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交代的事,我肯定儘全力。”戚正業期期艾艾的,“這次錢的事,我跟家裡、對象都沒說實話,你不會找他們說這些,對吧?”
“卸磨才殺驢,你還沒拉磨呢,著什麼急?”喬若扯下便箋紙,兩指夾著遞給他。
戚正業鬆一口氣,笑著收起箋紙,“能用上我的地方應該不少,什麼時候需要,你說句話就成。”
喬若轉了話題,“喬家的事,你大概比我知道的還多。”
戚正業頻頻點頭,“應該比你知道的多。”
“那一家上不了台麵的事,我都有興趣。”喬若說。
戚正業麵露困惑,“難道你要——”要對付親爹親媽?
“排隊也輪到我找他們的茬了。”
“……我聽說過的事,弄清楚真假再告訴你。”戚正業想讓自己多一些可用的價值,凡事就儘量考慮得周到一些。
“好。”喬若道辭,“再聯絡。”
到出租房把錢存放好,喬若去菜市場買了些食材,坐小公共去了老宅。
拆房挖地基那些,她隻看進度,沒監督的興趣,跟包工頭寒暄幾句,轉身去了田大爺家中。
以前從沒機會接觸木匠,這次遇見,三看兩看,竟有了莫大的興趣。
田大爺的老伴兒姓吳,爽朗好客,每次都把喬若當小孩子似的,水果糖果糕點輪換著給她。
喬若投桃報李,每次登門都會帶些東西,這次帶了豬肉牛肉各五斤,兩袋綿白糖,對吳大娘說:“中午要蹭飯,這些算飯錢。”
“誒呦,這傻丫頭,怎麼買了這麼多肉?”吳大娘替她心疼錢,“豬肉兩塊三一斤,牛肉兩塊八,一下子就出去了二十多塊,往後可不許這樣了。”
喬若顧左右而言他,“上回大爺說想吃肉餡兒餃子,您放冰櫃裡,有空了給他做。”
“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反了他了。”吳大娘摸了摸喬若的頭,“彆管了,中午讓你吃我的拿手菜。”
喬若剛要應聲,在院中的田大爺喊她:
“丫頭,不是想學劃線麼,來。”
吳大娘失笑,“快去吧。”
喬若燦然一笑,跑到田大爺身邊。
“這個是線規,這個是墨鬥……”田大爺笑眯眯地給白撿到的小徒弟講解起來。
.
胡建月一連睡了三天,勉強消化掉了廖春華給的窩囊氣。至於怎樣麵對現實,她還沒打定主意。
呼機每天都會響十幾次,呼她的不是薛盼就是薛青,前者急於見麵解釋,後者隻有關心。
這天下午,胡建月到了市醫院的住院部,請一位護士把薛青叫出病房。
薛青走路沒問題了,之所以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主要是重傷沒有,輕傷數不過來,淤血淤青軟組織受損的地方很多,每天都要打點滴換外敷藥,間或拍片子檢查恢複情況。
到了廊間,看到站在遠處的胡建月,她麵上一喜。
胡建月輕聲說:“加件衣服,到外麵說話。”
薛青立刻回病房,穿戴暖和了再次出門。一麵往樓下走,一麵問:“這兩天你乾嘛了?也不回電話,鬨得我提心吊膽的。”
“做家務,買菜做飯,睡覺。”胡建月照實告訴她,“本來想那天晚上就搬走,但是喬若讓我先找好房子。”
“沒找好房子你往哪兒搬?”薛青失笑,“聽起來,你們倆能相處?”
“我要是說她挺好的,你會不會很奇怪?但我真這麼覺得。”
“本來就是好人,但以前太好了,好到我覺得她有病。”薛青低頭,自知理虧地笑了笑,“我瞧著她來氣,主要是因為喬小靈。她才是喬家的女兒,讓喬小靈留在喬家也算了,還把自個兒趕出喬家了,算是怎麼回事?我真見不得喬小靈過得好。”
薛青和喬小靈的過節,要從小學說起。
五年級時,薛青變得胖乎乎,喬小靈暗戳戳地取了薛胖子、薛墩子的外號,偏偏隻是用言語引導同學,明麵上不關她的事。
要到讀中學時,有個喊薛青外號一年多的同學良心發現,找她道歉,仔細說了說小時候那些事。
從那時起,薛青就記恨上了喬小靈,苦於沒法子打擊回去,又不是一般的點兒背,從小學到中專畢業,都和那個人同班,憋屈的記憶不要太多。
某種意義上來說,喬小靈是她青春期的陰影,步入社會之後,恨不得老死不相見。
最早得知喬若和喬小靈的淵源,薛青以為自己能一碼歸一碼,可惜的是根本做不到,很多時候,喬若簡直是喚醒薛青憋屈記憶的存在。
這種一拐八道彎兒的心理,胡建月起初隻是喜聞樂見,但不理解,聽薛青透露的多了,才理解了七八分。
“喬若如果知道這些事,肯定能理解。”胡建月說。
“希望她可以。”薛青握了握胡建月的手,“你怎麼打算的?去看過我哥沒有?”
