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和力真絕。

沈今聽著林望在短短一個小時就已經跟顧島的夫人聊得很開了。

不過像林望這樣的性格不討長輩喜歡反而很奇怪。

他大大方方的，帶著好吃的點心和周立的介紹再次走進了顧島的家裡，和顧島的夫人打了招呼。

也沒有故意裝作懂美術，他用一種學習的心態來到顧島夫人的身邊，像是對待老師又像是對待長輩，把話題從美術引導到美食上，說著亮著的共通點，卻又不牽強。

沈今聽著都為此感到震驚，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兩者能有什麼關係。林望卻說著擺盤的藝術和美術之間的關係。

“如果夏川也能像你這樣開朗外向就好了，那孩子一直很內向，不怎麼跟我們說話呢。”

顧島的夫人喝著寒鴉泡的紅茶，吃著林望帶來的蛋糕，語氣悵然。

鄒夏川的名字在林望聊了一個小時之後終於出現了。林望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卻還是微笑著，延續著自己剛剛的戲份。

“隻是性格的差異，也不能算什麼問題吧。”

難得有人能陪她聊這麼久，顧島夫人對林望已經充滿了信任，她眼底滿是對鄒夏川的惆悵。

“一開始我們資助他的時候，就是看到了他的美術才能，沒想到越來越大，雖然他考上了美術大學，在美術方麵卻完全沒有什麼擅長的東西，我征服去世之前，還提出想要出去打工。”

打工？大學生勤工儉學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鄒夏川有顧島夫婦這樣的有錢人資助，又是在顧島夫人的大學裡上學，哪裡就需要他一刻不停地立刻去兼職呢？

“不過，為了獨立想要找點工作也正常吧。藝術家肯定也是要看到民間疾苦的，知道世間百態才能創作出好的藝術嘛。”

林望大膽地發表了他的想法。

沈今不由得為他這樣的說法捏了一把汗。

作為普通人也許會這樣思考藝術家的創作源泉，可顧島夫婦都是在非常富裕的藝術世家中長大的。

與其說他們是想要創作出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不如說他們其實根本不懂大眾想要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突然想到顧島夫婦的成長環境，林望也意識到自己話語間的失誤。顧島夫人的表情在一瞬間僵硬了一下，沒有立刻接下林望的話，而是靜靜地喝了一口茶。

“我回來了。”

鄒夏川走進屋裡，推開了客廳的門，視野裡出現林望的瞬間，滿臉的僵硬。

他沒想到今天家裡還會有彆人。

顧島夫人見到鄒夏川之後反而鬆了一口氣，“夏川回來了，林先生帶來的點心很好吃，你洗了手過來一起吃點吧。”

看著林望的笑容，鄒夏川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但顧島夫人這麼開口了，他還是立刻點頭表示了解。

“我把包放在樓上就下來。”

沈今透過林望脖子上的項鏈仔細看著鄒夏川的表情。屏幕上的分析結果，鄒夏川對林望的出現非常意外，似乎還感到了很深的不安與緊張。

“想要檢查一下他的包。”

沈今靜靜地傳達著自己的想法，林望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被埋起來很久後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那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怎麼了，是一直在室內，有點悶了嗎？”顧島夫人見林望這個反應，立刻抓到機會把話題岔開。

林望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大礙。

鄒夏川上樓又下樓的聲音不大，沈今捕捉著微弱的音頻推測著鄒夏川的房間位置。

等他再次下來的時候，聊了不過十分鐘，林望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借口暫時離開。

“衛生間嗎？”顧島夫人倒也沒有表現得很意外，畢竟已經坐在這裡喝了一個多小時的紅茶了，想要去衛生間也是正常的，“夏川，你帶他去一下吧。”

“啊，不用了。”林望立刻阻攔了想要起身的鄒夏川，“你剛回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鄒夏川的表情多少有些意外和不安，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沒有表現出任何可以被人發現的不正常。

“出門右轉再右轉，走廊儘頭就是。”

還真大啊。林望微笑著關上了會客廳的門，回過頭看著長長的走廊。

雖然屋裡很大，但並沒有裝監控。林望稍稍鬆了一口氣。

“從眼前的樓梯上去，我按照每一步80厘米的距離走就可以了。”

80厘米？林望眉頭輕蹙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一步是多少厘米，怎麼衡量八十厘米的距離。

“呃，你收著點走就好。”

