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黑色晚霞(三)(1 / 1)

夜晚的月亮出現,好像有更多的人在這一刻變得孤獨,他們執意的認為,總有一天,月亮會自己落下來,與他們沉淪。

“我第一次體驗被圍繞的感覺,那感覺有點讓我手足無措,但又很喜歡。”

“我是多麼惶恐,多麼受寵若驚,這一切都是我不曾感受過的。”

“看看,看看你現在的眼睛,它是多麼水靈,多麼漂亮,可是它們好像在憐憫我,同情我。”寧素白摸了摸他的眼睛。

這雙明亮的眼睛,如果她能夠親吻它該多好。

寧素白湊得越來越近,就快要,快到觸碰到那明亮的地方了,可那雙眼睛卻後退了幾寸。

解聞七向後躲了躲,但依舊直視著她:“我沒有在可憐你,我隻是想讓你不要這麼活著。”

“你接近我,隻是想要我的生命,然後飼養你,你真的很假惺惺。”寧素白嘴唇都在顫抖著,她深知解聞七的好,同時也知道解聞七為什麼對她這麼好。她不願正臉去看他。莫名地,她怕他因為完全正視自己的醜陋無法忍受而離開,又擔心她會因為看見他清秀的麵孔,越陷越深無法自拔,而徹底愛上了他。

“我想你需要冷靜一下。”她捧著自己臉的手越來越重,解聞七拉住她的胳膊試圖掙開她。

“我不需要冷靜,解聞七,我很清醒。”寧素白乞求著,眼淚又落了下來,“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我不想死,你聽不到我的鈴鐺聲的話,你還會找到我,靠近我嗎?”

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是一個風鈴,如果遇到了狂風暴雨,就會“叮當叮當”的響,有的聲音很清脆,有的聲音很沉悶。寧素白的風鈴聲,很平靜,很悅耳,像是在奏一曲孤島之歌。

種子會聽到這種渴望死亡的聲音,然後尋找風鈴,要麼拯救,要麼帶走。

解聞七聽到了,所以他才出現了;如果聽不到,他是找不到她的。

換句話說,是寧素白在向他求救。

遲遲等不到回應,寧素白心灰意冷,像是被背叛的人,要向心愛的人撒氣,於是她給了解聞七一巴掌,從他手裡奪走麵具,撇下解聞七,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嘩啦啦”一陣開鎖的聲音。

寧素白打開門,走廊還亮堂堂地為回家的人照亮路,可家裡卻黑漆漆的一片。

她隨手把雪狐麵具扔在了地上。

她不清楚她走後,解聞七是否還待在那裡。

她依著門,身體慢慢地滑了下來。

有些無助。

屋內隻有冰箱運行的嗡嗡聲,她好後悔,她明明知道解聞七親近她的原因,他明明一開始就告訴她了,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還想要渴求更多……

一聲撕肝裂膽的呼喊聲讓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悲傷,她感覺到好像有熾熱的火焰灼燒著喉嚨。

寧素白扯著頭發,一直哭泣,直到一陣乾嘔讓她不得不起身喝點水。

家裡一個人都沒有,父母還在鬨離婚,沒有一個人願意回來。

她猛喝了一杯水,卻被嗆得直不起腰。

猛咳了幾聲後,她走到冰箱,拿出來一瓶酒放在茶幾上,打開電視。

手機上是酒吧老板的短信。

一段十幾秒的視頻,一句不好意思和三百元的轉賬。

寧素白顫抖著手指點開視頻,拍的正是麵具掉下來的前後,接著就是不停地放大放大,直懟著她的臉。

她冷哼了一聲,胡亂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打開電視。

整個屋子裡,隻有電視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電視上播著無聊的肥皂劇,她過著無聊的生活。

按照約定,她沒有時間了,她需要儘快做出決定了。

早上五點半,寧素白是被鬨鐘叫醒的。

她從沙發下爬起來,用腳將一地的煙頭掃在一起,被碰到的酒瓶子啪啪作響。

她也懶得收拾,洗了把臉,就去學校了。

身上的酒臭味亂竄,剛進教室門,旁邊的人就像看見了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捂著鼻子就逃開了。

桌子上放著星期一考的三模理綜試卷,想必是昨天晚自習發的。

一百二十多分。

嗬,寧素白翻了個白眼,把卷子揉成一團塞進了桌洞裡,趴在桌上,考慮要不要退學。

早自習下課後,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找解聞七解釋,班主任卻叫住了她。

本以為班主任會說什麼打擊她,或是恨鐵不成鋼之類的話,可她竟然說:“你的這次三模考試隻考了三百出頭,專科都難走,但是你的歌唱的很好聽,複讀一年,當藝術生走個民謠的話還能考上本科,你考慮一下嗎?”

寧素白整個都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班主任會跟她說這些話,睜著眼睛看著她,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著急,可以等到高考後在做準備,還有二十幾天,你可以考慮考慮。”班主任也看出來寧素白的驚訝,她本來壓根沒想管這個學生,但是昨天晚上接到了一個電話,那個打電話的人無論如何也讓她這麼說,求她照顧一下這個學生,還說明天會收到一個小禮物。她今早確實是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看見了一張價值五百元的購物卡代金券。

班主任見寧素白還低著頭,站在原地,她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她有一百多號學生要管,根本沒心思搭理寧素白,說完就趕緊離開了。

聽起來真的很誘人,好像她隻需要比彆人再多花一年的時間就可以有一個聽起來不錯的未來。

可是小兔子受到了致命傷,冒險家隻帶了止痛藥。

她在荊棘叢林的存活率幾乎為零。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感謝班主任這突如其來的關心,班主任就走了,還是覺得有點可笑。

隨便了,當務之急是找到解聞七。

來到高一七班的門口,卻被付玉告知:“解同學啊,請假了,他應該是生病了,可以問問老師他的家庭住址,等會放學了再去看看他。”

寧素白點了點頭,生病了,是因為自己扇了他一巴掌嗎?

