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目送林望和陳雪的父親以及陳雪的二叔沿著公路去檢查電閘。

“每次下大雪的時候，都要來檢查嗎？”林望低著頭，踩著已經有些上凍的雪。

二叔輕輕搖頭，伸著手指計算起來，“一般都是餘暉在做這種事情，我們五個人都在外麵工作，一般也隻有爸媽在。但是媽媽去世之後，爸爸一個人在這邊住，平時隻有餘暉在照顧，偶爾假期裡家裡人會來。不過一般不會超過五個人。”

林望踩著雪地跟著兩個人一起走，“餘暉很早就來彆墅做管家了嗎？”

說起餘暉的話題，陳雪的父親露出了尷尬的笑容，“餘暉啊，是我們當初一起出錢給父母買的管家。時間久了，他們很有感情。”

感情啊。林望的視線微微低垂，微微歎息，想起連數字化感情都沒有沈今，心裡不由得心疼起來。

如果沈今能懂得人類的感情，也許在和自己遇見之前不會吃那麼多苦了。

“平時這些都是餘暉在做。不知不覺中，餘暉做了很多啊。”二叔也跟著輕聲歎息著餘暉的重要。

距離彆墅並不遠，三個人卻因為大雪來回足足花了半個鐘頭有餘，但等他們剛剛回到彆墅，新未寒和陳雪就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出事了。”

林望還在脫鞋，看到新未寒快要急哭的表情，立刻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不由得嘴唇輕顫。

“是沈今嗎？”

猛地拉開餘暉的房間，躺在床上的人從餘暉變成沈今了。

“什麼情況！”林望的聲音也跟著變大，他腳下都有些不穩，跑到沈今的床邊緊緊地握著沈今的手。

他體溫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麼溫暖了，不由得讓林望更是擔心。

“沈今？你沒事吧？”

林望開口的同時，沈今睜開了眼睛，他沒有開口說話，像是醞釀著自己的措辭。

他越是不說，林望越是擔心，他眉頭緊緊皺起，手也緊緊地握著，“沈今，你說話啊！”

林望的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哭腔。

站在角落的餘暉小聲開口，“沈今先生是幫我清理病毒的時候被病毒入侵了，我本來想幫他聯係後台，但是被他拒絕了，他說自己可以解決。”

沈今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林望狠狠地剜了餘暉一眼，眼裡並沒有一開始那麼友善了。他現在根本沒辦法讓自己變得冷靜。

新未寒看到他這樣激烈的反應，驚訝了一下，她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林望的肩膀，“你彆太擔心了，ERS出現問題是可以修複的，而且修複率很高。”

“不一樣！”

對著新未寒吼出這句話，林望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他握著沈今冰冷的手，彆扭地回過頭看著沈今。

被林望吼了一聲，新未寒原本安慰的表情也僵硬起來，默默後退了一步。

沈今雙眼無神，冷靜了一會兒才看向林望，末了竟然笑了出來。

像個人一樣笑了。

“醒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林望緊張地握緊了沈今的手，但除了合金材料的冰冷外，什麼都感覺不到。

“主CPU，和數據庫都不舒服。”

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林望愣了一秒鐘，緊跟著笑了出來。

沈今的情況比剛剛好了很多，餘暉的房間還是不好久留，可沈今還是不能動彈的狀態。

“我抱你過去好了。”

沈今沒有說話，看著林望的眼神裡都是茫然。

他確實很茫然，因為病毒正在係統內擴散，雖然能克服，但不可避免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的反應速度。

林望的左手扶起他的上半身，右手穿過他的膝蓋，將他抱起來。沈今還是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將沈今抱在懷裡，林望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林望的個子很小，而且體重也很輕的事實。他從來沒有試圖去考慮沈今作為機器人的體重。

但仔細看的話，ERS機器人的身高普遍不會很有壓迫感，林望也幾乎沒有見過比他更高的ERS機器人，礙於身高，林望本以為對方會有點重量，可抱起來的時候卻並沒有那種感覺。

也許隻是剛剛好的體重，很符合這個身高，甚至很有可能更輕。

路過餘暉時，餘暉的眼底滿是愧疚，他小心地看著林望和沈今，壓低了聲音輕聲開口，“抱歉。”

聽到餘暉突然開口說客這麼句話，林望的眼裡是無法克製的憤怒，他死死地盯著餘暉，心裡無法輕易壓製怒火，“你是該抱歉。”

