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的餐廳隻供教皇使用，富麗堂皇，梅傑星覺得它大得不像樣，用作餐廳實在浪費。於是在他與阿爾諾的推動下，餐廳變成會議室，用於召開十三位聖徒聚集會議。在幾次翻修後，現在它還可以是庇護所，防空洞。

教皇坐在長桌一邊，十三張照片攤在木桌上，照片顏色各異，無形的術法將他們與不同的資料相連。其中一張藍紅相間的已經被塗黑，紙張也破損嚴重。

黑色擴散，場景轉換，如同死亡的氣息籠罩在所有人頭上，時間回到五天前。狹小停屍房裡，十一位聖徒站在棺槨邊，棺槨裡躺著失去胸腔的人。

“……我的第九位聖徒，忠誠者，勇敢者，不義者，摩多赫，願你安息。”教皇鬆開屍體冰冷僵硬的手，目光掃過屋內一眾聖徒。

摩多赫死於聖徒內亂。杜瑞茨戰爭爆發後，布林頓王國僭越者、軍閥克萊頓以聲援杜瑞茨北部血族為由，出兵征討杜瑞茨。教廷隨即發表聲明表示中立態度，不參與杜瑞茨相關鬥爭，同時撤回杜瑞茨境內所有修士——除非杜瑞茨答應對教廷的開放。

接著，教皇座下第一聖徒，大智慧者、原初者、無歸者與哲人，索菲婭，提請回到杜瑞茨支援，遭到教皇拒絕。在屢次抗議無果後，索菲婭單方麵宣布脫離教廷，準備孤身回援杜瑞茨。

教皇幾次召回無果，便宣布索菲婭的行為是嚴重的背叛。他掐滅與索菲婭聯係的聖燈——聯係聖徒，給予聖徒一定權柄，關乎聖徒性命的術法聯係。這一舉措這直接造成了索菲婭的重傷。教皇又派出第九位聖徒摩多赫追殺索菲婭，奈何索菲婭實力實在強悍，即使身負重傷，她仍然完成了對摩多赫的反殺。在摩多赫的葬禮後，第六位聖徒艾莉、第七位聖徒埃克哈特、第十一位聖徒羅伊出發，繼續追殺索菲婭。

“事實上這隻是一次毫無人道的測驗。”

梅傑星在回去的路上抽空和宋猶雪打了個通訊：“教皇，或者說阿爾諾早知道這些人裡基本都是臥底。他隻是借機會清洗不會執行命令的家夥，隻要這些人能聽從他的指令，他能保證這些人不會死在追殺索菲婭的路上。我看過摩多赫的傷口，他的真正死因是胸口聖燈爆炸產生的術法衝擊和撕裂。”

“我推測摩多赫試圖要挾索菲婭交出她的知識與情報，畢竟他覬覦已久。可惜他不是索菲婭，沒能力撐住這種當量的術法衝擊。”

“真可憐，不過連這種小手段都看不出來，他遲早會死在彆的地方。”宋猶雪銳評：“你家那個教皇放手下人自相殘殺，就那麼相信他的聖徒會活著回來？”

“索菲婭重傷，就算有埃克哈特牽製，羅伊和艾莉也難有性命之虞。他更該擔心的是自導自演的羅索斯刺殺鬨劇會不會出岔子，那是他攪入羅索斯政局的起點，也是最有可能被介入的地方。至於杜瑞茨戰場，雖然衝突爆發和他有關係，但更多是杜瑞茨和非人種族積怨已久。杜瑞茨的權柄之一對南方非人種族有種族上的壓製，南方種族忌憚他們，長期乾預杜瑞茨內政。現在權柄回歸，他們總會迎來一次清算。阿爾諾隻算是推波助瀾，從中削弱統一的杜瑞茨，最好讓他們保持活得艱難但也死不了的狀態，就算收複失地，也不可能乾預他的計劃。”

梅傑星已經抵達教廷，他按住通訊術法，輕笑一聲：“但我說服了弗朗士。他三線並行，我為什麼不能三線並堵。”

“我得說，你們是真的情深意切。嗷，我快到邊境了，按你說的，弦上的箭用的是你的成果。”

