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
黎笙激動地一把抱住蘇冪,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你終於能聽見我說話了,你不知道我試了多久!”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蘇有些措手不及,她拎著黎笙的衣領將她提遠了些,“究竟是怎麼回事?”
黎笙佯裝抹了把眼淚,淒淒苦苦地說:“我也不知道,那晚我躺在床上發呆,忽然看到天上有一顆流行星劃過,後來我睡著了,等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這裡了。”
“流星雨?”蘇冪追問道:“你也看了獅子座流星雨?”
黎笙吸了吸鼻涕:“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座,當時光顧著許願了。”
“你許了什麼心願?”
黎笙垂頭小聲囁嚅道:“我許了兩個心願,一個是能夠考上大學,另一個是……是……
她聲音越來越小,蘇冪皺眉將耳朵湊近她唇邊,才聽到:“在畢業之前能追到喜歡的人。”
行啊,有覺悟!小小年紀就知道愛情事業兩手抓。
蘇冪額上的青筋突突跳著,她記得那晚自己也許了心願,細想之下,她心裡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想到一個極其離譜的猜測——那晚她們在不同的時空同時許願,為了達成彼此的心願,命運讓她們交換了身軀,並把她送回1995年!
“我接下來說的話隻是猜測,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隻有當你和我的願望都完成了,我們才能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這個推測蘇冪自己說出來都覺得離譜,但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黎笙聽完愣了半晌,才問:“那你許的願望是什麼?”
蘇冪後槽牙咬得咯咯響,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大嘴巴,“我許了個腦殘的願望——希望能夠找到人生的意義!”
“雖然理解有些偏差,但就普世的價值觀來說,你現在算是助人為樂,隻要幫我完成心願,你這個心願也算是同步完成了啊!”黎笙又嘖嘖兩聲:“這什麼座的流星能處,有忙它是真幫啊!”
“……”蘇冪聽她話裡行間參雜了不少現代詞彙,頓感頭疼,她不敢想象一個90年代的高中生如何應對成年人一地雞毛的生活,尤其是人家還頂著自己的皮囊!
她揉著腫脹的太陽穴,問:“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這問題剛說出口,黎笙的臉色霎時焉了,“我醒了之後一直在這團霧裡打轉,偶爾才能見到你,不過我閒著沒事就開始看你的記憶,跟看電視劇似的,也能聽到外麵的話,我這兩天聽到了不少事情,比如你剛做完手術,但是還是變成了那個什麼……哦!植物人!所以你家裡人給請了個護工,但是那護工一點兒也不好,自己陪我的時候就喜歡看一些吵吵鬨鬨的東西,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
“人家估計是在刷抖音。”蘇冪苦笑。
“什麼是抖音?”黎笙對這個名詞十分好奇。
蘇冪正要和她解釋,耳邊突然響起震天動地的鬨鈴聲。
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黎笙的神經像是斷了一處,整個人徹底繃不住了,她抓起那個發瘋般的機械鬨鐘往角落一摔,鈴聲立止。
原來她變成了植物人,所以黎笙才會被困在自己的意識裡麵沒辦法蘇醒,而自己剛醒過來的時候感受到的那陣莫名的頭疼,大概是因為原身在做手術的緣故。
可是……哪怕變成了植物人,她也還是好想回去,因為那個世界有於方洲,有她熟悉的一切。
黎笙曲起腿把臉埋在膝上,窗外清脆婉轉的鳥鳴聲,在她聽來卻是那麼聒噪煩人。
“笙笙啊,起來吃早飯啦!”早上六點半,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奶奶總是掐準時間叫黎笙起床。
“來了。”黎笙揉揉發澀的眼睛,在臉上狠命拍了幾下好讓自己清醒些。
年輕就是好,不用化妝皮膚狀態也很能打,把衣服套上紮個頭發十分鐘就能出門。
黎笙背上書包走到客廳,桌上放了一碟子油條和兩大碗豆漿,黎笙端起豆漿“咕嘟咕嘟”地灌下去,將一根油條叼在嘴裡,含含糊糊地和奶奶說再見。
奶奶慢條斯理地將油條撕成小塊,泡進豆漿裡,問:“今天怎麼去那麼早?”
黎笙從門背後推出一輛黃色的自行車,應了一聲:“今早上有小測,提前20分鐘上課。”
說完,那雙纖細漂亮的小腿一躍,跨上單車,她搖搖晃晃地騎了一段,很快就適應了,騎得又穩又好。
清晨的風拂過少女的麵龐,黎笙想起,自己入行的第一年,參加過一檔真人秀綜藝節目,公司安排藝人到深山裡體驗生活,拍攝周期足足有一個月,因為時間長,條件艱苦,但凡有點兒名氣的模特和小明星都不願意去,所以這種”好事”才會落在她頭上。
那一個月可把蘇冪折騰得夠嗆,為了收視率和節目效果,節目組安排她們喂豬、插秧、放牛,啥臟活苦活都輪了一遍,反正不過是些沒名氣的小模特、小明星,可勁兒折騰,有兩個同去的女孩子實在受不住,寧可賠付違約金也不肯繼續拍,開機第三天就連夜坐飛機跑路了。
相比之下,蘇冪從來不叫苦喊累,即使是乾農活不小心崴著腳了,硬是生生扛著躲進柴房裡一個人偷偷抹藥膏,結果這個小片段被攝影師拍到了,後期剪成花絮投放出街,竟讓蘇冪意外賺了一波觀眾的好感,微博粉絲一夜激增三萬。
那一個月的體驗真的酸爽無比,她每天要乾大量消耗體力的農活,不是割麥子就是熬潲水喂豬,經過一個月的風吹日曬,她從山裡出來那天,整個人又乾癟又枯瘦,連到機場接機粉絲都沒認出她來……
經過這樣一輪深刻磨煉,現在要適應這種略顯枯燥的學生生活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不就是考上大學嘛,不就是追一個高中生嘛,能有什麼多大難度?