把沈今放在床上，林望看著沈今還是沒有什麼反應的樣子，一瞬間萌生了要離開這裡的想法。

在這裡還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事情，還不如直接帶著他回家，至少家裡麵的工具更加齊全，他更能解決現在已經麵臨的麻煩。

林望把被子拉過來，讓沈今的體溫不至於太低。對視的瞬間，沈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的瞳孔裡映出了林望的身影。

“剛剛，你露出了好像看見我死掉的表情。”

沈今的聲音還是很穩定的，比起剛剛狀態要好很多。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林望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坐在沈今的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因為鬆了一口氣，笑容便綻開了。

“能解決嗎？”林望還是免不了擔心，他輕聲開口詢問起來。

這倒不難，沈今點點頭，似乎還需要再休息一段時間。林望輕輕捏著沈今的冰冷的手。

雖然知道他並沒有血液循環係統，也不是隻要按摩一下就能加速循環提升體溫的設定，但林望還是不自覺地想要這麼做。

“可以，但還需要一點時間。”沈今醞釀了一會兒才回答。

林望沒有繼續開口和他共享情報，思慮再三，終於是忍不住歎氣了。

“你去跟他們看了電閘，有什麼新發現嗎？”

躺著，沈今的眼神悠悠地看向林望。

雖然沈今沒有明說讓林望跟著那兩個兄弟要去做什麼，但最好是能獲得點什麼情報。

雖然不願意此時分享給沈今，但林望還是開口了，“下午，陳雪的二姑會叫來做法事的人，自從她在自己房間的鏡子裡看見鬼影之後，一直懷疑著屋子裡有什麼東西，而且不認為是陳雪的爺爺奶奶。”

沈今聽到這裡，眨眼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了一些，他也跟著開始思考，“也就是說，下午時候，會有人專門來是嗎？”

“對，我們不是這家人，看陳雪的二叔和爸爸的說法，我們可以不用去樓下的。”林望輕輕捏著沈今的小手，眼裡多了一些坦誠，隨後低頭看著沈今的手，“我是覺得，不去看也好，我陪你在房間裡好好休息一下。你把係統恢複好。我們本來說呆四五天的，到時候我們直接說有事情先走，彆在這裡停留了。”

沈今注視著林望眼底的擔憂，視線微微偏移，否認的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他暫時不想討論這件事情，林望也識趣地轉換了自己的話題，“餘暉知道你的身份了嗎？你和餘暉聯機了嗎？”

“我覺得大概不是這樣的。”沈今輕聲否認了。

站在二樓的窗邊，正好能看見樓下陳雪的家人圍著一位做法事的人。那人穿著一身五顏六色的衣服，陳雪和新未寒並肩站著，小心地看著這有些滲人的場景。

過了午飯時間，沈今的病毒已經基本被清理完畢了。他的眼神清明了許多。看著沈今的眼裡的鄙夷，林望來了興趣。

“怎麼了？”

沈今露出了淡淡的諷刺笑容，“隻是覺得有點諷刺而已。”

這話林望聽不明白，他微微轉過頭，視線落在沈今身上，“嗯？”

沈今的視線轉向林望，語氣裡多了很多輕蔑，“隻是覺得，屋子裡有一個可以幫忙解決那個謎題的人，竟然還要依靠這種手段。 ”

“這是信仰問題吧。”林望輕聲開口，“即使科技發展，人們的信仰也是不同的。鬼神之說到現在都沒有被準確地解釋，你可以說這是超自然現象和未解之謎，也可以被他們認為是這就是出現了鬼神。”

“人們的信仰會根植於DNA。”

作為人類，林望輕聲解釋起這件事情。

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林望看向沈今的眼裡多了一絲不安，“你想要調查什麼？”

“當然是鬼神之說啊。”沈今眼裡滿是狡黠，“我已經聽陳雪說了，自從她二姑在房間裡見鬼之後，再也沒有人打開她房間的門。也就是說，布置小道具的人，大概還沒有機會回收那個製造鬼影的東西。”

這讓林望眉頭緊皺，“可是能布置這個道具的人，不是很有限嗎？在陳雪的二姑回到這裡之前，負責打掃房間的大姑。可是為什麼啊？做這種事情，總不能半百的人還要高什麼惡作劇吧。”

沈今的視線落在陳雪二姑的門上，眼神淡淡掃描了一遍門鎖，手指變成了門鎖的樣子，很快就打開了門。

房間內部都落了灰，沈今把手表的燈打開，對著那麵鬨了鬼的鏡子仔細檢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