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柔聽了這聲大嫂有些彆扭,重生前比現在艱難,在老房子那住,田也沒分到這麼多,打的糧食剛夠吃,沒有多餘的去賣,日子緊吧,她隻好去求單老大那幾個處得好的朋友,顧遠山是其中之一,每次他退的遠遠的叫一聲“大嫂”,薑柔就不怎麼找顧遠山了。
後來才知道,很多事情,那幾個人嘴裡答應下來,辦得並不好,還是顧遠山出錢出力擺平,功勞都被彆人領了,傻不傻呀。
薑柔卷了褲腿,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肚,把鞋子脫下來擺在岸邊,一步步走到膝蓋深的河水裡,她一直看著呢,顧遠山全程低頭,聽到水聲後,他就馬上繼續後退,繞道想從另外一邊上岸。
“山哥,你知道我跟平南他大哥,是協議結婚的吧?結婚前我知道他有病,活不了多久,他知道我是為了四百塊救急的錢,他跟你說過嗎?”
顧遠山知道,單大哥準備去領證的前一天晚上,跟他和孫宏圖在一塊兒喝酒,孫宏圖勸他,就算要找個女人照顧弟弟們,也要找個知根知底、樸實厚道的,說薑柔一看就是沒吃過苦、守不住承諾信用。
那天他沒說話,他是覺得這種事情,隻要你情我願,單大哥和薑柔覺得合適,那就沒問題。
“說過這事。”
“可是,他隻給我家彙了兩百,說結婚後再彙兩百,他病逝之前,每年給我家彙四百,我要做的,就是這兩三年給他家裡洗衣做飯當保姆,把家裡後勤搞搞好,讓他弟弟們有乾淨衣服穿,到點有飯吃,之後的事情你知道了,結婚當天他就死了,我找遍家裡,隻有幾塊錢,我在殯儀館控訴他騙婚說錯了嗎?”
顧遠山無言以對:“嫂子,單大哥承諾的,我想辦法給你。”
薑柔好笑:“他欠的債不用你還,我就想問問,前幾天吃那涼皮,你覺得味道怎麼樣,如果讓你花兩毛錢買一碗,你會買嗎,我想聽實話。”
那顧遠山就說實話:“會買,嫂子,你想做生意?縣城能擺攤掙錢的地頭,都有人眼紅。”
薑柔能不知道嗎,重生前她就領教過了:“所以,我想在你作坊門口擺攤,看在平南他大哥的麵子上,你會同意的,是嗎?”
看著薑柔一步步過來,水麵的波紋蕩漾拍到胸口,顧遠山狼狽撤上了岸:“可以,你隨時去、隨時擺。”
薑柔忍不住在他背後笑著問:“到時候我就提你的名兒?”
“嗯。”顧遠山撿起地上的長褲套上,匆匆走了。
薑柔把盆飄在河麵上,彎腰拆開長度到腰部的辮子,慢慢用河水打濕,頭發太長了,每次洗頭要花好長時間,一盆接著一盆的水,還是河裡洗頭方便,剛把頭發揉出泡沫,顧瓊華來了,說是也來洗頭,連盆和洗發香波都沒帶,毛巾也是顧遠山掛著脖子上的那一條。
“嫂子,我忘記帶洗發水了,用一下你的。”
“行,你用。”薑柔心裡知道,怕她一個人在這兒不安全,顧瓊華是顧遠山叫過來的,但顧遠山肯定不會直接說。
顧瓊華想到剛才大哥的話,說什麼叫她來勸勸薑嫂子,不要一個人來河邊,尤其是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她當場就說了,這地兒又不是大哥專屬的,誰都可以來,但是不放心薑嫂子,她就趕緊過來了。
“嫂子,下次洗頭你喊我,我們一起來。”顧瓊華道:“你剛嫁過來不了解,村裡幾個娶不上媳婦的懶漢,嘴又缺德,就怕你遇上臉皮薄,我陪你一起就不怕了。”
“好,那下次我喊你。”薑柔叫她彎腰側頭,用水瓢舀水,一邊澆一邊抓揉,給她把長發清乾淨。
顧瓊華倒是想如法炮製,幫薑嫂子洗頭,但是她手重手笨,還扯掉了薑嫂子幾根頭發,以為薑嫂子會生氣,但薑嫂子沒有,還說她家裡家外一把抓,連村裡的二流子都敢追著打,很厲害。
薑嫂子溫柔的言語,讓顧瓊華心裡荒涼煩悶,二姨已經在給她介紹對象了,她想拒絕,就說要麼上頭沒有公婆的,要麼沒有很多兄弟姐妹的,要麼沒有弟弟們的,二姨罵她異想天開,二姨還催著哥哥結婚,說等找了嫂子後,無論如何她都要嫁人,不能再拖了。
她害怕將來的嫂子厲害,大哥現在已經不算靠譜,有了厲害的嫂子,她在婆家受了欺負,那還有娘家撐腰嗎?
