,也讓自己的小嘍囉同樣賣力,她到現在還蒙在鼓裡。

老人家辭世前,單獨留給孫女的現金是一千塊,家底是不是隻有那些,原主因為沉浸在傷痛之中,從沒想過。

整件事推想起來倒也容易:顧老太太要給從小撫養到大的孫女鋪路,把自己和丈夫兒子兒媳四個畢生的積蓄交給喬家,請他們讓喬若過得好一些,卻又擔心喬若有所依仗後,對親生父母要求多多,適得其反,於是請參與其中的人加以隱瞞。

老人家什麼都為喬若考慮到了,獨獨沒料到,喬家倆喪良心的東西,隻把親生女兒當換錢的物件兒。

他們不但讓老太太的瑰寶迅速變得自卑怯懦,在她的瑰寶身死之後,為了幾萬塊錢便放棄追究死因。

種種相加,喬若如何能不恨得牙根兒癢癢。

藺自芳不知道喬若口中的那二位指的是誰,生怕是廠領導,真的慌了,卻也急中生智。

她起身到了喬若近前,意態轉為卑微,“小若,做事不能這樣魯莽武斷,顧老太太留下的那筆錢是給孫女的,但她的孫女有兩個,就像我和你爸有兩個女兒一樣。事情鬨起來,到了如果是老太太留給小靈的錢,你卻要爭到手裡,不就成笑話了?”

喬若語氣寒涼:“笑話?我活的這二十一年,最不缺的就是笑話。”

“那你到底要我們怎麼樣嘛,是不是我給你下跪道歉,你才能原諒我們?”

喬若一牽嘴角,“這就是所謂的賤骨頭?但膝蓋隻值一兩萬塊的賤骨頭,除了腦袋被驢踢過的,誰稀罕?”

“……”這也罵得太狠了!藺自芳氣得身形晃了晃。

喬若又撥出一個號碼,和聲說:“我是喬若,現在那件事需要你們做見證,能來一下柳葉胡同麼?”

“這又是誰?你又要打給誰?”藺自芳伸手去奪話筒。

喬若重重將她的手揮開,通話絲毫沒受影響,沉了片刻,對那邊報出詳細地址。

藺自芳瞧瞧疼得厲害的手,又瞧瞧喬若,眼中閃過驚詫之後,是濃重的頹然無力。

喬仰山在一旁看到現在,也沒摸出對付喬若的路數,焦躁得在室內打轉。

四十多分鐘後,戚正業送老院長、護士長來到薛家,跟喬若打過招呼便出去,在出租車上等待。

老院長、護士長對喬若很抱歉,因為辜負了顧老太太生前的囑托。

喬若能理解。他們作為外人,有自己的七事八事,加之住得又遠,不經人提醒根本想不起以前的事。

兩人落座後,便用眼神狠狠地鄙視了喬仰山、藺自芳一陣子。

護士長轉身到喬若身邊,麵含關切,細問她這些年的經曆。

喬若照實說了。

護士長和老院長一麵聽一麵咬牙。

喬仰山、藺自芳這輩子都沒這麼丟人現眼過,偏又不避不開。

隨後到來的,是紡織廠的三位領導,很快加入老院長、護士長的陣營,諷刺兼教育了喬仰山和藺自芳一番。

話說完了,就該辦正事了。

喬若娓娓道:“如果老院長和護士長不提,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筆錢的事。

“身為喬仰山、藺自芳的親生女兒,是我最遺憾的事,沒有他們,我現在應該在讀大學。

“他們知道奶奶私下留了一些錢給我,高中三年,隻給我交學雜費,其他什麼都不管。奶奶留給我那些錢,這樣花掉了大部分,以至於我被阻止讀大學時,沒能力自己交學費。

“到今天,我最忍不了的是,奶奶的心意被他們這麼糟蹋。

“那筆錢我一定要追回來。”

老院長蒼老的大手一拍沙發扶手,“耽誤孩子學業的事,也得給個交代!”

護士長用力點頭,“當初考上的那所學校多好啊,居然不讓孩子念,怎麼想的?你們是心眼兒太多還是天生缺心眼兒?毀了孩子的一輩子,也不怕遭報應!”

紡織廠領導神色微妙地審視著藺自芳。

藺自芳、喬仰山如坐針氈,後者已經滿臉通紅,低聲說:“我們跟小若再三說了,以前的確做的不對,現在……讓她說個數吧。”

“到現在還是這種欠揍的態度!”老院長氣得站起來,在客廳裡轉磨,“讓孩子說個數,這叫人話?合著你自己心裡沒個譜?!”

其餘幾人出聲附和。

喬若倒是最平靜的,“幾位論年歲都是我的長輩,今天我也真心請你們做我一天的長輩,幫我把這件事掰扯清楚。”

幾個人滿口應下,是真跟喬家夫妻來了脾氣。

又你來我往地磨煩了一個多小時,最終,喬仰山迫於壓力,主動報出四萬這個數。

六年前的一萬二放到九零年,究竟折合多少合適,喬若並沒概念,也不用糾結。

接下來,喬仰山急趕急去銀行取錢過來,喬若寫了收款字據給他。

喬仰山肉疼得抓心撓肝的,卻不能不努力挽回敗掉的人緣兒,賠著笑請五個見證人晚上一起吃飯,卻不料,喬若繼續給他拆台:

“這筆錢,我留下一萬就足夠了。沒幾位長輩給我撐腰,短時間內,我連一毛錢都拿不到。

“餘下的三萬,我要捐贈給醫院和紡織廠各一萬五,改善夥食,還是到年底多發放一些節禮,都是好事。相信奶奶要是地下有知,會非常讚同。

“不論如何,我們祖孫兩個的這點兒心意,請你們成全。晚上我請幾位長輩一起坐一坐,吃頓飯,你們可千萬得賞臉。”

“好孩子,”老院長不自主地摸了摸喬若的頭,眼神像是瞧著自家孫女,“聽你的,今兒你說什麼是什麼。”

紡織廠領導笑容爽朗,“不蒸饅頭爭口氣,我們小喬同誌是這個意思。一萬五究竟怎麼花到廠裡,我們該聽聽小喬的意見。吃飯沒問題,我們請你。”

喬仰山和藺自芳險些氣得原地爆炸。

喬若跟那些人一起吃飯,不繼續敗喬家的人緣兒、引起眾怒才怪。

之後呢?事情要是不傳得沸沸揚揚才是見了鬼。

用這麼缺德的路數對付親爹親媽,那喪門星到底是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