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耐煩的Gin今天依舊很不耐煩。
他蹙眉望著天花板,煙味回蕩在空氣裡。
……天花板有什麼好看的?我納悶地抬頭,隻看到明晃晃的燈掛在天花板上。燈光刺眼,我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但黑色的光斑仍舊在我眼底留下了痕跡,它們會持續一段時間,但絕不會太久。我又仰頭看Gin,那礙事的光斑恰好擋住了Gin的臉,嚴嚴實實。
但我仍舊能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他今天說話比平時要不客氣多了。
“真遺憾沒能收到你的死訊。”他平時說話要委婉多了,果然是心情不好嗎?
但心情同樣不是很好的我自然不會慣著他,我毫不客氣地回懟:“失望的又不止你一個。恭喜你,又苟活了一個月。”
我聽到他喉間溢出一聲冷哼,“希望接下來你還能這麼有活力。”
“彼此彼此吧。”
我們之間不是針鋒相對就是沉默是金,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相處模式會是這樣。
明明我們同病相憐來著,就算當不了朋友也不至於當敵人啊。
可現實就是這麼古怪,我們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我們是彼此秘密的守望者。我知曉他的野心,他手握我的軟肋。
我們彼此信任的同時又深深厭惡著對方,恨不得對方早點死掉。
秘密維係著我們。
在秘密被人揭露前,我們的關係永遠如此:警惕與信任同行,惡劣與關切並存。這關係畸形而又扭曲。
沉默是今晚的安康橋,但如今我卻有些受不了這種沉默。於是我便開始挑刺,從各個方麵。
“Gin。你彆抽煙了,難聞。”
Gin沒理我,跟煙酒有關的問題他一向不屑於理會我。也許是覺得麻煩――畢竟已經重複了很多遍,又或許是根本不屑於理會自己這個過氣的前任搭檔。
我更傾向於後者,畢竟我幾乎沒見他提過自己的現任搭檔,一個代號伏特加的高大男性。
我隻在一次任務中遠遠看過一眼,平時偶爾的和Gin的聚會也看不到這位司機在車裡等候,在我這裡,他的存在感幾乎趨近於零。
“Gin,我餓了。”糟糕,下意識把會對唯說的話說出來了。
這次Gin總算是施舍給了我一個眼神,嫌棄極了。“尼格羅尼,我不是你的仆人。”他吐了口煙圈,綠色眸子冷冷掃過我的臉,“彆拿對自己下屬的那一套來對我。”
“欸?可我就是餓了嘛,最近總是這樣,”我眨眨眼睛,拉長語調,“哪怕什麼都不做,肚子也會咕嚕咕嚕響,我也很煩惱啊。”
“更何況我的下屬很貼心,絕不會讓我餓肚子。”末了,我補上這麼一句。
也許是光線原因,他的神色黑了一瞬,但什麼都沒說,而是移開了目光,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
等完成了一係列複雜的檢查之後已經是第二天了。離開清酒的實驗室,踏上地麵,叫我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我徒步走到市區,摸出手機給唯發消息。
【我:一起出來吃飯吧。】
【我:定位】
【我:來這裡接我。等你。】
我沒等太久,唯很快就回複了我,語句仍舊簡短。
【唯:好。】
22.
我在咖啡廳裡等到了唯。
他推開門,掛在門口的風鈴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成功喚醒了昏昏欲睡的我。
“你來了,唯。”我打了個哈欠,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困倦。“我好困。”
他走到我身邊,身上帶著淡淡的風霜味,清冷冰涼。“那就回去吧。”他聲音極輕,像是怕打攪到誰。
“不行哦,”我對唯的想法進行了否決。“你應該還沒吃飯吧?按時吃飯,不然對身體不好。這是唯告訴我的吧?”
“哈。”我拂去因困倦而產生的生理性眼淚,繼續說:“這家店的味道還不錯,我很喜歡吃,嘗嘗吧。”
他將目光放到桌子上,上麵是我替他點的甜點和三明治。
“當然了,如果唯不喜歡吃甜點的話,”我勾起笑容,抬頭望著他,“我可以為你代勞哦。”
他認真地看著我,那雙上挑的藍色瑞鳳眼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我幾乎能看見那雙眼睛裡我的倒影,美得叫人窒息。
如果把胡子剃掉會很好看吧?雖然現在就已經很好看了。
“好。”他忽的露出個笑,坐到我對麵,“那就……麻煩你了。”這麼說著,他還對我來了個wink。
……實話說,有點可愛。
我下意識捂住心臟,瞬間引來麵前人的關心,“怎麼了?幸。”
唔,被他可愛到了這種事情是可以直說的嗎?感覺不行欸。
“沒事。”我敷衍地回答,順便移開了目光。“你快吃,吃完了我們就回去。”
“嗯。”他點頭,又像是隨口一問般說:“剛剛喝了咖啡,還會困嗎?”
“會哦,”我又打了個哈欠,“不喝咖啡我才睡不著,常人眼裡的提神神器對我來講和安眠藥差不多了。”
困倦至極的我並沒有關注太多。
回到屋子裡,我趴到床上,墜入深沉的夢鄉。
夢裡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是一片漆黑,睜開眼,便什麼都不剩下了。
我這個人這一生值得回憶的事情不多,我想不出來自己這無趣的人生有什麼好紀念的,或許不是我想不出來,而是根本就沒有。
腦袋昏昏沉沉的,嘴乾得不像話,超級難受。
我眯起眼睛,從一片黑暗抵達了另一片。
我在枕邊摸索著找到手機,在打開手機被它發出的光芒晃住眼那一瞬間我恍若隔世。
好像不久之前我就曾這樣在半夢半醒之間打開手機,迎接新的一天。
但現在不太一樣。
時間定格在三點四十九分,嗯,淩晨。我伸出手,摸上自己的額頭,燙得嚇人。
或許是發燒了。
真是煩人啊,淋雨不會發燒,滑雪不會發燒,偏偏去一趟實驗室就發燒了。清酒是偷偷在實驗室裡培育了病毒嗎?
討厭去實驗室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翻身下床,地麵冰冷的觸感叫我瑟縮一瞬,但整夜都開著暖氣,地麵不可能這麼涼,那大概是我的體溫太高了吧。
……燒迷糊了怎麼辦?
寂靜的夜裡門開的聲音格外清晰,我躡手躡腳,試圖不驚動任何人,儘管這所謂的任何人其實隻有一個。
我早就適應了黑暗,並沒有那麼嚴實的窗簾透出月亮的明光,我走上前拉開窗簾,大片月光傾斜而下,照亮整個房間,我得以打量這個日夜居住的場所:一個由組織提供的,我並不是特彆鐘意的安全屋。
我記得在不久之前,這裡空空蕩蕩,桌子椅子上落著一層薄灰,毫無生氣。但如今卻多了些許變化,桌椅光潔,物品擺放整潔,多了些人氣。
這些變化都是唯帶來的。
我垂下眼,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同樣是冰涼的。我仰頭,一股腦喝下去,混沌的大腦獲得了短暫的清醒。
我轉頭,看到隱藏在陰影中的唯,他手裡拿著什麼,我猜是槍。
“你醒了。”我彎起唇,朝他露出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