回去的路上,顧瓊華強顏歡笑。
……
薑柔一路和顧瓊華說說笑笑回了家,打算等三兄弟回來,和他們商量去縣城賣涼皮的事情。
三兄弟已經在家了,一個坐在門檻上,一個站在屋簷下,一個氣的胸膛起伏,那一車的稻子也拉了回來。
薑柔放下臉盆,心裡早就有了數:“舅媽說了什麼,讓你們把稻子拉了回來?”
最小的平北憋不住:“舅媽說,我們三個壞透了,拿沒乾透的稻子去還,想占舅舅和舅媽的便宜。”
那這話說得也太過分了,舅舅和舅媽,就是怕薑柔跑了後,三兄弟又分了家,將來要舅舅管,所以提前陰陽怪氣。
薑柔叫三兄弟拉上板車:“走,我跟你們一起去還。”
平南不願意:“大嫂,你彆過去受氣了。”
薑柔說:“有你們三個在,我還怕他們打我不成?舅舅和舅媽,這是想用二百斤稻子,跟你們三兄弟撇開關係,關係可以撇開,但不能這麼個方式,走,必須說清楚。”
三兄弟隻好拉著板車跟上,路過顧遠山家,看到他二姨帶著個媒婆在院子裡坐著喝茶,媒婆左右轉圈的打量瓊華。
平北問:“瓊華姐這是要說親了吧,那個媒婆我認識,以前還來找過我們大哥呢,被大哥罵走,她就在外麵說大哥的壞話。”
薑柔想想上輩子的事,那個媒婆不是善茬,後來看上薑柔漂亮、顧遠山能掙錢,想給他們倆分彆介紹對象,介紹不成,說了他們不少壞話。
平南二叔二嬸家,正借了彆人家的曬穀場曬稻子,看到三兄弟和薑柔二次去還稻,和村裡人閒嘮嗑:“舅媽是個精明的,想用這二百斤稻子,換三個外甥不再上門,以後結婚蓋房都彆去麻煩舅舅,你們說這心思厲害吧,哪像我們家,舍了三間大瓦房才把家分了,以後平南、平西、平北,這三兄弟結婚蓋房都是她薑柔的事,我們叔叔嬸子不會再管了。”
村裡人有勸的:“話也彆這麼說,哪天平南、平西、平北出息了,你們做叔叔嬸子、舅舅、舅媽,又要說後悔的話。”
二嬸子翻著稻子,信誓旦旦:“他們要有出息,我也不沾光。”
……
薑柔來了平南舅舅和舅媽家門口,舅舅家也在曬稻子,門口還坐了好幾戶鄰居,看到寡嫂子帶著三兄弟上門,忙和舅媽說:“平東丟下的媳婦來了,可彆再像剛才那樣說話了。”
舅媽惡氣衝衝的:“平東他有病不和我們說,我娘家侄女兒差點嫁過去守寡,這樣的外甥們,可要不起。”
三兄弟不會吵架,薑柔上前:“舅媽,今天是來還稻子的,你彆扯其他的事,這稻子你要不要?”
