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黑燈瞎火的,要不等天亮了再去吧!”他覺得這事越是半夜去,越有危險,萬一碰到巡邏的官兵就麻煩了。
“可那個耿勳一直鬨著喝酒,我手中又沒錢,這不剛才就是他搶了人家的酒喝,人家非要揍他,這才鬨起來的。”顏書之有些急不可耐。
耿勳後腳跟著上樓,伸手就朝顏書之要錢,“快給我錢,我要喝酒,再不給喝我就要死了!”
出山之後,他想喝酒的衝動就愈發強烈,尤其是到了客棧,看到酒壺,心裡猶如萬蟲抓撓,實在是忍受不住。
邱芮穎從後麵走過來,眼前這兩個應該就是幫助樊鄴欽他們救她出黑虎寨的人吧。
她摸向袖子,暗袋裡空空蕩蕩,她的錢袋呢?
雷稷上樓後第一眼就看到九公主找東西動作,他舉起手中的錢袋,“夫人,給您的錢袋。”
邱芮穎聽到他改了稱呼,才想起來要演戲,既然是夫人,哪裡有親自拿錢袋的,她收回本已伸出的手,慢條斯理的說,“稷叔,給他些錢買酒喝吧。”
雷稷望向自家殿下,看他點頭同意,這才從錢袋裡掏出三個銅板來,遞給耿勳。
耿勳掂掂手中的三個銅板,嫌少,“不夠。”
他好歹也是這夫人的救命恩人,就三個銅板打發要飯的呢?
“二十文可夠?”既然人家幫忙救自己出了虎口,那她也得表達表達感謝。
“五十吧!”耿勳看這夫人還挺好說話,直接加到五十文。
“稷叔,把錢袋裡的錢全部都給他吧。”這人有些貪心,不過比起留在黑虎寨當黑虎的小老婆,她覺得這五十文花的倒很值。
雷稷不舍道,“夫人,這錢袋裡足足有七八十文呢!”
樊鄴欽眼眸一轉,“顏書之,我之前答應給你一百兩銀子,如今銀錢不夠,就先用這個抵債吧!”他說著從腰間拿出一個白玉觀音遞給他。
顏書之也是個識貨的,看這觀音質地純正,色澤飽滿,粗估一下,至少也值個三四百兩銀子,“行吧。”
他答的勉強,心裡卻樂開了花,這下賺發了。
雷稷本想阻止,但收到樊鄴欽遞來的否決眼色,他選擇沉默,想著殿下應該是有彆的打算,不然不可能將隨身佩戴的觀音拱手送人。
邱芮穎雖然不是玉石方麵的行家裡手,但一看就知道這玉是上乘貨色,就抵一百兩是不是太虧了,要是手頭有銀兩她就給買下了。
“這錢……”雷稷剛要收起錢袋,耿勳一把從雷稷手中奪過,不滿嘟囔道,“拿來吧你,你們夫人都發話了,你還想私藏啊你!”
他抓著錢袋拉著顏書之就匆匆下樓。
“這人……還真是嗜酒如命!”雷稷搖頭歎息道。
樊鄴欽搖頭失笑,“稷叔,振延呢?”
“他呀,去附近溜達了!”雷稷問出心底的疑問,“不知公子剛才贈玉之舉可有深意?”
“深意?沒有什麼深意,我隻是不想欠人家錢而已。”樊鄴欽隻是單純不想欠人錢,彆的倒也沒多做思慮。
他接著道:“這個振延還真是閒不住。”
梁振延每到一個新地方,總會先熟悉周圍的環境,樊鄴欽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都是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
“公子,夫人,你們繼續吃飯吧,我先回了。”雷稷對自家殿下彆有意味的笑笑,然後帶上門走了。
稷叔這是想讓他和九公主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以防途中生變,樊鄴欽都明白,但他並不想這麼做。
其原因有三:一是未行拜堂不符合常理;二是對九公主的聲譽有損;三是他自信自己的魅力。
邱芮穎吃完飯跟他客氣一句,“今日你睡床吧。”
樊鄴欽扛了一天的人,肩膀又酸又疼,也不再推讓,“也好。”說罷就直接起身,倒床就睡。
剩下邱芮穎一人盯著杯盤狼藉的桌子發呆。
睡了一天一夜的她此時一點困意也沒有,隻是就這樣乾坐著太過無聊,環顧房間一周,她發現牆邊還放著四把椅子。
坐著太累了,不如將這些椅子並在一起,寬寬的椅麵剛好可以躺下。
她就著油燈開始挪動牆角處的最後一把椅子,隻聽腳下噗通一聲,有個什麼重物倒了。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鬆開椅子就往樊鄴欽躺著的床邊跑。
樊鄴欽自聽到動靜後立即翻身下床,驚恐慌張的邱芮穎正好撞進他的懷裡。
他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一邊往前看去,昏黃的燈光下,牆角裡似有個黑東西躺在地上。
他鬆開邱芮穎,將人護在身後,端起桌上的油燈,一點點照亮牆角。
眼前出現一個大黑布袋,布袋裡裝著的東西看形狀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個人。
樊鄴欽上前用腳輕輕踢了踢,不見動靜,他拔出劍,斬斷綁著布袋的繩子。
果然布袋口裡露出一個黑腦袋,他舉著燈照去,是一個中年男子。
他先拍拍那人的肩膀,又喊了幾聲,見那人沒有反應,他伸手探探他到鼻息。
沒有呼吸!
