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指揮官的拳頭重重地捶在會議室的桌麵，蔣博士緊緊地閉上眼睛。心跳聲更甚於屋裡的空調聲音，蔣博士緊緊咬著下牙，儘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樣子。

“請解釋一下吧，蔣博士。000這次為什麼又失敗了！”

指揮官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蔣博士，憤怒到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根據000係統記錄的保存情況，以及後續偵查複盤的情況，已經可以確定，廢棄車站是002的據點，裡麵都是他所安裝的□□和爆破設施，000在進入之前並沒有得到這條消息。這是先遣小隊和偵查小組的問題，000隻接到了不計代價完成任務的命令。”

他的話乾巴巴的，像是一鍋沒煮熟的米飯一樣夾生，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000任務的失敗，導致廢棄候車廳被002的□□摧毀大半，先遣的X-RAY小隊更是幾名隊員重傷。

社會輿論非常不好，加之媒體的渲染，研究所626的名聲自此變差。許多有分量的媒體把這件事情概括為【ERS暴動】，稱其為ERS係統推出十五年間最大的智械危機。

“000不是最優秀的機器人嗎？為什麼這點準備都沒有？既然是002的地盤，為什麼沒有一點防禦。”

指揮官的聲音依然壓著怒火。

蔣博士是ERS係的領頭人，並不意味著他懂那些戰術上的安排，總是被叫來隻是因為000出現了問題。

被壓在坍塌廢墟下的000被人挖出來時已經關機了。經過了兩周的加班加點終於修好他，現下002的下落隻能依靠監控和所有武裝類機器人K係列。

“恕我直言，TAC隻傳達了不計一切代價，讓000摧毀002的命令，歸根到底，不是000的錯。”

蔣博士難得在指揮官麵前硬氣一次，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的心跳得厲害，連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能這麼直接地說出這些話，讓他覺得驚訝又後悔。

後悔自己早沒有說這些，才讓事情變成現在這個地步。

“000是最智慧的機器人，是ERS的遙控器，這不是你們最開始告訴我的嗎？為了打造000，耗費了多少心血多少人力多少錢，你自己還數得過來嗎？事到如今，你告訴我，臨場應變，理解人類的命令，是件他做不到的事情，這合理嗎？”

既然他把話說到這個程度，蔣博士也不再藏著掖著了，他眉弓上挑，額頭上細密的冷汗和微微反光的眼眸，在漆黑一片的會議室中，顯得尤為明亮。

“我給出的設想，是能夠發展，並逐步學會人類感情的000，可為了讓他成為完美的遙控器，你們將他變成了沒有自我思想的殺戮機器。事到如今，又來埋怨000，從來沒有想過是自己的問題嗎？”

難聽話既然已經開頭，蔣博士便不打算停止。之後研究所626如何處理自己，還允不允許自己和000接觸，都不是他現在能夠思考的事情。

“我承認，三十年前提出ERS這個提案的時候，我是激動的，我是興奮的。可當這個研究正式開始時，你們這些大人物，不也抱有同樣的想法嗎？隻要成為工具的機器人是懂得人類感情的，那就能最大限度的節省人力物力財力，發揮人類的價值。”

說到這裡，蔣博士哽了一下，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眼裡滿是對往事的回想，聲音的顫抖並沒有影響他的邏輯，反而讓他的思維變得清晰許多。

“緊隨其後出現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倫理危機，社會上也多次呼籲叫停，你們不也因為沉沒成本的問題，不願意就此中斷。這才有了000這個折中方案不是嗎？”

說著說著，蔣博士的情緒激動起來，他站起身，眼裡滿是指責和不平，“你們把人類和機器人之間的倫理危機推給000去處理，從來沒有想過夾在其中的000的立場吧？對於000和其他ERS機器人而言，你們就是在驅使他們自相殘殺，讓倫理危機落在000一個人身上，你們坐收漁翁之利。”

“000被你們設計成沒有感情沒有自我的樣子，不也是為了讓000意識不到這個問題，讓000繼續安心做你們手裡的武器，不是嗎？”

