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太太下車後,仰頭望著薛家屋頂,揚聲喚“若若”。
喬若循聲望過去,綻出燦爛的笑靨,“奶奶,出去逛街了?”
“是啊。”蔣老太太說,“等著,讓阿奕上去幫你掃。”
喬若忙說:“不用。”
“怎麼不用?女孩子,爬上爬下的太危險。”蔣老太太從蔣奕手裡拿過塑料袋、紙袋,“快去。”
蔣奕先上了自家房頂,走到與薛家相鄰的位置,舉步跨過中間一米左右的間隙,到了喬若跟前,拿過她手裡的掃帚,“除了你,這邊沒活人了?”
“胡說。”喬若笑,“胡建月和新來的盧阿姨恐高,我讓她們買菜去了,之桃你知道,不用我說。”貝之桃主動到刑警大隊作證,做筆錄、辨認案發地等環節要配合。
蔣奕不著急幫她乾活兒,端詳她片刻,“你好像一點兒都不緊張。”
“緊張有用?”
“不怕薛家那倆反口?”
“還真不怕。”喬若說,“好歹能將功補過吧?就算要受處罰,被帶走之前,我總有時間撒一胡同的照片。”
秋日明朗的陽光下,蔣奕笑得現出亮閃閃的白牙。
喬若凝著他笑顏,“你開朗了一些。”
“你也是。”
“朋友的好處?”
“我想是。”
喬若素手一揮,“那麼,朋友,抓緊幫我乾活兒。”
“成。”蔣奕又笑。
喬若走到已經掃乾淨的地方,席地坐下。
薛家母子目前不敢回來,就算回來,她也要把他們攆出去。
她現在有胡建月、貝之桃作伴,也算是拉家帶口的人了,那就不能放兩隻毒蠍子在跟前兒。
而且,她需要騰出一段時間,專心收拾喬家、仝瑩瑩,另外觀察著戚正業的態度,讓他慢慢地幫她理清楚那些賬冊記事本。
能把薛盼送進去十年八年的就好了,出來就是個勞改犯,行情不要太差。
這一點,她對薛盼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而要是單論本案,薛家母子充其量蹲三年,且最大的可能是廖春華把罪名全部攬到身上。
薛盼那麼聽他媽的,一個原因就是再篤定不過,他是他媽的命根子,他哪天就算殺人越貨了,隻要可以,他媽也會替他扛,這幾乎是母子之間的默契。
斂起思緒,喬若問蔣奕:“有沒有人找過程一鳴?”語聲適度,僅有彼此可聽聞。
“有。”蔣奕告訴她,“怎麼定的他就怎麼說的,我也一樣。”
他們和胡建月,都是喬若的證人,在證詞中,當夜的喬若是這樣過的:
回到薛家,在樓上的胡建月呼救,立刻順著外麵的梯子上了二樓,發現胡建月被薛盼打傷,當即鎖門,為對方簡單地處理傷口。
下邊發出小聲量的爆炸時,喬若、胡建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樓上也沒分機,沒辦法報警。
直到在隔壁的蔣奕傳呼喬若,喬若才下樓,當時情況是客廳一片狼藉,廖春華的臥室、薛盼出院後住的客房都鎖著,她在門外分彆問過兩人,要不要報警,需不需要幫忙,母子二人均說不用,讓她滾。
於是,喬若給蔣奕回電話,問他能不能來薛家一趟,幫她送胡建月就醫。
蔣奕和程一鳴、姚家華趕到薛家,在院中接上胡建月和喬若,去了私人醫療室。
隨後,姚家華陪胡建月進醫療室診治,餘下三人則去了蔣奕的一所住處,兩男子與喬若商量,能否合夥做些生意,邊談邊打台球,又一起吃了頓飯,到淩晨三四點鐘,兩男子送喬若回家,在院中確定室內沒有異常動靜,等喬若上樓開了房間的燈才離開。
樓下到底發生過什麼,喬若從頭到尾不知情,也不關心。要一個家暴受害者很關心婆婆丈夫的處境,是她早就做不到的事情了。
而蔣奕、程一鳴是最近才與喬若熟稔起來,薛家的人除了她,他們基本上不關心彆人的死活。
——這一套說辭,需要不少方麵的準備配合,而這對喬若和蔣奕來說並不難。
所有的細節,已經在報警前交代過廖春華、薛盼,他們沒膽子不用心記,實在記不住的,說情緒波動太大導致沒注意或忘記就可以。
蔣奕清掃完房頂,走到喬若近前,跟她隔著半米左右的距離坐下,“打算什麼時候離婚?”
“反正不是最近。”
“你的最近是個什麼概念?”
“年前不大可能,要是不順,說不定跟他死磕一輩子。”
蔣奕睨著她,“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很享受這種‘熱鬨’的日子?”