“死的!”他後退幾步,拉著邱芮穎就往外走。
邱芮穎聽到死的兩個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屋裡怎麼會有死人?
他們敲開雷稷和梁振延的門,雷稷開門,看到來人吃了一驚。
“稷叔,我們那屋有死人,你這裡有沒有?”樊鄴欽急問。
即便雷稷平時反應極快,也著實愣怔了片刻,“還未發現。”
邱芮穎走進屋裡,看到牆角裡同樣擺放著四把椅子,不由凝了目光。
“怎麼了?”緊跟在她身後的樊鄴欽忙問。
她驚懼地指指牆角,“四張椅子,一模一樣。”
樊鄴欽往前邁一步,挪開四把椅子,果見有一個半立在牆角的黑布袋。
就在樊鄴欽上前查看,想要用劍將布袋削開時,梁振延突然跑了進來。
他呼呼喘一口氣,神色焦急道:“公子不好了,周圍突然出現許多官兵,看樣子是往客棧這邊來了。”
“或許是為了他們。”樊鄴欽指指牆角的布袋。
“他們是誰?”梁振延有些納悶。
邱芮穎快速吐出兩個字,“死人!”
這時,樊鄴欽已經削破了黑布袋,袋子裡仍然是個男子,他試了試那人的呼吸,“涼的。”
梁振延對於牆角黑布袋裡的人感到十分震驚,他一向觀察細致,屋內有個死人他怎麼會沒有發覺?
“是我大意了!”他慚愧道。
雷稷汗顏,“我也是。”
這兩個人承認失誤的積極性還是很高的,樊鄴欽這個三皇子就不行了,邱芮穎剛這樣想,就聽樊鄴欽開口了。
“行了,我不也是一樣,振延你先去叫顏書之他們,咱們先出去避避官兵再說。”要說失察大意,那他首當其衝。
邱芮穎收回剛才的想法,這主仆三人搶著背鍋的精神倒是值得表揚。
“半個時辰前,他們兩個往南去了。”梁振延外出察看地形,遠遠就看見兩人一起往南走去。
“不會是出去喝酒了吧?”邱芮穎想起那個叫耿勳的一直吵鬨著要錢喝酒,如今不在房間多半是買醉去了。
“有沒有可能是顏書之帶人去他家找銀子去了?”雷稷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
梁振延走到窗邊向外探探腦袋, “公子,他們越來越近了,不能再耽擱了。”
“既然他們不在這裡,而官兵又是到這邊來的,可想並不是因為顏書之,那麼肯定就是……”
“肯定是為那些死人來的!”梁振延搶著說。
“振延,你都會搶答了。”樊鄴欽鼓勵一句。
梁振延不好意思的嗬嗬笑著揉揉腦袋,“這不都是跟公子你和雷先生學的嘛!”
“咱們快走吧!”樊鄴欽拉住邱芮穎一起下樓。
邱芮穎順從地跟著走,下樓之後,雷稷朝夥計借了兩盞罩燈,遞給樊鄴欽一個,四人躲開官兵,在梁振延的帶領下一路往南走。
走到一處岔路口,梁振延為了難,“稷叔,兩條路,該選哪一個?”
雷稷對此地不熟,一時也不好多做判斷,“公子,不如還是兵分兩路?”
樊鄴欽點頭,“也好。”
邱芮穎好奇,“為何要兵分兩路?”
梁振延揉揉腦袋,“因為我們不知道顏書之被抄的家在哪裡?”
“顏書之……被抄家了?”邱芮穎聽到這句話震驚的無以複加。
“當時你被抓進窯洞,黑虎的十七夫人指著他罵,內容大體和之前聽到的故事一致,文官女兒、小妾,娶大官家收養的風月場養女為妻,還有賄賂官員等。”樊鄴欽為她簡單敘述一遍。
這些話猶如一道驚雷直直劈向邱芮穎,這個顏書之真的是曾經的少年將軍?
可是看麵貌兩人真的沒有一點相像。
她有種不好的直覺。
何不驗證一下是不是同一個人。
她從腦海中搜出第四世的記憶,眼前這個岔路口與第四世時並沒有什麼差彆。
她指向右邊的一條,“我好像聽人說過,走這條路吧。”
她為自己的選擇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好,那咱們就都走這條路吧。”樊鄴對她的話絲毫沒有懷疑。
雷稷和梁振延反倒很是驚訝自家殿下如此舉動,以往遇到岔路他都要做兩手準備去驗證,預防萬一。
看來他們的殿下已經將九公主列為可以信任的名單裡了。
四人沿右路行進三刻鐘,路過一座座民房,來到一座大院子前。
寬大的門楣上將軍府三個字已有些斑駁,兩扇棕紅的大門上貼著兩道交叉的封條,旁邊的側門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原來側門連貼封條的資格都沒有,而她當年卻是從這側門進了將軍府的門。
多麼諷刺!
邱芮穎看到熟悉的地方,想起重生第四世的往事,臉色瞬間蒼白,一口積鬱在心裡的怒氣,蹭地就躥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