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綠川唯被打包送給了我,以監護人的身份。
當他懷揣著忐忑敲開我房門時,必須承認的是:我很高興,非常高興,比吃到自己最愛的甜點還高興。
我一直沒有固定的下屬,隻有過搭檔,長期的短期的都有,但很少有能一直搭檔下去的。
Gin算個特殊的意外,和他搭檔是boss強製要求的,搭夥勉強過了三年。
在我不間斷地抗議了三年之後,boss終於給我們分開了,然後不是給我塞搭檔就是給我塞下屬。
臨時的搭檔最多三次任務就要散夥,至於下屬幾乎活不過一個任務。因為我不喜歡他們,他們都是帶著目的前來的,監視我、觀察我。這便是他們能做到並給予我的全部。
比起讓boss費儘心思往我身邊安插眼線,不如我主動選一個合我眼緣的,至少我看著開心。
“你來了,唯。”我彎起唇,露出一個自認為美好的笑容,“請進吧,我們是住在一起的哦。”假的。
上司和下屬沒有住在一起的理由,搭檔和搭檔間一般也不會,除非是有任務。
但我向來不拘泥於規矩,或者說,這規矩誰愛聽誰聽,反正我不聽。隻要不危害組織,不影響任務,boss就沒有理由管我的私生活。
因此,這隻是我的私心,僅此而已。
綠川唯點了點頭,沒有提出異議。我側開身子讓他進來,然後又將門鎖上。
他穿著組織招牌的一身黑,手裡拎著一個小包,背著吉他盒(裡麵裝著的應該是狙擊槍,組織的人都愛這麼乾)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他看上去相當拘謹,不放東西也不說話,一點都看不出先前在橋底下時的樣子了。
“隻有這些嗎?”我問他。
他點點頭,又露出個溫柔的笑,“其他的可以再買,那些都不是必須的。”
“你的房間在那邊,”我指了指西側的房間,又指了指桌子,“鑰匙在桌子上麵,我沒有備份。”畢竟我不是什麼變態,沒有偷偷進入下屬房間的變態癖好。
“謝謝。”他禮貌地道謝,拿起鑰匙,打開房門又關上,動作一氣嗬成。
還真是冷漠啊,明明我才是上司,居然就這麼把我晾在了外麵。我歎氣,躺倒在沙發上。
他沒有收拾太久,不過幾分鐘就又出來了。
綠川唯拘謹地站在我麵前,藍色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我。“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誒?”我拉長語調,像是極其不滿一樣,“您。好有距離感的稱呼,唯應該是我的監護人才對吧?這麼說可不太合適。”
“你可以直接叫我尼格羅尼,如果想叫得親密些,小尼也可以。我不是很在意這個了。”
“抱歉,尼格羅尼大人。”他選擇了最生疏的稱呼,將我們的關係定在了討人厭的上下級,“我並不是有意想要頂撞您,你,隻是……我們說的或許並不是同一件事。”
“是這樣嗎?”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巧克力,慢條斯理地撕開包裝,“好吧,你說吧,我在聽。”
“你在外麵使用的名稱是?”他小心翼翼地問著,像是擔心我突然暴起傷人一樣。
也是了,如果他問的不是我而是Gin那個敏感肌的話,說不定他就已經被槍頂著腦袋了也不一定。但我跟Gin完全不一樣,正如我說的,我根本就不在意這個。
但我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用這個給外人看的假名了,所以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想起來,“今來幸,我記得是叫這個名字來著。”
15.
我的敘述被強行打斷了。
麵前的警官臉上掛笑意味不明,他緩緩吐出兩個字,“三七?”
他還記著這個呢。
“雖然我很喜歡今來幸這個名字沒錯了,但三七的確是我最初擁有的名字,比尼格羅尼還要早,”我理直氣壯,“或者你更願意接受綠川幸這個名字?”
他的臉一時間變得更黑了,雖然不算明顯。
“總之,沒什麼大事就不要打攪我回憶了嘛,我也是有脾氣的,小心我罷工哦。”我如此威脅,儘管似乎並沒有什麼用。
16.
“好的,今來小姐。”他站著俯視我,卻並不給人壓迫感,他給我的感覺輕飄飄的,像是下一秒就會原地消失。
也許是到了該戀愛的年齡,我忽然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果是戀愛小說高低要發展些什麼奇怪的情節,可惜沒有。
咦?為什麼要用可惜這個詞。
誰知道呢。
新來的下屬不善言辭,而我又一向以不會說話而出名,破冰行動似乎要失敗了。
這可不行,好歹是自己主動要來的,要是關係和boss強塞來的一樣那就不好了。
因此,我非常主動地問他,“要一起去商場逛逛嗎?”我目光掃過他身後的房間,“去添置一些……日用品?”
