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個人的隊伍不長，過了二十秒的功夫，隊伍就行進過了。林望並沒有看見有人彎腰，也並沒有人表現得可疑 ，甚至有好幾個大爺大媽目不斜視地走過了那個箱子，看起來並沒有留意到那個位置還有一個箱子。

“箱子還在，可能隻是宣傳隊伍罷了。”林望鬆了一口氣，“差點……”

沈今已經倒放剛剛的錄像帶，將所有人的行為都確認一次，發現並沒有人對箱子起疑心，也跟著放鬆了戒備，不再去考慮宣傳隊的事情。

在林望將麵包和酸奶扔掉的一分鐘裡，一輛麵包車突然從街角閃出來。

麵包車是最常見的拉貨款式。開餐廳的林望眼熟這樣的麵包車。隻是這條街並沒有很多餐廳，且早上十點已經不是配送蔬菜的時間了。車停在了發廊門前，貼心地沒有擋住發廊的門，車廂卻把空調外機和後備箱擋死了。

一時間，沈今和林望都慌了神，沈今連忙開始鎖定車牌號，林望則急急忙忙地跑到另外的角度看箱子。

副駕駛下來一位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力工，他打開後備箱，把一箱子的洗發水搬進了屋，理發店的店員慌了神似的朝司機吆喝，讓他向前開把門擋住。司機一開始還沒明白什麼情況，繼續後退，將發廊的門店全都露出來，卻是把後麵的箱子擋得更加嚴實了。

林望和沈今盯著這一幕，發廊店員在裡麵不停打手勢讓司機擋住門，司機卻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看清楚手勢後，在店員出來之前將門擋得嚴嚴實實，箱子總算露出來了。

確認箱子並無異常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沈今放大了畫麵，盯著箱子，久久沒有回神。

司機是來給發廊送貨的，兩大箱子的洗發水和護發素，還有好幾個小箱子裡裝著噴霧和染發劑。

在附近廣場晨練的大爺大媽們紛紛來到這家發廊洗頭染頭，空閒的店員也不多，隻有司機和副駕駛的力工來回搬貨，把貨放在店裡的角落，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便離開了。

接著便沒有那麼多人了，也沒有人對箱子好奇。

時間來到了十二點，林望已經很疲憊了，他奶牛包裡的零食已經基本被吃完了，找不出多餘的口糧，饑餓之下他便有些暴躁了。

“還沒有好嗎？會不會是你的推理有誤，這裡根本就不是他們的目標啊？”

雖然語氣很衝，但沈今不似其他機器人搭載了數字化感情係統，他完全聽不懂林望的煩躁，隻是在分析著局勢。

一直盯著箱子，林望的思緒也漸漸飄遠，沉默很久，林望突然開口。

“你說，如果被人知道給方樂出謀劃策的是他家的ERS機器人，那個機器人會有什麼下場呢？”

那邊的沈今手指停止了動作，鍵盤聲戛然而止，看起來也似乎在思索這個問題，“我想，應該是要被銷毀的。”

“也不是她想要這麼做的。”林望的語氣很是惋惜。

最開始的綁架案是方樂的保姆機器人ERS231——安妮策劃出的。這是沈今得出的結論，因為方樂隻是個普通高中生，並不具備躲避所有沿途監控的能力。這隻能是他家裡的機器人為他出謀劃策的。

可ERS機器人是具有最基本的道德觀念和法律觀念的，不應該會出現這種問題。隻有一點能夠解釋通，幕後主使是方樂，他驅使自己的機器人為綁架自己提供了完美的計策。

這也是新未寒和林望到方樂家裡拜訪時，安妮無比緊張的理由。

ERS機器人在出廠設置時是完全不具有撒謊能力的。

“如果231給出了不符合係統設置的解決方案，並且違反了道德倫理製約機製的話，屬於滋生非數據類情感，無條件要被銷毀的。前提是郭警官他們發現才行。”鍵盤再次想起，電話那頭的沈今再次投入案件。

聽到沈今這樣冷冰冰地說出要抹殺同類的話，林望不由得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他眼底陰沉，眉頭輕蹙著，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很肯定地開口了。

