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傑星離開西方大陸的第二十年,東方大陸已經將吸血鬼——或說血族,完全掌控在中央視線內。曾經試圖挑起東西方衝突的羅昂家族早在十五年前就遭到清算,羅昂家族消失的老家主重現在眾人視野,原來準備接任的羅昂家族長子埃蒂安則為老家主親手處決——吸血鬼們總是這樣,繁衍容易,弱肉強食,這種誰強誰上位的事兒可太常見了。
五年後,羅昂家族再次請求與東方大陸恢複商業合作關係,承諾會在未來五十年內持續提供優惠產品及服務,優先與東方大陸交易最新專利。同時,羅昂家族將對東方大陸進行投資,為東方大陸提供更多就業崗位與更長遠的經濟發展動力。
再兩年,東方□□代表完成與羅昂家族為首的血族十二家族的第九輪談判,最終達成相關協議。
梅傑星離開西方大陸後第三十年,他完成了與東方大陸的官方協議,以及對東方大陸防線的構造。同時,他也實現了前應天宗宗主對他的囑托,即協助應天宗完善術法體係。
梅傑星所得到的官方信任來自他離開東方前的地位。他在東方的時候運氣比較好,降落在一個比較權威的地方。拖他母親的福,加上自己學科知識深厚,轉型容易,一路乾到了應天宗前宗主的直係學生。
而他先前之所以離開東方大陸,不僅有他選取的實驗並不符合常規倫理的原因,更有他本身能力不可控的影響。在對自己的身體結構進行改造前,梅傑星的能力有一段時間幾乎天天爆發,最嚴重時險些危害到他的同門,也就是倒黴的宋當。為此,他遠走西方大陸,並在實驗中鑽研出一套更強勁的、可普及的術法類彆——言靈,又稱言出法隨,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念咒的強化版。這套理論對流程進行簡化,大幅度增強了殺傷力與殺傷範圍,同時帶有比較高的破甲水平。這帶動了新一輪的學科發展,作為言靈防護手段的禦甲也在跟著更新換代,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接著,作為學科改革先驅,梅傑星再次辭彆了應天宗,一時間眾說紛紜。
梅傑星回到西方、開始下一段旅途的原因其實也不複雜。在他離開應天宗前一個月,他受邀來到丞相王林稹的府邸,進入這位老者的書房。門扉緊閉,書房內隻剩梅傑星、丞相與侍從。這是一次秘密的談話,內容隻有他們知道。
至於這位王林稹丞相,梅傑星隻知道這位是特務部門的實際首腦,上通天子。這位重量級人物把梅傑星叫過來,估計是要和他商討西方大陸的對策。
值得一提的是,丞相飲的茶很好喝,至少是梅傑星喝過口味最好的一類。梅傑星麵上不顯露,但老人就像有讀心術一樣輕笑道:“很好喝吧,這是你師父送給我的茶。”
“師父……她的確很有品味。”梅傑星垂眸。
王林稹笑著搖頭:“也很有心眼。她送我茶的時候,說著和我聊聊天下諸事,實際無非希望透過我反饋中央,好給應天宗多批一些經費。”
“是她老人家的風格。”
梅傑星清楚記得,他升入應天宗後的求學生涯並非一帆豐順,實驗碰壁、項目瓶頸、瑣事纏身,他媽來看他還隻會嘲笑。後來一次巧合中,應天宗前宗主姚泰駒與他在實驗室偶遇。聽取他的思路後,姚泰駒當即邀請他進入自己門下,悉心教導至她離開應天宗,是他當之無愧的恩師。
姚泰駒師父是個有趣且惜才的老師不假,但也如王林稹所說,她相當有心眼。不論他如何試圖敷衍一些不是特彆緊要的回憶,總被她點破並抓住,整個求學生涯就沒一次不被抓包。不過也正是在姚泰駒鼓勵下,他才能放開手腳,一心一意鑽研術法,風格上與酷愛互相使絆子的同門師兄弟相差甚遠,看上去頗為格格不入。
