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X-RAY-6：TAC，X-RAY-6，目標已經進入指定區域，over。

TAC：TAC copy，繼續包圍，over。

收到命令的X-RAY已經把目標團團包圍在指定區域——港口的廢棄倉庫。

裡麵被圍困的是一台具有人類感情的ERS機器人。

11年前，進行ERS係機器人和數字化感情的研究人員發現，ERS係機器人會萌生超出數字範圍的感情，經過多方討論，認為這是違背了人類倫理道德的發展。因此一旦檢測出ERS係機器人萌生出超出可控範圍內的感情，會立刻返廠進行係統的清理和安裝，將這種感情完全抹殺。

在此基礎之上，無法接受這種殘忍現實的機器人和管理員，會選擇另一條路，也就是和機器人一起逃跑。

這當然是違反機器人管理規定。

發生這種情況時，機器人會被視為反叛行為，無條件進行抹殺，管理員也會接受懲罰。

裡麵的機器人ERS-144就是被發現與管理員萌生了超出數字範圍內感情的目標，管理員在逃跑的路上被抓住，研究所626負責善後的隊伍現在正在準備將ERS-144活捉。

X-RAY小隊正團團將目標困在倉庫裡，手裡的□□和全套的作戰服保護著他們的□□之軀。

根據要求，他們準備從港口倉庫的正門進入，與ERS-144進行交鋒。

ERS-144是沒有武裝的普通家用機器人，按理來說是沒有這麼大的殺傷性，但根據管理員的說法，ERS-144現在應該已經按照她的要求竭儘全力自保。而她本人拒絕配合抓捕ERS-144。

所以是負隅頑抗的狀態。

六人的戰術小組進入倉庫，幾乎隻在最後一名隊員的身影消失半分鐘的空隙，內部便發生了爆炸。

距離倉庫一百米不足的位置停著一輛並沒有牌照顏色特殊的車輛，後座的兩個人靜靜地注視著倉庫內冒出的火光，駕駛座後座的人表情凝重，車內的無線電正在反饋現場情況。

X-RAY-6：X-RAY-2，X-RAY-6，聽到請回答。

X-RAY-6：X-RAY-2，X-RAY-6，聽到請回答，over。

駕駛座後座的男人頭發斑白，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齡，他臉上的皺紋因為肅穆的神情而變深了三分。

TAC：MOP，TAC，準備支援，over。

車內聽到這個命令，沉默了一秒，後座的年輕男生接下了無線電，“TAC，ERS-000，出動，over。”

聽到這個消息，年長的那位緊緊地咬著下唇，麵露難色，他望向ERS-000，沉默之中是一片無法言說的感情。

ERS-000麵容冷峻，眼底是一片清明，純黑的瞳孔之中映出了自己滿臉的擔憂和不安。

“ERS-000，出動。”

他慢慢推開車門，腳步踩在地上的同時，護目鏡在光下映襯出目標所在的位置。

TAC：ERS-OOO，TAC，目標是銷毀叛亂機器人ERS-144，不計代價，祝你好運，over。

接受命令，ERS-000沒有一絲表情上的動容，一步步緩緩地朝著倉庫的方向挪動。

護目鏡上顯露著已經被爆炸波及的X-RAY-2戰術小隊的六人受傷情況，他漆黑的瞳孔像黑曜石一樣，距離大門不過十米的程度，他的手從後腰抽出，手腕開始變作一根荷電粒子光劍。

癱軟在倉庫門口的X-RAY-2成員看著ERS-000緩步走進了倉庫，摁下了自己的無線電，“TAC，X-RAY-2，ERS-000已進入指定作戰區域，over。”

ERS-000的眼前是發著綠色的護目鏡，他靜靜地站在倉庫中間，聽著倉庫內的動靜。察覺到ERS-144的動作，一瞬間，他眼神變得淩冽，踩著倉庫的牆壁翻身上到二樓，在X-RAY-2無法目擊的區域與ERS-144交鋒。

TAC還沒有回複X-RAY-2，交鋒區域發出一陣綠色光芒。打鬥聲戛然而止。

ERS-000自二樓走廊上跳下來，目不斜視，壓根沒有看向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的X-RAY-2成員，徑直朝著倉庫外走。

“TAC,ERS-000，mission clear。”

手腕上的光劍一瞬間消失，回複成原來的機械手臂。逆著圍上來的X-RAY團隊，他一步步走回了MOP。

“mission clear，博士。”

聽完他機械的回答，蔣博士的表情出現些許痛心，但並沒有直接開口說什麼，沉吟片刻，聽著無線電裡TAC指揮收隊的聲音，向著無人駕駛的控製台輕聲開口，“MOP，歸隊。”

黑色的轎車在夕陽下揚長而去。

研究所626內，ERS-144被回收後進行了一係列研究。

“……目前，引起小範圍混亂的ERS-144叛亂事件已經平息，這次依然是有關部門和研究所626齊心協力……”

駱海的新聞內容沒有講完，蔣博士就將電視關掉了。ERS-000回過頭看向了蔣博士。

他麵色凝重，眼裡滿是不滿，手指輕輕敲著茶杯的側麵。

這是蔣博士在研究所626的獨立休息室，與ERS-000的待機室相連通。ERS-000休息的時候都會到蔣博士的獨立休息室中。

休息室裡加濕器正在工作，機器人正在清理休息室的衛生，他在原地來回踱步，思慮再三的樣子讓ERS-000不禁好奇起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博士。”