心靈雞湯這麼一喝,她蹬腳踏板的力氣更足了。
陽光投進老巷子裡,照亮每一塊青磚石,她輕輕撥動車鈴,清脆的“叮鈴”聲在巷子裡回蕩,窩在巷口曬太陽的貓慵懶地“喵喵”幾聲作為回應。
黎笙住的這條巷子叫“梨花巷”,名字取得簡單,因為巷口有一棵碩大的梨花樹,打從民國時期就種在這裡了。幾年前政府出資,圍著梨花樹砌了一圈矮墩和一座涼亭,附近的居民都喜歡來這裡閒坐聊天、喝茶下棋。
她蹬著自行車熟練地穿過梨花巷,往左轉拐進人民路,沒有任何遲疑,潛意識裡仿佛早已知曉路線該怎麼走。
想起早上自己順口回答奶奶要考小測的事情,黎笙在心裡暗忖:“難道是因為昨晚和黎笙見了麵,所以記憶就會慢慢地回來?”
這種記憶回溯的方式像是執一支毛筆在過水的紙上作畫,筆落的那一刻,墨汁便順著紙的脈絡鋪散。
嵐啟高中,高三(2)班。
黎笙剛把書包放下,一排娃哈哈AD鈣奶出現她書桌上,她扭頭便看見陳舒奈那張充滿歉意的臉:“笙笙,昨天謝謝你幫我……你沒事吧?”
“我沒事兒,但是下次要是再發生這種情況你一定要告訴老師和家長,不要忍氣吞聲,更不要指望給錢了事,明白了嗎?”黎笙將AD鈣奶拆開,拿了一支給陳舒奈,後者接過AD鈣奶,拚了命地點頭。
陳舒奈在AD鈣奶的錫紙膜上紮了一個孔,就著吸管小口小口地喝,“昨天我去找老師的時候正巧碰到我哥,我求他幫忙,剛好路遠辰同學和他一塊兒打球,他堅持讓我哥先帶我回家,自己一個人跑去給你解圍。”
“路遠辰……”黎笙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的目光下意識投向他的座位,早讀就要開始了,可她右邊的座位還是空蕩蕩的。
黎笙想了想,又拆了一瓶AD鈣奶握在手裡,然後假裝去上洗手間,路過路遠辰座位的時候她用寬大的校服作遮擋,偷偷將AD鈣奶塞進他的書桌抽屜裡。
從洗手間轉了一圈回來,早讀已經提前結束,英語科代表正在分發試卷,準備開始英語小測。
黎笙走進教室的那一刻,路遠辰抬起頭,正好對上她的視線,漆黑狹長的眼眸半塔拉著,慢悠悠地喝著AD鈣奶,還是一貫的憊懶姿態。
她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雖然隻是個高中生,長得確實過分帥氣。
AD鈣奶被他握在手裡,顯得尺寸都像是小了一號,他咬著吸管不慌不忙地喝著,見黎笙進來,路遠辰的唇角勾起一絲弧度,從書桌底下將纏著繃帶的右手舉起來揚了揚,意思再明顯不過——彆忘了你答應過的事情!
真的,一個兩個都是活爹!
英語小測比想象中簡單,黎笙靠著腦子裡殘存的那點兒墨水還能從容應對。
她讀高中的時候除了數學比較薄弱,其他學科學得都不錯,若不是家裡突生變故讓她整個高三的生活都處在混亂之中,考上一所211大學對她而言幾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答完題目還剩將近十五分鐘,黎笙拿出第一堂課的課本,翻開準備預習。
“唰啦”一聲,一張試卷落在她眼前。
黎笙皺著眉望向試卷的主人,手裡捏著試卷正要丟回去,路遠辰卻擺出一副無賴又無辜的表情,又把被繃帶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拿出來在她眼前若無其事地晃了晃。
“忍住,你要忍住,人家畢竟是因為幫你才受傷的。”黎笙做了一個深呼吸,努力勸解自己。她將被捏皺的試卷用手掌碾平,照著自己的答案又抄了一遍。
“拿去。”黎笙將試卷遞給路遠辰,路遠辰接過卷子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把試卷傳遞給前排的同學,這才轉頭對黎笙說:“喂!你先把你的題改幾道再交上去。”
“我為什麼要改?”
“你就坐我隔壁,老師看到一模一樣的卷子肯定會找茬。”路遠辰拿著一支鉛筆在手裡轉著,動作嫻熟,鉛筆隨著他細長的手指旋動,像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黎笙盯著那支鉛筆,克製住想把它打掉的衝動:“那你為什麼不改?”
路遠辰用手托著腮幫,笑眯眯地看著她,回答得十分理直氣壯:“因為我要拿高點的分數。”
說完,他又從抽屜裡翻出幾個筆記本丟在黎笙課桌上,懶懶地說道:“記得做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