“沈今，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幫我嗎？”

“什麼？”

“如果是我要求你，給我一個違反你腦海裡那些什麼機製的方案達成我的目的，你會這麼做的嗎？像安妮一樣……”

支持自己的管理員。林望本想這麼說，可仔細一想，沈今說自己沒有管理員，自己也不是他的管理員，於是啞然。

“會，是你的話。”

十二點一到，附近學校的中學生和公司白領紛紛湧出，在商業街的街頭巷尾計劃著午飯。

“人開始變多了呢。”沈今注視著監控裡人頭攢動的場景。

“現在是下班放學的時間，正常。你看。”林望扭轉身體，把項鏈對準了警方的車，“你看，他們也慌了。”

電話那頭的沈今把鍵盤敲得哐哐作響。人很亂，還需要靠近一些，沈今才能看清楚。如果就這麼坐著等，肯定是要跟丟的……

人類的大腦在感到饑餓時就不會轉圈了。就在林望因為饑餓開始不耐煩時，餘光看到理發店旁的小巷裡有正在買炒涼粉的小推車，立刻有了新的提議。

“我能走到箱子那邊，讓你看得清楚些，順便吃一碗炒涼粉嗎？

這個提議很快得到了沈今的欣然應允。

箱子是銀行準備的，封條還貼得好好的，完全是按照綁匪的要求去做的。可到現在為止，沈今並沒有從監控裡看到其他七個箱子有變化。已經到了正午時分，等的時間越久，對人質會越來越不利。

到底是為什麼……沈今陷入思考，開始回憶從早上九點半到十二點之間的所有事情。

“我知道了！”

那邊的林望還正在用著已經被熱熱的炒涼粉泡軟的一次性勺子費力地往嘴裡撥，聽見沈今在那頭高呼自己明白了之後，瞬間緊張起來，咳嗽一聲差點把涼粉摔到地上。

“什麼？”

“我知道綁匪是哪夥人了，你現在立刻去之前那個小木屋。”

“小木屋？”林望反應過來，驚訝了起來，“你是說之前關我的地方嗎？

林望臉上滿是不安，後怕不已，“啊？可那裡被警方查封了吧……”

沒有再多解釋，沈今自顧自地切斷了連線。

“又！又掛我電話！”

一聽到通訊中斷的聲音，林望抓狂起來，路人紛紛注視著林望。

端著一碗炒涼粉，耳朵上帶著耳機，穿著機車服，看起來身形健碩的成年男性，在此刻大喊著某人掛了他的電話，違和感不言而喻。

被矚目的感覺並不好，林望後知後覺地發現，立刻把剩下的半碗炒涼粉撥到嘴裡，隨手拽了一截紙擦乾淨嘴巴，戴著頭盔飛速離開了這個尷尬的現場。

把車停在那個木屋門口，林望將頭盔摘下，手指隨意地撥開有些汗濕的頭發。

警戒線還拉著，不知道是因為案子還沒有結束，還是因為已經被人忘記了。林望繞著木屋走了一圈，站在門口打給沈今。

電話那頭的沈今並沒有接通，林望焦急起來。

說實話，他既不懂綁匪是誰，也不懂為什麼讓他回到這裡，更不懂沈今想讓自己做什麼。

思考太費食物了，比一般人更容易陷入饑餓的林望並不想去思考。他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問沈今。

“接電話啊。”林望多次撥不通，不由得急躁起來，“說都不說就掛我電話，又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也太任性了吧！”

樹林的枯樹葉被風卷起，林望突然聽到身後枯葉的沙沙聲。

緩緩靠近的黑影踩著落葉緩緩挪動到林望身後。

危機感湧上林望的心頭，他立刻回過頭，卻被來人當頭一棒，直中額頭，暈倒在地。

“林望？你到了嗎？林望？”

終於接通了電話，沈今呼喊了林望兩次，卻並沒有聽到林望的回複，聲音變得急切起來。林望倒地，雙眼朦朧時努力想要去抓住自己的手機。而那人卻抓起了自己的手機，掛斷了電話。

連來人都沒有看清楚，林望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