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酒店的餐廳是三班倒上班製度。

淩晨十二點，林望終於下班了，他拿著酒店後廚的麵包，一邊走一邊吃。

他很年輕，19歲正式入行到今天也不過5年，便已經坐到五星級酒店後廚的二把手了。雖然工作很辛苦，也有不少人挖他的牆角，但因為這家餐廳是為數不多既能讓他在工作期間吃東西，又能給他不錯薪資的工作，所以林望一次都沒有動過跳槽的心思。

十二點出頭，街上隻有路燈還亮著，不少商店的招牌雖然亮著，但早早就歇業了。林望打了個哈欠，吃完麵包緩解了饑餓，自顧自地走過漆黑的小巷。

等一下……

林望的餘光似乎看見了什麼，他眨眨眼，立刻倒退著走回剛剛那個漆黑的巷口。

少年穿著一身臟得幾乎看不出白色的衛衣，背對著巷口的他被幾個身形高出他不少的醉酒大漢圍著。

站在漆黑的巷口，林望的眼裡滿是擔憂。少年身量纖纖，看起來並不是能夠擺平這種局麵的樣子。饒是在後廚練出一身腱子肉的林望，也沒有把握能從這種局麵裡全身而退。

少年背對著林望，被推搡的時候也並沒有試圖還擊，這讓那群人更是囂張，中間那個胖子的手掏少年外套的口袋，拿出了那個看起來皮料不錯的錢包。

自始至終，少年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出聲。

“我說，幾個大人欺負一個孩子，這不合適吧。”

看到錢包，林望終於忍不住了，他站在巷口的路燈下，盯著那三個醉酒大漢，眼神淩冽，雙手插在口袋裡，手裡正是錄視頻的手機。

明明身後有人在說話，少年卻沒有回頭看一眼，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麵前的三個醉漢。他的眼神沒有感情，看起來無念無想。

在被人脅迫時露出這種表情，三個醉酒壯漢都覺得被這個初中生蔑視了。

“快點走吧熱心市民，小心連你的錢包一起拿走哦~”

喝了酒的瘦子說話流裡流氣，林望也不自覺緊張起來。

即便林望個子又高，隱約能看得出肌肉線條，但林望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跟人紅過臉，更彆提動手了。

“我已經錄下來了，該跑的人是你們吧！”林望不由得向前邁了一步，但很快又停下了步伐。一對三的場麵還是讓他有些怯懦了。

自始至終，那位被找了麻煩的少年都沒有回頭，林望忍不住輕聲呼喚少年，“同學，你出來，你彆跟他們站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少年才緩緩地回過頭。他臉上寫著憂愁，所有的心事都被掩藏在微微蓋住眼睛的劉海之下，嘴唇薄薄的，臉上也帶著些許灰塵。

也許他剛剛被打了，或者摔倒了。

“你過來，你彆跟他們站在一起。”

見到他的臉，林望想要保護少年的想法更加堅定。

看林望上勁兒，醉酒的瘦子向前邁一步要去教訓林望，林望連忙舉起手機，讓瘦子的臉能清楚地被錄到。

他在幫我。

沈今的電子腦迅速做出了判斷。

這個路人，比這三個人友好。

得出這個結論，沈今的手立刻擋在了瘦子麵前，他回過頭盯著林望，側臉暴露在路燈的光線下，比起剛剛觀察氛圍的打量視線，此時他眼裡多了一絲懵懂和好奇。

為什麼要幫我呢？

還沒等沈今思考完這個緊隨其後的問題，瘦子就推開了沈今的手，要衝到林望麵前教訓他。

“小子，你彆覺得有人幫你，我現在就讓他知道誰是大爺！”

