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中午放學沒回家，他和初中的幾個好哥們一起，在校外隨便選了一家高檔餐廳，好好聚了一番。

說來也巧，和周兆從小玩到大的幾個人，小學初中高中全都在一個班，幾個人暑假各忙各的，旅遊的旅遊，學習的學習，竟然沒聚齊過。

於是開學第一天，幾個人就又走在了一起。

“誒我可是聽說了，咱們全縣第一可是來了一中，周兆你第一的寶座可是不保咯。”姚恒懿吃著飯，嘴裡含糊不清的嘟囔著。

坐在一旁的周兆明顯不太在意，明明看起來冷冰冰的臉上卻總是透著一絲頑劣。

“正好，也讓我感受一下萬年老二的感覺，這你比較熟，給我傳授一下經驗唄。”他伸手搭上姚恒懿的肩膀，嘴角微微勾起，故意大聲的說。

初中的姚恒懿作為萬年老二，永遠考不過第一的周兆，他為此憤怒過悲傷過瘋狂過，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接受自己不如周兆的事實。

他拍開周兆的手，嘴裡蹦出一句“滾”。

段佳加適時插入，趕在兩人又要吵起來之前結束了這個話題:“你倆能消停一下下嗎，天天為這個吵來吵去，無不無聊？”

她向前躬了躬身子:“不過你們清北班的物理可是禿頭魔王嚴采虹教，你倆可有的受了。”

周兆和姚恒懿學習成績一直都不錯，兩個人從小學開始就互相比著學，所有人都以為他倆針鋒相對，誰都看不慣誰，但除了學習方麵，兩人私下裡關係好得不得了。

段佳加和孟尤作為成績中遊的學生，能考上一中謝天謝地了。

姚恒懿一口飯沒咽下去，差點噴出來，一旁的孟尤適時端了杯水，姚恒懿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你說什麼？嚴采虹？我怎麼不知道是她教？”

他一臉懵，配上他高大的身材，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

除了姚恒懿之外的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深深歎了口氣:“你消息怎麼這麼不靈通？這都幾百年前的消息了？”

姚恒懿翻了個白眼，他全身心除了學習全撲在籃球和陸予纓身上了，根本沒注意過學校發的消息。

幾個人在微涼的小屋內，空調送來涼風，緊閉的窗戶阻斷了窗外的熱空氣，一股一股的熱風衝擊著窗戶，如水滴穿石一般無能為力，一陣風吹來，夾雜著樓下忽然爆發的激烈爭吵聲，從窗戶縫中鑽了進來。

段佳加耳朵尖，首先聽到了聲音，她好奇的走上前打開窗戶，爭吵聲便真真切切的湧入屋內。

四個腦袋擠在窗戶前，樓下“商州餐館”裡，隻聽得見老板娘咄咄逼人的語氣。

聽回複，和她對話的人是個女生。

“商州母老虎又發威了？這次的受害者會是誰呢？”孟尤率先開了口，他們初中是一中的本部生，在這附近待了三年，自然知道餐館老板娘不是善茬，脾氣差的要命，還天天跟客人吵架，但生意就是莫名不錯。

周兆盯著門口，忽然開口道：“打不打賭，咱們猜一下，這次的受害者是大哭著出來，還是沉默著出來。”

“我賭哭。”段佳加舉了一下右手。

隨後的姚恒懿和孟尤也都紛紛附和。

“還記不記得上次，商州母老虎罵了一個打翻麵條的女生，結果那女生被罵的哭的差點斷氣？”

姚恒懿回頭，眼神裡充滿肯定:“這女生，必哭無疑。”

他話音剛落，樓下突如其來的一個巴掌聲打開了四人的沉默，隨後女生一連串的罵聲傳了上來。

這場沉默的被動時間很長，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女生聲音消失，段佳加才磕磕巴巴的開口詢問:“剛……剛才是商州母老虎被罵了？”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飛快的抓起自己的隨身物品衝下了樓。

——————

他們趕到樓下時激烈的爭吵已經結束了，收銀台前是一個皺著眉頭但一句話沒有的老板娘，和一個高馬尾，背著薄荷綠色書包的女生。

書包上有兩個卡通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表達著主人此時此刻的心情。

周兆盯著眼睛看了很久，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他想了好久才重新拾起三年前的記憶。

三年前，初中。

周兆陪周母去一個親戚家，他們小區門口的超市，老板是一個脾氣很大的女人。

他經過那裡，聽見裡麵一個女人正大聲嗬責一個紮著低馬尾的女生，女生的書包是薄荷綠色，上麵兩個低垂的卡通眼睛對著地麵，就像她的腦袋一樣。

周兆走上前詢問了一下路人，得知整個事情的全貌就是店主懷疑女生偷了飲料，但女生拒不承認。

女生一聲不吭，死死拽著衣角，從側麵看過去她的臉憋得通紅，淚水斷了線的掉下。周兆不知道怎麼的，就是相信女生是被冤枉的，或許是因為她哭了。

但他不能理解，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不硬氣一點，為什麼要哭？

周母從車上下來，看到自己的兒子正在人群中看熱鬨看的津津有味，趕緊快走兩步把他拎走了。

周兆臨走時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小，那抹悲傷的薄荷綠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

“我要看監控！”

餐館裡女生突然放大的音量拉回了周兆的思緒，他幾乎可以百分百直覺判定，裡麵的女生就是三年前的那個人。

因為他後來上網搜過同款書包，幾乎翻遍了所有購物軟件也沒能找到。

那是獨屬於她的，絕無僅有的書包。

餐館裡，雲思滿氣消了大半，但還是盯著老板娘要看監控，裡麵的吃客見劍拔弩張的氛圍消失了，便有那麼幾個上前勸架。

老板娘應該是不會拿出監控來的了，雲思滿也懶得跟她在這裡耗時間，於是她轉過身對著餐館裡所有人說道:“各位，你們都看到了，我說要查監控自證清白，但她不同意，說明她心裡有鬼。所以，我是清白的。”

事態很明顯偏向自己一方，雲思滿回頭最後一次看向老板娘:“你最好以後少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訛錢。”她說完，像個凱旋的老虎，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高高的馬尾一晃一晃的。

她走出門，一眼看到了門口大樹底下的四人，正偷偷摸摸的看著自己。雲思滿也不在意，視線掃過幾人的臉，然後向學校方向走去。

樹後的孟尤指了指雲思滿的背影:“我去，一中高一新生，校服跟咱們一樣。不行，我得認識認識這位大俠。”

他說著就要走上前去追人家，周兆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孟尤的後領。

“你彆丟人了，小心她再把你呲一頓。”

四個人看著雲思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又看向了餐館內的老板娘，她正坐著生著悶氣，抬頭迎上四人的視線，氣的轉過了身。

周兆回想起雲思滿挺胸抬頭毫無畏懼但卻隱隱顫抖的身體，莫名在腦海裡和一個動物重合了。

“你們說，剛剛的那個女生，像不像一隻炸毛老虎？”

周兆一臉認真。

炸毛老虎，有機會我得認識認識你。他心裡默默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