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表早已經排好。
清北班被安排在了最高層,學校美其名曰為了不耽誤學生學習,特意安排在了頂層。
周兆在二班,姚恒懿在一班,兩個人爬上五樓,也沒感覺有多累。
周兆從小就長得引人注目,高高的個子,成績從小名列前茅,自帶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山氣質,但實際性格卻和外表有極大反差。姚恒懿則是從小就壯,籃球和學習都可得兼,小麥色的皮膚彰顯著肌肉。
兩個人走在路上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
走到二班門口,姚恒懿看向教室裡麵,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側影。他急刹車站住了腳,拉著周兆的胳膊湊到了門口:“我靠,老兆你看那是誰?”
周兆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是炸毛老虎。
“我去,她跟你一個班啊!”姚恒懿拉著周兆興衝衝的來到教室門口的座位表前,按著炸毛老虎的位置找到了她的名字,“雲-思-滿。”
“緣分啊,你倆真是有緣分啊。你可得小心點,小心她揍你。”
周兆白了一眼姚恒懿,他不太理解這個四肢發達的動物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合邏輯的想法。
姚恒懿還在不停的說著,周兆似乎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轉頭看了一眼,炸毛老虎本人正拿著水杯站在那裡,疑惑的看著兩人。
姚恒懿還在說話。
“我的天,她這名起的跟她本人一點都不符啊,中午她可是差點成為當代武鬆的炸毛老虎啊……”
周兆狠狠的掐了姚恒懿一下,終止了他的話。後者氣急敗壞的轉身,然後神色凝重的沉默下來。
雲思滿就站在兩人麵前。
“炸毛老虎?”她眨眨眼,“我?”
姚恒懿眼疾手快的把周兆推到了雲思滿麵前,躲在他後麵露出了燦爛的微笑:“他,周兆這小子起的,跟我沒關係啊。”
雲思滿仔細的看了看兩人的臉,然後記起來他們是中午躲在餐館樹後看熱鬨的人。
周兆被推出來,有點不知所措,如果麵前的女生真的大庭廣眾之下罵了自己,場麵可不會好看。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解釋一下:“那個……”
“所以中午的事你們都看到了?”雲思滿沒等周兆說完話,率先開了口。
“不全看到。”周兆在思考怎麼把話說的優美一點,以降低雲思滿生氣的成本。
姚恒懿在周兆身後插了話:“一點點,就一點點。”
兩個人麵對雲思滿莫名有些害怕,也許是見到了中午她炸毛的樣子,給她起外號還被正主發現,這兩個罪加起來,足夠雲思滿把他們“大卸八塊”。
但,雲思滿咧開了一個笑容,她眼睛亮晶晶的,白淨的臉上露出一抹紅暈:“怎麼樣,我帥不帥?”
周兆:“?”
姚恒懿:“?”
一臉問號的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時間沒搞明白雲思滿這話的意思。周兆回想起雲思滿倔強的一跳一跳的高馬尾,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很帥。”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那個餐館的老板娘已經橫行霸道多年了,你是第一個治住她的。”
雲思滿滿意的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壯舉”很是滿意,她又回味了一下“炸毛老虎”這個稱呼,覺得甚是滿意。
前十六年的人生中,她一直是個軟柿子,任人欺負,奶奶告訴她,做女人要逆來順受才能享福,她信了。她學著在弟弟打碎碗的時候低頭替他認錯,在被冤枉偷錢的時候一聲不吭,在媽媽被爸爸暴打的時候躲在一旁默不作聲。
她問過奶奶為什麼媽媽會被打,奶奶告訴她,因為媽媽不聽話啊,不聽話的人就應該被打。她又信了。
一直到初三那年,媽媽去世。
葬禮那天,她哭的撕心裂肺,在守夜的那個晚上,她偶然聽到奶奶和其他親戚的對話。
“她媽真是個傻子,被打也不知道反抗。”
“這樣的女人才聽話,打就打一頓,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看她女兒也是個受氣的賠錢貨,以後不得落得跟她媽一樣的下場。”
“……”
一句一句話像刀子一樣紮進雲思滿的心裡,她的世界觀崩塌了,原來逆來順受通向的不是幸福,而是一個深淵。
而她的媽媽,就是前車之鑒。
所以她開始了反抗。