“不應該享受?”喬若無辜地瞧他一眼,“賺好多錢了呢。”算一算,手裡的現金都能買三四套甲級房了。
蔣奕直接不搭理她了,抬眼望著郎朗晴空,微眯了漂亮至極的眼睛。
喬若嘴角一牽,“小月又想吃我做的肘子了,等下會買回來,要不要我請你?”
“……吳大娘給的辣味、辣椒醬更好。”他不想那麼輕易地給她麵子。
喬若雖然不明白他在鬨什麼情緒,卻不介意遷就他,難得看他這種大男人耍性子,其實挺有意思的,“我帶過來一些,一起給你做。”
這下輪到蔣奕沒詞兒了,點頭前隻說了句:“你不準吃辣。”她背部的傷說輕也不輕,沒五到七天好不了。
“本來就是給你做的。”喬若站起身來,“下去,請你喝東西,茶、咖啡、健力寶隨你選。”
蔣奕默默地隨著她往下走。
今天她總算穿了件鮮豔的衣服,上衣是火紅色毛衣,下身則是一條鬆鬆垮垮的黑色休閒褲。
來掃屋頂,卻穿了雙潔白的球鞋,此時已蒙了一層灰塵——那個腦筋的轉法,他時不時的真理解不了。
偶爾他真會覺得,她比男人還懶得打扮自己。
可就算這樣,也非常好看。
蔣奕喝著咖啡的時候,喬若給蔣老太太打去電話,替他交代去向,約定後天一起吃飯——今晚老太太已經有約。
掛斷電話,喬若坐到他對麵的位置,“大爺大娘家裡的農活兒清了沒有?”
“農活兒哪有清的時候,需要抓緊的都忙完了。”蔣奕每天都會到郊區一趟,“我給你請了假,說你家裡有事,過幾天才能過去,包工隊那邊也說了。”
喬若點點頭。
“喜歡過田園生活?”他問。
“不知道。”喬若說,“我沒乾過農活兒,現在覺得挺有意思的。”
“……”蔣奕凝她一眼,“比我還不會聊天兒,動不動把天兒聊死。”
喬若想了想,剛剛自己的話的確沒什麼延伸性,忍不住一通笑。
蔣奕微笑著搖了搖頭,拿她沒轍的樣子。
沒多久,胡建月和新請來的盧阿姨回來了。兩人果然買回了肘子,還有很多新鮮的食材。
胡建月見到蔣奕,起初多少有些膽怯,克服期間想到他是喬若的朋友,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也就漸漸自在起來。
“每次去買菜,都要帶回一大堆,冰箱裡都放不下。”喬若數落胡建月,“比我還敗家子。”
“就要燒包一陣子,不準管我。”胡建月對她眨一眨眼睛。喬若給了她兩萬塊錢,用的套路和對貝之桃大同小異,如今她不方便大手大腳地花錢,讓喬若吃好喝好總是能辦到的。
到了做飯的時間,蔣奕主動提出幫喬若,讓胡建月和盧阿姨去休息,兩個人便到客廳做彆的家務。
胡建月不覺得怎麼樣,盧阿姨打心底覺得,自己被這麼隨和的人雇用,運氣實在是好。
這晚的醬肘子、一魚三吃,蔣奕是主力。其實他自認不是多勤快的人,尤其又是在做客,卻實在是看不得喬若沒輕沒重地忙這忙那,就攬下了費力氣和精氣神兒的事。
喬若對他廚藝的認可程度,簡直要勝過他顏值,難得有偷師學藝的機會,就在一邊認認真真地看。
蔣奕見狀,主動分享給她自己學到的巧招妙招。
喬若全部用心記下,轉念就想:除了生孩子,還有什麼是這男人不會的麼?為什麼遍地走的不是這種男人?
晚餐上桌前,貝之桃回來了。協助警方調查,並不能影響她的情緒,因為她想的是,調查進展一步,離耿大軍得到審判就更近一步。
見蔣奕也在,尤其知道晚餐是喬若和他一起做的,貝之桃綻出驚喜的笑容,喜滋滋地跑去洗手。
胡建月找出一瓶五糧液,給蔣奕、貝之桃各倒了一杯,她和喬若則喝果汁,“趕的不是時候,下次再一起喝,我酒量酒品都湊合,是吧?”末一句自然是問喬若的。
喬若笑盈盈的,“沒錯,很乖。”
胡建月歪了歪頭。
“下次我和奶奶請你們。”蔣奕端起酒杯。
一餐飯,賓主儘歡。
第二天八點來鐘,廖春華、薛盼回來了。
他們的來意,自然是問喬若,怎樣才把照片和底片交給他們——是假的沒錯,可這瘋女人弄得比真的還真,擱誰能受得了?
其次就是商量住處的問題,總不能他們老薛家人躲在外頭,她卻帶人住在家裡,實在太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