“有什麼好打算的?”胡建月語氣似是歎息,“就像你媽說的,根本成不了的事兒。你媽那些看法、打算,你哥要是不知道,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薛青下意識地想否定,為的是讓對方好過一些,可再一想,睜眼說瞎話實在無聊,就沒吭聲。
胡建月慢言慢語的:“我也想明白了,房子慢慢找,找到之前,照舊在你家住著。
“我那個門臉兒,你媽拿去便宜薛盼一客戶的媳婦兒了。兩年了,房租給了多少我不知道,你媽從沒跟我提過,隻知道租房的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事兒精,彆人把門踹壞了,她要我給她修。”
薛青揚眉,“你以前怎麼沒跟我提過?那麼不是東西,還不趕緊攆走?”
“過一陣再說吧,不想一下子鬨得太僵。”
“……磨磨唧唧的,你不當冤大頭誰當?趕緊的!你要是怕掐架,求著喬若陪你去,她現在可是誰都不怕的主兒。”
胡建月撐不住,笑出來,“牽扯到你媽、你哥,你也不在乎?”
“在乎個屁!”薛青撇撇嘴,“換了我手裡有什麼也一樣,我媽一準兒緊著給我哥用。我跟她往死裡折騰過多少回,她重男輕女的毛病才改了點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建月點了點頭,拍拍她的肩,“說起來,我們小青也是個小可憐兒。”
薛青晃了晃頭,“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不就挨揍了?”
語聲落下,兩個人同時笑出聲。這樣聊了近一小時,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胡建月沒去見薛盼,和薛青約定,明天中午她帶飯菜到醫院食堂,一起吃。
離開醫院,胡建月直接打車到菜市場,新鮮的蔬菜填滿了小尼龍袋,見一個賣肉的攤位有豬頭、肘子、豬肝等,她想學著做大菜,就買了一個肘子。
然而回到薛家,收拾肘子的第一步就懵了:豬皮上沒刮掉的那些毛,要怎麼弄掉?
試著用刀往下刮,效果很差。
難道要用鑷子一根根拔下來?到半夜也不見得拔完。
她先擱到一邊,一麵收拾彆的食材,一麵眼巴巴地等喬若回來。運氣不錯,喬若六點來鐘就回來了。
胡建月趕緊迎到客廳,請教處理肘子的方法。
“用火燒,塗鬆香也行。”喬若說。
“……”胡建月不知道要怎麼操作。
“你買了肘子?”喬若這才意識到,她並不是出於好奇才問。
“嗯,買了。”胡建月說,“打算現學現賣,明天跟小青顯擺一下廚藝呢……”
喬若緩緩地點了點頭,“有誌氣。”說著扔下帆布袋,脫下外套,卷起袖管,“等下用心看。”
那不是知道方法就立馬能做好的事,她隻當這人在鬨失戀,幫著收拾好得了。要不然,萬一又哭哭啼啼的,她可受不了。
胡建月眉開眼笑,屁顛兒屁顛兒地跟著喬若進了廚房。
肘子收拾乾淨了,胡建月繼續展示廚藝的短板,問這問那。
喬若服氣了,隻得好人做到底,一麵教一麵替她完成紅燒肘子,末了說:“正經學廚藝之前,我也做不了大菜,但是從來沒你這膽子,東西買回來再研究怎麼做。”
胡建月笑出聲來,“就跟吃飯眼大肚子小似的,我有時候莫名其妙地自信。第一次進廚房,想做的可是純牛肉餡兒餃子,忙了好幾個小時,做得一塌糊塗。”
喬若莞爾。
“今天一定要一起吃。”胡建月說,“我抓緊再炒倆菜。”
“行啊。”
喬若把做好的肘子放到托盤中,澆上濃鬱的湯汁,胡建月也做好了煎雞蛋、家常豆腐,又開了一個豆豉鯪魚罐頭擺入盤中。
四道菜,就著散發著清香的米飯,兩女子吃的津津有味。
吃到五分飽的時候,透過敞開的窗,喬若隱隱聽到了一些動靜。隔壁傳來的,像是人忽然遇到重擊呼痛的聲音。
吃到七分飽的時候,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隔壁又出事了。”胡建月用的是肯定句。
“我去看看。”喬若記掛著蔣老太太,放下飯碗,匆匆趕去隔壁。
難得看看彆人家的熱鬨,胡建月也很有興致,追了上去。
蔣家院中,一名男子倒在地上,醫護人員正要將他移到擔架上,男子近前有血跡,和一些不知什麼東西的碎片。
喬若匆匆打量過,並不關心受傷的是誰,走到庭院東側,尋找蔣老太太的身影,忽然聽到蔣奕的聲音:
“奶奶在房間,我沒讓她出來。”
喬若轉頭看他。
穿著襯衫長褲,從院外返回,剛剛應該是跟醫護人員交涉了,他神色如常,閒閒地站到她身邊,局外人的意態。
喬若看向擔架,“受傷的是——”
“蔣向東。”
“……”喬若記得很清楚,蔣向東是他爹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