中考她考出了三年以來最好的成績,順利擺脫了奶奶一家人的牢籠,從縣裡來到了市中心最好的學校,她威脅家人如果不給她學費和生活費她就去報警,她砸了家裡能砸的所有東西,換來了一年的學費。
當軟柿子是沒有前途的,她情願當個炸毛老虎。
“我很喜歡炸毛老虎這個名字。”她看著麵前有些慌亂的二人,很鄭重的說道。
周兆和姚恒懿更懵了,想象中會生氣的雲思滿並沒有發火,反而很開心。
周兆嘴角勾起一抹,把姚恒懿拉到了身旁:“喜歡就好。”
兩個人結束心驚膽戰的對話,然後心存疑惑的看著雲思滿遠去。
“表演型人格,絕對是表演型人格。”姚恒懿篤定的說。周兆推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還是彆評價了,回班吧。”
姚恒懿“嘖”了一聲,拍了拍周兆的肩膀,像是交代後事一樣歎了口氣。
兩人就此分開,周兆找好自己的位置,把東西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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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思滿心情很好,接完水回來興衝衝的放在了桌子上。
班裡人陸陸續續來齊,班主任也邁著四方步,夾著公文包走了進來。
班主任姓張,矮胖的身材,帶著一個方框眼鏡,黝黑的臉龐透著一股猥瑣的氣息。
他先是點了名,然後關好前後門,開始了開學第一天的一係列介紹。
“我叫張俊,是你們的班主任。”他頓了頓,轉頭在黑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我教語文,哼,可能看不出來吧,但是呢,至少未來的半年時間裡,你們都可以和我一起徜徉在文學世界裡。”
底下的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可能是張俊的外表讓人很難親近起來,雲思滿自認為自己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這個班主任給她的第一印象確實很差。
張俊自我介紹完,按照學號給班裡所有人任職,周兆作為全市第二,在班裡的學號排在第一。
沒有民主投票,張俊當機立斷的認命他為班長,並順著學號依次安排了各科課代表和體委及團支書。
雲思滿雖然在她的小縣城裡成績很好,但到了高手雲集的一中,實力就沒有那麼強悍了。她在班裡隻排上了第二十五名,整個清北二班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五個人。
全市第一的那個女生大概率被分到了一班,畢竟一山不容二虎,中考成績第一和第二隻差了兩分。
張俊很快分好了所有任務,然後打開了ppt,上麵是一個新的座位表。
“啊?怎麼還分座位啊?”
“門口貼的那個不算嗎?”
“……”
班裡隱隱約約的傳來抱怨聲,張俊權當沒聽見,自顧自的放大了座位表:“這是新的座位表,你們找一下自己的座位,現在就動,二十分鐘之內完成。直接搬桌子,注意聲音小點。”
雲思滿看著自己的座位,深深陷入了無語。她被排在了最後一桌,靠著窗戶,她個子不算高,前麵避免不了坐好幾個個子高的男生。她又看了看周兆的名字,第三桌,擁有最佳視野的同時還是正正中間。
世道不公。
她懂。
雲思滿吭哧吭哧的把自己的桌子從教室的另一角搬走,好不容易才搬到了最後一排。她轉身準備去拿書包,忽然感覺有股黑影籠罩自己身上,她抬頭,和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對上了視線。
“嘿同學,你能稍微挪一下嗎,我進不去。”
說話的人是自己未來的同桌。
他嘿嘿一笑,搬著桌子像是拎了個書包一樣輕輕鬆鬆。
雲思滿點點頭:“你過。”
周兆的地方沒怎麼動,他早早的搬好,無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雲思滿的方向,她正拎著自己的書包,快步挪動著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二十分鐘時間結束,張俊走進教室,把還站著的幾個沒收拾完的同學趕了出去。其中就有正準備坐下雲思滿。
“你們幾個站著的,都給我出去。”
新官上任,誰都看出來張俊不是個好惹的。教室裡鴉雀無聲,雲思滿飛速坐下,試圖掩蓋自己曾經站著的事實。
幾個人走出去,張俊小眼睛溜溜的轉動著,走到了假裝寫題的雲思滿旁邊。
“你剛才沒站著嗎?”
雲思滿抬頭,非常篤定的回答:“沒。我在您進來的那一秒坐了下來。”
“哼。”張俊冷笑一聲,然後狠狠戳了戳雲思滿的肩膀,“出去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