但事實上,姚泰駒眾多弟子中,她最欣賞的其實是梅傑星,不然不會屢次抓包還次次放人。她評價梅傑星“是一個難得的好人與優秀術師”,能得到這份評價相當難得。通常情況下,一個太過優秀術師往往不太可能是個好人。法術是一種反本能的、需要觀察大量反應與實驗堆砌而成的行為,越走到後麵,越是麵臨倫理與法術的衝突。姚泰駒與大多數底線尚存的術師一樣,在這樣的衝突中選擇了退卻。
至於梅傑星呢一方麵他比較貪,都想要,另一方麵他有原則但沒什麼道德,所以他選擇了在衝突中另辟蹊徑——不能違背人倫,不意味著不能違背非人的倫理道德。於是他出走應天宗,在西方對非人種族大殺特殺。這位鬼才甚至參與了神聖教廷的大清洗,搬回相當多素材,一部分送回了應天宗,震撼幾位宗師。
這位心眼頗多的師父見狀相當欣慰,並在王林稹麵前提出了她的好學生。這種相當有原則的學者不能浪費,很適合在某些地方發揮用處。種種因果下就有了王林稹邀請梅傑星來他府上做客這一幕。
王林稹,或者說東方的要求其實相當簡單,他就希望梅傑星繼續潛伏西方大陸,無所謂名聲,無所謂地位,東方大陸會給予合不違背原則的支持。
客觀上來講,這算是一件美差事兒。研究側,西方大陸更適合他的發揮;政治上,梅傑星又可以是一條暗線。對東方大陸而言,與西方大陸的部分種族簽訂條約並不意味著雙方的絕對友好,尤其是血族十二家族簽訂合約時,雙方驚訝地發現他們各自的實際首腦都沒有到場,兩邊還是摸不清對方的底細。
對梅傑星來講,這看上去有點困難,實際上確實不簡單。要熟悉幾個大國之間的關係,必要時從中斡旋,教廷那邊也要交代清楚,這一套下來會壓縮他原本的實驗時間。但東方大陸開的價格和報酬的確令人心動,幫助國家又是他的原則之一。
“所以你就又回到這裡了。”終於收拾完後,宋當無不感歎。
在林中木屋裡,宋當幫著梅傑星收拾他的東西。事實上,他們不怎麼需要打掃,林中木屋留下的清潔法術仍然在穩定運轉,連地毯裡的每一根毛都能照顧到。
唯一需要改變的是房間的法陣和味道。阿爾諾把他所有的東西都封上了術法,每一件物什都帶有血族特殊的味道——像條宣誓主權的狗。梅傑星重新踏進自己的臥室時,甚至以為自己不小心闖到吸血鬼的巢穴裡了。
清理法陣和味道是個大工程。在清理了整整一天後,梅傑星有些無奈地說:“我會懷疑這間屋子被阿爾諾蹭了一百年。”
宋當搖頭:“人家對你情深意切得很呢。”
“免了,我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我在明,他在暗,打交道麻煩。”
“那哥給你個提醒,人家下次來的時候,你□□一下我靠你彆——”
梅傑星隨手畫出一道傳送門將宋當送回了東方大陸邊緣,連同他說了一半的話。
除去味道,還有太多東西需要調試。書房裡的術法驅動顯微鏡,放在頂樓的簡易法術因子對撞機等等,它們帶有血族味道,但沒有使用痕跡,也不知道是否還能繼續運轉。梅傑星扶額,倚靠在窗邊,腦海裡羅列出檢查事項,並發現這不是一個一時可以完成的工作量。
好累。
忽而一抹衣角閃過,梅傑星瞳孔微縮,護盾籠住身軀。扭頭望去,來者背對月光坐在他身邊的窗台上,一雙紅色眼睛亮起,妖冶且詭異。
“看看……這是誰回來了?”
血族睜眼的瞬間,梅傑星感到構成自己的術法因子變得相當紊亂,提示他來者相當不妙,可能抱有殺意。
有意思,他也會對在屋子裡到處留下味道的壞狗感到害怕?梅傑星壓抑心裡微妙的恐慌,決定還是先把血族趕出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於是他張口發出術法:“'出去'。”
“……?”
血族向後一斜,掉出了林中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