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啼笑皆非著,喬若打量事發現場。
很明顯,樓上有東西落下,蔣向東被砸中,肯定傷的不輕。
隻不知是人為還是意外。
一樓蔣老太太的房間,已經開燈的緣故,可以清晰地看到兩個中年女子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說著什麼。
這時候,一樓西麵的房間,蔣靜軒架著胞弟蔣靜陽走出來,後者已是半昏迷狀態,一條手臂不自然又無力地下垂,頭上潦草地包紮過,滲血嚴重。
仝瑩瑩跟在兄弟兩個身後,瞥見喬若,麵色一寒。
喬若唇角微揚,猜測仝瑩瑩這兩天應該不大好過。
蔣靜軒不論結婚與否,身邊縈繞的女孩子都不少。他的結婚對象,家境、能力要符合他和父母的要求,必需能夠輔助他的事業,感情倒在其次。
小說裡的仝瑩瑩,是最符合他條件的,也是他感情最深的異性。
而現在的仝瑩瑩,尤其在醫院挨了兩巴掌的仝瑩瑩,大概把蔣靜軒驚著了。
他非常要麵子,仝瑩瑩卻害得他在薛盼麵前非常跌份兒。
想讓他把那件事翻篇兒,仝瑩瑩勢必要做低伏小好一陣。關鍵問題是,那種沉不住氣的心性,根本恢複也維持不了女主的人設,恐怕是越忙活越適得其反。
此刻的蔣奕,略顯無聊地查看呼機上的信息,明顯是看顧著祖母的情麵,陪喬若站在這兒。
喬若歉然一笑,“你去陪奶奶,我回去了。”
蔣奕嗯了一聲,“不用擔心,奶奶不會受影響。”
“那最好,回見。”
“回見。”
喬若轉身,見胡建月正忽閃著半月形的大眼睛,和兩個鄰居低聲聊得火熱,頗覺好笑,卻也沒打擾。
她要不是前有狼後有虎的處境,也很樂於吃瓜。
回到薛家,坐到餐桌前,瞧一眼已經脫骨的紅燒肘子,起身去拿來餐刀、荷葉盤,把肘子分成兩份,將沒碰過的那一份移到荷葉盤。
胡建月回來了,雙眼亮晶晶的。
喬若把荷葉盤推向她,“放到冰箱,明天拿給薛青之前,回鍋做個炒菜。”
“嗯!”胡建月腳步輕快地去了廚房,折回來直奔五鬥櫃,“剛想起來,茅台是我買的,我們把它喝掉吧?喝不完就倒掉,反正不能便宜彆人。”
不難想見,廖春華把她惹到了什麼份兒上。
胡建月將酒瓶、醒酒器、酒杯逐次擺上桌,“你醒酒,正好我把菜熱一下,再煎幾個雞蛋。”
喬若不反對。秋意濃了,天黑的早,晚間也沒什麼娛樂,喝喝小酒也好。
旋開酒瓶蓋子,輕搖酒瓶,片刻後擰上蓋子再旋開,再輕搖,重複數次,把酒液倒入兩個小巧的醒酒器。
風有些涼了,喬若關了門和窗。
胡建月麻利地熱好菜擺上桌,先忍不住夾了一塊紅燒肘子,“蒸了一下,應該沒影響味道吧?”吃到口中,眉宇舒展,由衷地歎息著“好吃,太好吃了”。
喬若則倒了一杯酒,嘗了一口。五十五度,口感有些濃烈。
“這酒現在多少錢?”在平時,喬若經手的隻有十塊二十買菜的錢,超過二十塊的東西,廖春華會親自出去采買。
“九十呢,我半個月的工資。”胡建月說。
“五糧液呢?”
“四十多,”胡建月想了想,“四十五塊五,白瓷瓶那種。”
喬若點點頭。問及的這兩種名酒,她上輩子印象最深的是假貨泛濫,很滑稽的一種市場效應。
胡建月倒了一杯酒,喝一口,皺了皺眉,“說心裡話,我不喜歡喝茅台,講究那麼多,口感也就那麼回事兒。”
“大概是喝不慣這種工藝的。”
“對了,剛剛在薛家,你有沒有打聽到什麼?”胡建月問。
“沒有。”喬若誠實地搖頭,“隻知道受傷的是蔣向東和他小兒子。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跟他媳婦兒在國外做生意麼?”
“今天剛到家,權靜靜還在路上。”說到蔣家的事,胡建月麵露困惑,“你說他怎麼想的?怎麼沒事兒就跟兒子伸手要錢?”
“跟蔣奕要錢?”
“對啊,這次一張嘴就要五十萬,蔣奕不搭理他,他就說蔣奕沒良心,本來就欠他的。”
小說裡的蔣向東,是對權靜靜那個老三死心塌地、經商能力捉襟見肘的形象。喬若對這人沒有任何好的期待值,此刻也就不意外,而且樂得知曉小說中不曾涉及的隱情,“什麼叫欠他的?難道蔣奕搶過他的錢?”