“不要了,送給他們三兄弟,隻不過以後呀,你們有事彆再來找舅舅和舅媽,我們幫不起。”
薑柔把話說開:“舅媽,你怕平南他們結婚需要舅舅幫忙,不想沾麻煩,我們知道了,不敢來麻煩你們,舅舅舅媽以後有事,也彆來麻煩外甥們,話說清楚不就好了嗎,何必用濕稻子的事情說平南他們人品不好,我家稻子收的早,已經曬了好幾天了,曬到符合賣的程度才來還的,而且這每一袋,都多裝了二斤重,不信我們來過過秤吧。”
一過稱,果然多了好幾斤,舅媽臉上掛不住,乾脆說開了:“那就這麼說好了,以後舅舅不求外甥,外甥也彆來借東借西,我們自家好幾個孩子要養,管不了這麼多。”
薑柔四下看看,舅舅不知躲哪兒去了,她高聲道:“舅舅,平南大哥還在的時候,可親舅舅家了,往年你們家的水稻油菜,都是平東帶著三個弟弟來幫忙的,他才死啊,舅舅和舅媽就不管了,你們先做刻薄舅舅,彆怪平南他們以後做刻薄的外甥。”
……
稻子還了,三兄弟心裡出了口氣,以前大哥在,帶著他們沒少給舅舅家裡乾活,以前舅舅還主動借東借西,大哥不在了,舅舅和舅媽變得可真快,覺得他們三兄弟是累贅。
現在,家裡就數平南最大,他覺得自己得扛起擔子:“大嫂,稻子都收完了,我想找個木匠學學手藝。”
薑柔走在前麵,回頭看了一眼,重生前平南也是去學了木匠,之後平西也去當學徒,現在,這兩個弟弟,薑柔都不叫他們去:“遠山大哥同意借作坊門口的地方,給我們擺攤賣涼皮,你們都跟我一起去。”
遠山大哥能有這麼好心?他從來不主動,何況是剛嫁進來就守寡的嫂子,三兄弟都覺得嫂子受了委屈:“大嫂,你背著我們去求他了吧?”
“嗯,上午去河邊洗頭的時候碰上,問了一句,他同意了。”跟三兄弟說清楚,免得將來這人情被彆人冒領了。
平南想了想,擺攤賣涼皮是一條路,他做學徒也是一條路,多一條路總是好的:“大嫂,你帶平西平北擺攤,我還是去當學徒,有一門手藝也是好事兒。”
薑柔想了想,有些事情經曆一下不是壞事,有她重生的經曆在,這次不會叫他們幾個吃虧,她就同意了。
快到家門口,正好碰到顧遠山要出門,薑柔臉上掛了笑:“山哥,我跟平南他們兄弟說了擺攤賣涼皮的事兒,等賣了稻子就去擺攤了。”
顧遠山點點頭:“成。”
“今天來的人,是給瓊華相親的嗎?”薑柔追問。
“嗯。”顧遠山來了句:“我二姨還在家裡,路過門口的時候,你們彆多問。”
薑柔點點頭,路過顧家,平北在門口探頭,看了眼後小跑著追上來:“瓊華姐和她二姨快吵起來了。”
薑柔本來打算等等再和顧遠山提,聽到平北這麼說,不等了,稱了米麵,叫平北提著:“走,我們去把瓊華家的米麵還了。”
還米麵啥時候都能還,平南忙道:“遠山大哥叫我們彆管的,你剛來不了解村裡情況,瓊華二姨嘴巴碎,得罪了她,她會在背後添油加醋傳壞話的。”
薑柔笑道:“我又不是管,隻是去還米麵和雞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