“那邊就拜托你了。後麵得把這個人拖住，這對我們相當有用。”

“放心，包在我身上。”宋猶雪不懷好意地笑出聲。

吱呀。

歸來的紅衣聖徒推開教廷辦公室大門，鬥笠摘下，聖徒儼然一副東方麵孔。教皇輕笑起身相迎：“歡迎回來。噢，弗朗士的味道……你缺席了剛才的晚餐，就為了去一趟弗朗士——我的第十三位聖徒？”

“彆找茬。你要的資料裡，弗朗士是最難的。”第十三位聖徒，梅傑星，麵無表情地將一遝資料拍在教皇臉上：“你要的資料，尊敬的教皇陛下，你的直屬機構和篩子差不了多少。羅伊出身弗朗士，埃克哈特和索菲婭來自同一地區，艾莉效力於布林頓女王，包括剛死去的摩多赫，他是奧梅爾克的特工。”

“我不在乎。他們能乾活，必要時還能提供樂子。隻要彆殺人類，教廷大可讓他們隨便搜查。”教皇接過資料，一麵瀏覽一麵漫不經心道：“何況教皇的'權柄'允許任何欺騙……啊，資料相當齊全，隻可惜我最近實在事務繁忙，實在不能親自犒勞你。”

“彆解開我的頭發，我不需要也沒有空。”梅傑星從教皇阿爾諾懷裡退出，反手抓起批落的頭發，術法將它們捋順、紮起。

阿爾諾挑眉：“我可是等下就要啟程了，你不送我？”

“慢走，不送，祝你一路順風。”

索菲婭想過自己的下場。從她不惜背叛教廷也要回到杜瑞茨開始，她就知道她沒有退路。

但那是杜瑞茨，她魂牽夢繞、朝思夜想的故鄉，數次分裂，飽經風霜。就在所有杜瑞茨的兒女們都以為他們或許再看不到杜瑞茨整合的一天時，杜瑞茨的英雄雙子——德瑞修斯與德瑞什婭——他們拾起了失蹤於曆史長河中的杜瑞茨“權柄”，征服所有霸占在這片土地上的地主、貴族，在一片廢墟中建立起殘破但統一的杜瑞茨。

杜瑞茨的兒女們又有家可回了。

索菲婭知道杜瑞茨仍然岌岌可危。西方海岸的布林頓王國中，伊麗莎白遇刺，大貴族趁機上位，他們要以杜瑞茨開刀樹立權威；遠東，造成杜瑞茨長期混亂的羅索斯對杜瑞茨覬覦已久，隨時有可能對杜瑞茨發動戰爭；杜瑞茨北方，非人部族長期侵擾，此時更是聯合布林頓準備再次分裂杜瑞茨；南方，非人種族卡奧斯部族對所有人類痛恨已久，得知“權柄”回歸，恨不得即刻北上，奪走雙子的術法力量報複人類。教廷？教廷援助的唯一條件是讓他們的修士群進入戰場，誰知道教廷安的什麼好心。

內憂外患的杜瑞茨並非沒有求援。雙子以他們獨有的技術換取了東方帝國對羅索斯一定程度上的牽製，出讓一定利益、答應出售原料甚至是實驗體使奧梅爾克帝國保持中立——但這些還是不夠。杜瑞茨要更有說服力的暴力，要在腹背受敵中四麵迎敵守住獨立……

杜瑞茨怎麼做到呢。她才從重傷中醒來，又要投入戰場。

智慧者、原初者、無歸者與哲人，第一位聖徒索菲婭從一片模糊的視野中撩起眼皮。

三位聖徒圍攻，即使有一位已經在不著痕跡地幫著她脫離戰場，但她還是傷得太重，就像那傷痕累累的杜瑞茨一樣。

做不到了。她想。她回不去了。

嗒。

有什麼人踏進戰場了。然後是一把武器插入地麵，術法風暴分割戰場，所有人不得不停下動作。

“第十三位聖徒，解釋你的意圖。”她聽到埃克哈特在質問。

“我說得很明白了，教皇遇刺，所有聖徒暫停事務，即刻回援教廷。”

……？

教皇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