雖然要收著點走，但林望的腳步還是很快的，沈今根據林望的腳步和剛剛鄒夏川的走路的波長推斷出鄒夏川的房間。

林望剛剛嘗試推開門，卻發現鄒夏川的門被他鎖了。

“至少能推斷出，鄒夏川的確有擔心彆人發現的東西。”

結合現在已經知道的東西，沈今的推論非常直接也非常乾脆。

林望隻顧著忙自己手裡的活兒，正忙著給沈今做晚飯。自己時不時把邊角料塞進自己的嘴裡，滿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雖然沈今為了能量問題不得不多攝取一些油炸物，但從健康的角度考慮，林望很少會跟沈今吃一樣的東西。

把沈今要吃的炸帶魚做完後，林望便開始做自己的晚飯了。

“嗯。”林望懶懶地回答了沈今的推理。

時不時的應和，有一種他正在聽的感覺。沈今並沒有那麼敏感，很難一下子意識到林望正在應付他，可聽久了，就能發現這是林望的應付。

沈今一步邁到了林望的身後，眼神陰沉，林望回過頭看著沈今，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站穩了身形，拿穩了自己手裡的廚具。

“馬上就好。”

“你不開心。”沈今非常肯定，“我分析出來了，你不開心。”

“分析？”

林望沒有回答自己開心與否的問題，而是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反問了一句分析。

“在我的係統裡，我輸入了所有能找到的微表情相關的東西，所有人的微表情我都可以分析出來，隻要找到情緒關鍵詞就可以。”

聽到這裡，林望手裡的工作停了下來，他靜靜地注視著沈今，眼神非常嚴肅，沈今通過掃描鏡也看到了這一點，一時間不能明白為什麼。

“所以你看每個人，都是百分比嗎？選出兩個占比最高的關鍵詞，作為你推測那個人情緒的基準嗎？”

林望的聲音很平靜，沈今一時間無法察覺對方的情緒變化，肯定了林望的說法。

“沈今，人的感情和情緒不是簡單的百分比。”

再者說，沒有人是那種眼裡能正好劃分規整出三分涼薄四分譏諷和三分漫不經心的。

“你想要接近人類的感情，就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要用機器去分析，機器無法幫你，你的心才可以。”

林望輕輕歎息，把鍋裡的帶魚塊撈乾淨，將洗乾淨的土豆皮丟進去清理乾淨。

這話讓沈今很是喪氣，他的表情帶著些許受傷，“我……沒有心。”

“不是說那個心。”林望任由土豆皮和使用過的油發生反應，微微彎下些身軀，語氣平靜，卻語重心長。

“是一種感情，你想要了解對方的心情和想法。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用數據分析，因為人類不是數據的集合體，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對上林望淺棕色的瞳孔，沈今深吸了一口氣。

沈今盯著林望的眼睛，察覺到林望有想要回避的想法後立刻用手扶著林望的側臉，禁錮著對方，不許他躲開。

這樣的行動讓林望不自覺有些不適應，囿於身高差，林望必須要微微彎著腰看沈今，這也讓他的腰感到些許不舒服，但沈今的動作很堅決，不容林望反抗。

即使林望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反抗沈今也並不會真對自己做出什麼。

淺棕色的瞳孔因對方專注地盯著自己而不自覺側開了視線。可很快，林望就意識到這是沈今想要看懂自己的情緒，不由得感到無奈，卻還是回正了視線，專注地傳達著。

“很漂亮。”

鍋裡的熱油還在通過土豆皮和水澱粉清理著炸帶魚留下的殘渣，即使開了油煙機和換氣係統，離灶台近也難免會問到一股油膩膩的味道。

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沈今說出了這句話。

“你的眼睛，虹膜的顏色很淺，很像琥珀，很漂亮。”

林望的眼睛很獨特，即使淺棕色也是亞洲人主要瞳色，但林望的瞳色實在很亮，藏在圓圓的杏眼和深邃的雙眼皮下，加上眼角下垂的方向，讓他看起來很是討喜。

“你沒有剛剛那麼不開心，為什麼呢？”

似乎讀懂了一部分情緒。林望莫名有種看著孩子長大的心情，輕輕的揉了揉沈今的頭，眼裡滿是寵溺。

“因為……”林望思考了一會兒，並沒有說出什麼彆的，手指在沈今的鼻尖上輕輕捏了一下，“你是偵探，你應該推理出來。”

沒有得到答案，沈今顯然有些不滿意，他的手固執地扶在林望的側臉上。林望沉默著注視沈今，末了，眼角卻多了一抹無奈。

“你還有得學呢，小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