今天之後會怎麼樣，蔣博士已經不想去想了。他是個年逾半百幾近花甲的人了，如果不是為了ERS-000自身存在的矛盾問題，他壓根不會留在這裡。

指揮官死死地盯著蔣博士，手指高高地舉起，剛想要說出重話，卻聽見研究所內緊急警報突然響起，屋內兩人立刻愣住了。

TAC：TAC，緊急情況，應急等級Bravo。

會議室外的安保人員立刻衝出來保護起指揮官，另有一人過來彙報情況。

“指揮官，ERS-000在重新武裝時突然蘇醒，現在已經從研究所626上空飛離，傷害了安保人員三人，損毀無人探測機兩台。”

什麼？蔣博士驚得險些沒有扶穩桌子，差點跪在地上。

“什麼？”指揮官聽得頭大，雙拳重重地捶在桌子上，不過三秒，他立刻思索出方案，語氣重新回到理智狀態。

“切斷000和所有研究所內的ERS機器人聯絡，定位他的方向和位置，一旦發現他的身影，立刻實施報廢行動，但不要傷害到動力核。”

命令的話語一出口，蔣博士立刻急躁起來，“還不確定他到底是為什麼離開，就要以反叛的罪名定性，這也太武斷了！”

“儘心儘力給他維修期間一直蟄伏，一旦抓住機會就從研究所逃離，這不是反叛行為還是什麼！”

指揮官懶得聽蔣博士的話，震怒到雙眼發紅，“蔣博士，現在不是你擔心他的情況，你作為他的管理員，自然知道他反叛並給人類社會帶來危險，你會有什麼後果。”

指揮官並沒有威脅到蔣博士，他想明白對方的邏輯後反而冷哼一聲，“是嗎？那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把他抓回來了，到時候再定罪，也來得及。”

語畢，蔣博士從會議室揚長而去。

帶著剛剛修複不久，卻沒有武器加持的身體落在第一次和002交鋒的低矮房屋，000的每一步都變得不那麼謹慎了。

他閃進屋裡，並沒有驚動這附近的一花一草。蹲下身將屋門緊緊反鎖的同時，身後響起子彈上膛的聲音，他立刻停下了動作，手放在門上並沒有第一時間拿起來。

“帶著荷電粒子炮全副武裝的時候，尚且是我的手下敗將，卸除了武裝竟然敢來到我的大本營？”

002的聲音裡滿是對他的藐視。

“即使沒有武器，我也一樣能保護自己。”

這樣自信的回答，也隻有純白如新生兒的000能說出了。

“人類的社會是很危險的，不是你可以隨意說出自己能保護自己的地方，更不是你可以玩弄的遊樂園。”

002很快收起了手裡的槍，靜靜地看著000站起身。

“你從研究所626叛逃的事情，ERS全係已經知道了。”

002的視線落在000的肩頭。

他穿著一件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白色毛衣，套在黑色連體緊身衣的外殼，上，看起來倒像是一身衣服。

“這是從研究所拿來的嗎？”

000沉默點頭，並沒有繼續發表意見，可見他已經默認了。

“脫了吧，會被發現的。”

“說說看，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這裡已經被X-RAY和TAC翻了個底朝天，基本沒有可以真正掩藏的地方，但002依然會回到這裡。比起引發外界對智械危機擔憂的廢棄站點，這個不為人知的小地方反而更加安全。

“而且沒有藏身之地的話，你是沒有能創造出那種規模的炸彈和武器的地方。”

002的臉上終於表現出些許欣賞，像是施舍給他一樣，將角落的箱子推開，地麵出現通向低下的小門，但看起來不像是能夠藏人的地方。

他一定有其他藏身之所。

002從地板下的箱子裡拿出來一身衣服，眼裡多了一絲愁緒。

“把衣服脫了吧，換上這身，以防萬一。”

000的手裡拿著那一身戴著大帽子的淺灰色衛衣和黑色運動褲，很是疑惑。

這身衣服比000的身體要大一些。

就在000還在打量這身衣服時，002一個箭步飛身到000麵前，同時將手裡的匕首深深地插進了000的肩膀。

感覺不到疼痛的000被002狠狠地壓製在地麵，他臉上隻是錯愕，和出乎意料。

匕首在肩膀狠狠地剜了一下，刀尖抽出的同時，帶著一張被切斷了的電路板。

那是ERS的定位裝置。

“所以，在車站的時候，002……”說到這裡，他仿佛才意識到自己的僵硬，“你才會……”

002拉開自己的衣服領子，類似的缺口在他的肩膀上同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