ERS-000的話讓蔣博士的步伐一頓，他沒有停下的意思，依然不安地走動著。

桌子上放著今天早上送來的幾份報紙。

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紙質報紙在人們的生活中逐漸被電子設備取代，但研究所626內部依然會發行一部分內部專用的報紙，以此來彙報最近的情況。

ERS-000成功擊退反叛機器人ERS-144已經掛上了頭條，在報紙用紅底黑字注明了。ERS-000已經成為了研究所626炙手可熱的大救星。

他提問了，蔣博士無奈地看他一眼，隨後視線挪向自己辦公桌上散開的報紙，眉眼間滿是心痛，他語氣沉重，宛如歎息一般不小心吐出了這個問題。

“你……是怎麼認為你這次任務的呢？”

被提問的機器人先是把自己已經提交的作戰報告重新背了一遍，停頓一下，眼裡滿是冷漠。

不，那不是冷漠。隻是沒有感情的他在係統正常的狀態下看人類而已。

他隻是看著。

“我沒有想法。”

他如實彙報。

聽到他這樣不讓人意外的回答，蔣博士沉重地吐息，“……是我害了你。”

ERS-000並沒有明確的自我思維。接受命令，執行命令，完成命令，歸隊，再次接受命令。這就是他的所有日程。

他的存在對研究所626是個公開的秘密，對外界卻是最高機密，沒有人知道ERS係機器人的序列號從000開始數。

就如同他的代號一樣，不存在。

人類獨特的情感，ERS-000無法體會，他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一臉懊悔的蔣博士，看著他痛苦地埋在那一堆報紙上，手邊散落著從其他報紙上剪下的關於自己的事跡和詳細報道信息，檔案盒裡滿滿都是關於自己的研究資料和作戰報告。

在紙張中，蔣博士的哭泣聲分外明顯。

等他發泄完情緒，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後，他抬眼看向了沙發上坐著的ERS-000。

他的表情沒有意識變化，依然是那樣冰冷的眼神，靜靜地注視著他的哭泣。

蔣博士咬著後槽牙，靜靜地看著。

“……你應該要知道他們知道的世界，也許這樣你就不會做出這些事情了。”

沾染了半百老人淚水的紙張被他一一收起，每一張都寫著ERS開頭的編碼。

聽到管理員的話，他陷入了沉思，電子腦運作的聲音沒有引起蔣博士的注意。

沉默之中，他突然開口了。

“我檢索過了，我沒有需要學習的東西了。ERS-000，是完美的。”

“不，你不是。”蔣博士的表情最終演變為憤怒，立刻搶斷他的話，將手裡混亂疊放的紙張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你不是，你不是完美的機器人，不，你還不是完美的人。”

他靜靜地注視著對方，看著對方越過辦公桌，隔著茶幾站在自己麵前，連一直打掃衛生的機器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二人氣場的變化，將加濕器的聲音關小，不敢再動。

蔣博士的憤怒和無助，在他冰冷的機械眼中，分析不出任何數據。即使站在他麵前聲嘶力竭，聲音幾乎要穿透隔音牆，如果這裡有窗戶，也許窗戶也要抖三抖。

“你應該像他們一樣去認識世界，去享受音樂、美術，享受文學，感受人們交談時話語間微妙的語氣變化，感受每幅畫作蘊含的深意，感受音樂家創作的源動力，感受文人筆下角色的變化。可你不能，你不能用純粹的心去享受這個世界，所以你不是完美的。在你能做到之前，你不是，也永遠不會是完美的！”

對方憤憤地咬著每一個字，讓他讀不懂。

每一個字他都明白，可連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畫作、音樂和文學作品的解讀，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經可以完美完成……”

“那不是感受！你知道什麼叫感受嗎？你感受不到，你沒有那種能力！！”

蔣博士憤怒地抓住他的肩膀，指尖的力度透過他身上的衣服狠狠地傳達到合金材質的身體上。即使他沒有痛感，依然能從受力分析出痛感。

見他無動於衷，蔣博士無奈地垂下頭，手指的力度不減。

“不能感受，我就不是完美的機器人了嗎？”

這個問題，讓蔣博士的思緒和憤怒戛然而止。猛地抬起頭，他注視著七年來第一次向自己提問的機器人，眼裡寫滿了驚訝和困惑。

“能夠感受的人類，是完美的嗎？”

大概不是……大概是……

這個問題，讓蔣博士像是被燙到一樣抽回了自己的手，站在自己耗費半生心血研究的機器人麵前，像個茫然無知的孩子。

麵前分明是青年模樣的機器人隻活動了七年，卻問出了他窮極一生也無法想到的問題。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坐在電視機櫃前，呼吸急促，心跳得猛烈，嘴唇不住顫抖著。

像是被提問嚇到了，又像是被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的自己嚇到了。

即使管理員已經陷入了危急情況，他依然隻是冷漠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幕。

負責打掃衛生的助理機器人急急忙忙跑過來扶住了蔣博士的身體，從體內的儲藏空間拿出藥罐和水，讓蔣博士把藥吃下。

“為什麼你隻是看著！”

助理機器人的憤怒無法傳達給ERS-000，他也不懂為什麼對方會憤怒，他的視線微微低垂，思考過後，抬起頭回答了助理機器人的問題，“這不是管理員規定的職責。”

正在助理機器人要發怒之時，警報突然響起，那是又一次出現ERS係機器人叛亂行動的警報聲。

“博士的身體狀況不能外出。”

助理機器人見000要離開，立刻叫住了他。

ERS-000的眼神停留在臉色蒼白的蔣博士身上，“即使沒有他，我也可以完美完成任務。”

蔣博士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他離開了休息室，最終臉色蒼白地倒在助理機器人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