醉醺醺的胖子把手搭在沈今的肩膀上，沈今盯著瘦子踉踉蹌蹌地朝林望走，自己的手摸上了胖子的手指。

瘦子雖然醉得走路都不穩，但氣勢洶洶，讓林望不由得後退兩步，但拍視頻的手機還是頑強地舉著。

突然，一聲慘叫從瘦子的身後傳來，引得他立刻停下腳步回頭看。

胖子像火腿腸一樣的短粗手指被沈今掰開，胖子因他的動作不得不跪下降低身高和手指被掰的角度，酒也瞬間就醒了，他大聲呼痛。

少年卻像是聾了一樣沒有收手，眼裡看不出一點人類的影子，完全沒有因為對方痛苦的□□產生認為對方聒噪的神情。

他隻是在掰胖子的手指，麵無表情。

直到兩聲清脆的骨頭響，他才一腳踢在胖子的胸口把他踹出三米多，胖子的手被掰出了非人類的形狀，他抱著自己的手，仰躺在地上。

從胖子的另一隻手中掉下的錢包被少年順手接住，重新放回了口袋裡。

矮子瞬間愣住了，他連忙後退兩步，右腳踢到了他們三人帶來的玻璃酒瓶，立刻彎腰撿起來對著少年。

瘦子也連忙回過頭，堵在少年身後，生怕他跑了。遠處的胖子抱著自己的手指痛哭□□起來。林望的手發著抖，盯著少年的模樣，一刻也不敢放鬆。矮子揮舞著酒瓶子衝向少年，少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扭著他的手腕，將玻璃瓶脫手，少年又順勢將矮子甩飛到巷子的牆上，矮子刹不住車，立刻撞了個頭破血流。

瘦子正要衝過來，少年撿起了碎掉的玻璃酒瓶，盯著瘦子，依然看不出什麼表情。在昏暗的巷子裡，映著路燈而照亮了他半邊臉，隱藏著黑暗之中的那半邊平白多了幾分不合年齡的殺氣。

“瘋子，瘋子！”

瘦子連忙拉著暈暈乎乎的矮子和倒地不起的胖子，三個人倉皇地跑出了巷子。

見三個人終於跑遠，林望才放下手機，連忙鼓掌，眼裡滿是無法壓抑的欽佩。

“你好厲害！！”

少年沒有說話，把手裡的玻璃碎片扔到了角落裡，走到了林望麵前，舉起自己的手向林望索要東西。

“啊……什麼？”林望木了，盯著少年的臉。

他看來好瘦，看起來像是附近的大學生，頂多是低年級，沒有一點社會上的雜質侵染的那種懵懂無知。

“手機，剛剛的視頻。”語氣僵硬，能聽出一些機械音。

是機器人啊……

林望立刻意識到自己是白擔心一場，但還是拒絕了他的要求，“這是我的東西，我不會發出去的，但是要報警。”

沒有跟他多說話，少年的手更快，一把奪走了林望的手機後，從後頸部拽出了一根數據線，插在手機的充電口。

“喂，你這是竊取我的信息！”林望大喊著上前重新奪自己的手機，沈今立刻閃身躲過了林望，右手握著手機，左手則

彙聚出淺藍色的光，林望不敢靠近，隻能眼睜睜看著沈今。

“我叫沈今。”

那根數據線連接著林望的手機，沈今的眼睛因為數據運作而微微發著綠光，看起來駭人，“你為什麼要幫我，林望。”

這麼快就讀走我的信息了？！林望不由得緊張起來。

“幫人需要理由？你這個機器人的感情機製回路有問題吧！”幫了人還被人竊取信息，這典型農夫與蛇的劇本讓林望很不舒服，“你快把手機還給我！”

說完這句話，沈今眼裡的綠光才暗下來，回複成正常的棕色，他注視著林望，把手機和自己的連接斷開，後頸那根電線自動收回了他體內。

林望接過手機，連忙在衣服上擦了擦，眼裡滿是不安。

“我沒有竊取信息。現在的手機即使刪除了文件，也總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恢複的方式，我要徹底刪除。”語氣不鹹不淡，像是沒有察覺林望的不平情緒一樣。

“你的係統沒有告訴你拿走彆人的東西需要征得同意？”

“係統告訴我，保持我身份的機密性占優先處理地位。”沈今語氣平淡，看著林望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被堵住嘴的樣子，擠出了一個微笑，“人類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幫了我，我就應該感謝你。”

說著，沈今打開了自己的錢包，數都沒有數，隨手捏了一摞，遞給了林望。

林望盯著他手裡的鈔票，忍不住皺緊眉頭，歎息中帶著對沈今的可憐。

“即便發展到這個程度，機器人就是機器人，怎麼可能靠1和0就讀懂人類的感情呢？”

他扭頭就走，被皮筋紮起的頭發從肩頭滑落到身後。

沈今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望的背影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裡了。

盯著林望離去時眼裡的寒意，沈今手裡的鈔票散落一地，他看著空無一人的馬路，思考起林望的話。

思考起，他需要窮儘一生破解的課題——人類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