他想要拒絕,但他還是同意了。
不管中間經曆了怎樣的心路曆程,他都答應了,也必須跟我一起出門。
普普通通地步行走到了最近的百貨大樓,我等著他挑完。
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周圍是流動的、各式各樣的氣味,明亮的燈光照著每一個人,包括我。
“抱歉,讓你久等了。”他沒讓我等太久,但他仍舊這麼說。
我瞥見他手裡提著的透明的塑料袋,裡麵裝著些牙刷一類的東西。我站起來,問他,“都挑好了嗎?”他點頭。
“那就陪我逛逛,怎麼樣?”他依舊沒有拒絕。或者說,沒有拒絕的能力。
他隻能答應。
我領著他到了零食區,零食們擺在貨架上,等待我的挑選。我往購物車裡放了幾包我很愛吃的巧克力,價格在我這裡從來就不是問題。
畢竟boss雖然壓榨人,但工資卻從沒拖欠過,這是他唯一的優點。
付完錢,我拎著巧克力跟唯一起乘電梯下樓了,我現在正在思考晚上要吃些什麼。
因為多了唯的話,就沒法像平時一樣隨便吃點了。儘管不是初次見麵,但也有必要給他留個好印象(雖然沒準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印象就跌成負的了也不一定),至少、至少我的形象不能是“整天隻知道吃速食食品的頹廢宅女”吧?
可能性雖然不高,但也不是沒有,而我要做的,正是杜絕這種可能。
我會做飯,但並不好吃。以我挑剔的嘴和胃來看,它們根本就吃不了,至少我不喜歡吃。
大展廚藝就算了,變成謀殺就完了。
“唯會做飯嗎?”我隨口詢問,並不報以希望。
“……當然。”他藍色的眸子看著我,露出個好看的笑,“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你做。”
我眨了眨眼睛,仰頭看他,“這樣嗎?那就麻煩你了。”我朝他笑,“唯。”
我陪唯一起去了蔬菜區,他拿了些蔬菜,轉頭問我,“屋子裡有調味料嗎?”
我:……
“沒有,”我欲言又止,不僅如此可能連鍋碗瓢盆都沒有,這個安全屋雖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假,但我在意識到自己做飯並不好吃之後就再也沒進過廚房了。
安全屋本身或許帶了鍋,但可能已經生鏽了,不能用了。
就算能用也已經落上一層厚厚的灰,仍舊需要清洗。
我不如直接說根本就沒有。
“怎麼了?”綠川唯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欲言又止,並發出了詢問。
“……沒有廚具。”我心虛地移開目光,“可能生鏽了,應該不能用了。”
綠川唯拿菜的手一頓。他轉頭看我,神色帶著些許無奈,“那我們就先去買廚具吧?”
“好哦。”
他的脾氣出乎意料地好,如果是我的話,現在可能就忍不住開始罵人了,絕不可能像他這樣心平氣和地提出解決方法。
我們又去了家具區。
他轉頭開始問我預算。
“……預算?”我歪頭看他,“那種東西無關緊要吧?你隨便買吧,我不會破產的。”
過了半響,我忽然意識到什麼:唯可能沒有錢。
我沒有當過底層成員的經驗,但是在水……啊不是,觀察民情的時候經常聽見有人吐槽錢不夠花。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缺錢,但底下附和的人很多,沒準唯真的缺錢也不一定。
“如果是擔心錢的話……”思考片刻,我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張卡,遞到他麵前,“拿著這個吧,裡麵有很多錢。”
他沉默地看著我,不接卡也不說話,我為這種沉默感到茫然。
“怎麼了嗎?唯。”我自認為自己的語氣溫和、平易近人,不至於嚇著他。
“沒什麼,今來小姐。”他垂著眸,神色複雜,“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嗯,大方?”
“你的評價真奇怪。拿著吧,我一直舉著這張卡會很尷尬的。”我這麼說著,唯才算是收下了。
他把卡收到口袋裡,我也有興趣繼續先前的話題,“沒人這麼評價我,大方什麼的聽起來跟我一點都不搭。”
“而且給自己喜愛的下屬發工資卡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除了組織發的那一部分外,我也需要給你發工資才是。”
“……”我的下屬沒有多說什麼,“謝謝您。”他向我表達了感謝。
“又在用敬稱了呢,唯。”我歎氣,“要牢記我們的身份哦?”
“你,是我的監護人。”我伸出手指了指他,“我,是你的被監護人。”我又指了指我自己。
“我們的關係理應更親密些吧?至少不能像是……上下級吧?”我本來是想說一些其他的、更恰當的詞彙,但最後還是用了上下級。
“違和感太強了,”我抬手,指尖劃過他的衣服,戳了戳他的胸口,他明顯有後退的想法,卻又被強行止住了。“要好好改進哦,唯。”
為什麼呢?也許是出於底層成員對代號成員的畏懼,或者彆的什麼,他都不會反駁我。
這或許是個好事,又或許不是。
“抱歉,我會改進的。”他垂眸,如此回答。
“在我這裡不需要道歉,唯。”我將手放下,換了另一隻手拿東西,“更何況你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
“說到改進的話,不如從稱呼開始吧?叫得親密些,如何。”
“好的,幸小姐。”
其實不要後麵的“小姐”也可以的,隻是今天做的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再繼續逼迫他了。
“很棒哦,繼續保持。”因此我點點頭,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