她沒有說話,看起來有點魂不守舍。

“等放學我們可以一起去,反正是大休。”付玉口中的大休是指周五的下午一點至周日的下午七點這一時間段,三星期一次,平時的休息室周日晚上沒有晚自習,留給同學們自由活動,但不能離校。而這個大休是任學生自己支配的放假時間。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然後就走了。

“誰啊?”前腳人剛走,後腳祁民就湊了過來,下巴抵在付玉的肩上。

“寧素白。”付玉說。

“解聞七的緋聞女友?”

“不許胡說啊。”

“我怎麼胡說了。”

“班主任好!”正聊天呢,付玉突然轉身喊了一句,嚇得祁民也跟著敬了個禮:“老師好!”

結果走廊上除了聊天的學生,沒有一個老師,又因為聲音過大,導致所有人都看向他。

尷尬間,羅什溫已經走進了教室,祁民一個箭步跳上羅什溫的背,開玩笑地說:“付玉,你真該死啊。”

然後付玉腦子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猛地一陣生疼,祁民見狀不對,立馬從他背上下來,問他怎麼了。

“沒事。”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有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跑了進來,看不清是誰,隻知道是一個人從樓上跳了下來,但是付玉沒告訴祁民,可能正如他說的學的有些累了吧。

解聞七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床頭櫃上還放著一杯茶水還有給寧素白準備的派大星娃娃。

他坐起來喝了一口,溫溫的。

感覺到身體並沒有昨天那麼沉重了,於是就乾脆起來了,身上穿著熊貓圖樣的兩件套睡衣,昨天的那身衣服滿是酒味,應該是函數換了下來。

他推開門,卻看見函數在和另外一個人僵持著。

那個人穿著簡約字母休閒衛衣,下麵是複古牛仔長褲,撲麵而來的大男子氣概,比旁邊穿著熊貓連體睡衣的函數還高了大半個頭,也比函數精壯很多。

函數的低發紮得很隨便,而且右手還拿著牙刷,睡衣的帽子的形狀也尖尖的,看來是被人從洗漱間拽了出來。

這人現在就在函數的麵前站著。

而現在函數臭著臉,很顯然對方做了什麼讓函數生氣的事。

“在聊什麼?”解聞七出來,打破了僵局。

“聊什麼聊,老朽根本不屑跟這種家夥講話好嗎?”函數把牙刷塞進嘴裡就往洗漱間跑。

那人還想向前追,卻被解聞七擋在洗漱間門口,攔住了去路。

“你是……”

“看來你的主人並沒有向你提起過我。”

解聞七扭頭看了一眼函數,然後又看了看麵前這個男人,搖了搖頭。

函數吐出漱口水,把解聞七塞進了洗漱間裡,關上了門。

“快洗澡,滿身都還是酒味,很難聞。”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從那個男人身邊走過。

裡麵的解聞七仔細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確實有點難聞。

函數等裡麵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他才開始說話。

“怎麼,這麼怕你的小種子認識我?”東方跟著函數,饒有興趣地盯著他。

“怕你帶壞他。”函數拿起灑水壺走到陽台處給花澆水,大概有五六盆。

他們住的地方比較偏,距離學校很遠。這個地方適合老人生活,房子都是兩層小平樓,兩戶一層。從屋裡往外看,長椅上到處坐滿了人,樹成蔭,花似錦。

“你真把這小種子當自個兒的小孩兒寵了?”東方也來到陽台,手欠就想揪花瓣,手剛碰到花邊,就被函數打掉了。

“還是不要管老朽的種子了。”函數有些生氣:“先管好你自己的種子。”

“她的風鈴聲很明顯在變弱,如果我不那樣做,你這‘單’就是白乾了,你以為你還能堅持多久?”東方看向窗外,一些叫賣聲聽得越來越清楚。

函數把花灑重重地摔在窗沿上,然後就往門口走,打開門:“請你出去。”

“昨天晚上要不是你求著,我不會幫你,那麼你的種子現在就是一灘塵土。”東方緊皺著眉頭,試圖說服他,轉而又用一種含有歉意的表情:“是不是,昨天把你欺負的太過了,生氣了?”

然而函數並不想跟他廢話,隻是語氣加重,重複了剛才的那句:“請你—出去,老朽今日不見客。”

東方咬著牙,如果是平常,那現在的情景應該是把函數壓在門上,狠狠地欺負他一番,可現在他確實乾涉了函數,他不在理。

“不用了。”然後瞬間消失了。

函數關上門,大喘了一口氣。

解聞七從洗漱間出來,沒看見函數,就試探性地喊了句:“主人?函數?”

“這呢。”函數端了杯水從旁邊的牆裡出來,他已經收拾好了,穿著墨綠色的新中式長款外套,裡麵搭著淺v襯衫和白色西裝長裙,直達腳踝,像一個老裡老氣的年輕藝術家。

“聞聞還有酒味嗎?”解聞七伸出胳膊給他聞。

函數湊過去,深深地聞了聞:“沒有,是老朽的香貝貝。”

解聞七被他逗笑了,平時很難發現的單側梨渦,隻有在笑的很開心的時候才能看見。

“快去換衣服,老朽餓了,咱們出去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