“他就是那麼滿嘴跑火車的!”胡建月惱火得皺了皺眉,“我爸媽在的時候提過,彆人也說過好些回,當初是他太缺德,蔣奕才收拾他的。”
喬若端杯,對她示意一下,喝一口酒,“你聽到的是什麼情況?”
胡建月微皺著眉咽下酒,看一眼窗外,把椅子挪動喬若身側,不自在地笑一下,“我挺怵蔣奕的,說他的事兒都得偷摸著來。”
喬若回以一笑,幫她把餐具酒具一並挪過來。
胡建月甜甜的一笑,降低聲音,說起蔣家舊事:
“蔣奕五歲的時候,父母離婚,他跟他媽媽一起生活,十三歲他媽媽過世,蔣家把他接了回來。
“住一起沒多久,蔣向東、權靜靜帶他和蔣靜陽去了國外。
“蔣奕十六那年,蔣向東需要錢,居然送他去做了雇傭兵。
“薪酬彙到蔣向東賬戶。
“過了一年多,蔣奕才斷了蔣向東拿他血汗錢的路。”
喬若片刻失語。
前世她不止一次看到新聞,有人為了高昂的薪酬自願去做雇傭兵,卻沒聽說過蔣向東這種操作。
如果屬實,小說裡蔣向東被蔣奕整得半死不活,是大快人心。
胡建月說:“這些是我爸媽念叨過的,跟我小姨說的完全不一樣,現在我覺得,這種說法才是真的。蔣奕做過雇傭兵是千真萬確,知道的人特彆少而已。”
喬若客觀地說:“蔣家奶奶留過洋,不是一般的有學問,很受人尊重,她特彆疼蔣奕。要是從這一點考慮,蔣奕應該沒有大的人品問題。”
“就是呢。”胡建月目光流轉,思及另一件事,“蔣家奶奶專程去過國外,跟蔣奕聯係上,說就算拚上老命,也要帶他回國。
“可蔣奕說不用,橫豎已經這樣了,到二十再退役也不遲,然後讀書,多學些東西再回國。
“這話說起來,是六年前的事兒了吧?應該沒錯,蔣奕今年二十五,奶奶也是這幾年跟兒子兒媳婦徹底翻臉的。”
蔣奕今年才住到柳葉胡同,蔣老太太對喬若隻說他回來了,卻沒說過是從哪兒回來,喬若也沒想到多問一句。
此刻,喬若隻想吐槽小說作者:這大反派的戲份不少,為什麼連他這些最基本的情況都不提及?
這絕不是她聽到能不走心的內容。
轉念一想,釋然了:蔣奕這生平履曆拋到明麵上,他反派的設定就有些站不住腳了,蔣靜軒還能不能是男主都不好說。
再說了,蔣靜軒和蔣奕的對立,從上一代人的聚散就已經注定。
喬若問胡建月:“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建月笑開來,“蔣向東跟蔣奕胡攪理,蔣靜陽幫腔,罵罵咧咧沒人話,蔣奕上樓教訓了他幾下。
“巧得有點兒邪門兒了,蔣靜陽被打到陽台邊兒上,碰下去一塊瓷磚,蔣向東被砸個正著,估摸著肩胛骨折了。
“當時恰好有街坊去他家,看得清清楚楚。”
喬若聽著氣兒順了不少,展顏一笑。
兩人就這樣喝著酒聊著天,話題轉到薛青身上。胡建月說了她和喬小靈的過節,以及對喬若的遷怒。
喬若沒料到還有這一節。原主記憶中,薛青和喬小靈一直是同學,默認兩個人交情不錯,跟實際情況完全擰著。
知曉薛青那些惡劣行為的一個起因,總歸有好處。
這晚胡建月沒少喝,但酒品不錯,老老實實悶頭睡覺。
第二天上午,戚正業聯係喬若。
其時喬若正在等公交車,就近找公用電話亭回電給他。
戚正業要告知的是耿大軍的情況:“很高很壯,下巴上有顆黑痣,留小胡子、長頭發。住址是……”
喬若記下聽到的信息。
末了,戚正業說:“廖阿姨說話嗓門兒大,她新找的護工,昨天聽她跟薛盼提到了耿大軍,大概意思是怎麼都要跟那個人見一見,好好兒談談條件。”
喬若嗯了一聲,“她護工聽到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戚正業嘿嘿一樂,“給點兒好處的事情而已。”
“回頭給你報銷。”喬若問,“還有沒有彆的情況?”
戚正業立刻說:“耿大軍不在市裡,出門查什麼事兒去了,最早也得三天後才回來。廖阿姨像是仨小時都等不了了似的,主要是燙傷恢複起來確實受罪。”
喬若一笑,“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付了錢,喬若站在路邊,看著記下來的住址,陷入短暫的猶豫。
今晚要是摸進耿大軍家裡,無疑是私闖民宅。
但那東西是該槍斃半小時的淫.棍,到他地盤兒尋找罪證,就算不能提倡,也是有情可原。
迅速說服了自己,喬若腳步一轉,到出租房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