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

林望眯著眼，映著室外光隱約看清來人。

個子不高，頂天也就一米七五，身形單薄，光線從他身後照在林望身上時，似乎是穿透了他的身體，肩膀不寬，細細的脖子連著看起來很圓的頭。

寬大的衛衣帽子使他大半張臉藏在陰翳裡。他的食指挑開了帽簷，微微歪頭注視著還腿軟的林望，冰冷的機械音回答道。

“快點。”

這就是沈今，任誰看他都是模擬了某個青年的體態，他卻堅持稱自己並沒有管理人，也並非某人的替代品。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不能見人嗎？”

驚訝於沈今的到來，林望沒有立刻從地上起來。

“要走了。”

這句話說出的同時，沈今向著林望伸出了自己的手，林望看著沈今宛如青春期男孩的手，愣了一刻，隨後伸出手借力站起身。

盯著林望蒼白的臉色，沈今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我們得快點了，出門了再吃。”

“哇！沈大偵探！沈老師！感謝！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看見巧克力，林望比看見沈今還要激動，他如獲至寶，大聲感謝著沈今，立刻抓著巧克力吃了起來。

出了這間屋子，林望才發現這是某個村裡荒廢的、用來放農具的小破木屋，也許很久沒有人用過了才破破爛爛的。周圍是一片密林，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有人偶然路過的樣子。

林望不禁後怕，如果沈今不來找自己，自己死在這裡都沒有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位置？”跟著沈今的腳步走到靠近路邊的位置，林望突然想起來這個技術性問題。

沈今回過頭，看傻子一樣看林望。

林望明明知道，沈今沒有任何情緒。他是這個現代社會裡，幾乎不可能存在的不具有感情機製回路的機器人，具體原因雖然不得而知，但林望知道，沈今沒有表達自身情緒的功能。

他不吭聲，從衛衣的口袋裡掏出碎了後蓋的林望的手機，“靠這個，信號源消失的地方就是這裡，作案手法非常低級。”

雷默特餐廳內。

郭宇盯著操作台前做飯的林望，滿是打量和好奇。

他個子很高，即使穿著略顯臃腫的毛衣，好看的肌肉線條仍舊依稀可見，攪拌沙拉時他小臂上的肌肉會很有一個明顯的走勢。他頭發有些長，做飯時為了衛生會紮一個鞭子，但碎發依然會在蓋住耳朵兩側。

餐廳最後營業的半個小時裡，林望打包了八份外賣，做了四份沙拉，烤了三份牛排。郭宇觀察著林望有條不紊的料理過程，心裡計數。

待到店裡打烊，林望把招牌反過來，站在吧台內側時，郭宇也意識到終於可以開始問話了，嚴肅開口。

“關於方樂被綁架的案子，我有事情還要再詢問你。”

林望的雙手撐著操作台的邊緣，聽著郭宇說明來意後，要笑不笑的模樣，讓郭宇感到詭異。

“您說。”

“你為什麼會遇襲呢？”郭宇的問題很直白。

林望眉眼輕挑，淺淺一笑，滿是無奈，於是他又把爛熟於心的台詞重複一遍。

“我找到了方樂被關的地方，就在我被關的那間木屋，不過還沒有來得及救人就被襲擊了。”林望換了口氣，“我通過

方樂的幾位同學和新未寒小姐的描述，了解了一些方樂同學的情況。我認為方樂同學最開始的失蹤是自導自演。”

耳機的藍光依然在不停地閃動著，郭宇不禁有些在意，“你一定要帶著耳機跟我說話嗎？”

“抱歉。”林望摘下了耳機，注視著郭宇，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我習慣了。”

郭宇的手輕輕一攤，示意林望，“說說你的推理。”

“其實很簡單，您應該也有所察覺，方樂的朋友對方樂失蹤一事有所隱瞞。所以我猜測，大概是方樂想要離家出走讓家裡人擔心一下自己，所以才和朋友達成了共識。”

林望把手機裡的照片調出來給郭宇看，“這家酒店是他同學家裡開的，距離學校三公裡出頭，走路也能到。他同學可以不用身份證開一間房給他，而且我認為，他大概率就是從這裡被擄走的。也許是被藏在了清掃車下，或者窩在回收被子的車裡，我猜是如此。”

郭宇看著林望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推理。

像是他親眼看見了監控的內容一樣，與郭宇他們的調查結果一致。

“你是怎麼從那裡逃脫的呢？”

說的是那個農具屋。

“我記得我昨天在警局已經都說過了吧，還演示了姿勢不是嗎？那裡應該還有帶有我皮膚組織和唾液的膠帶作為證據。”

問話就此結束，林望盛一份湯，附贈兩隻麵包蝦，一起打包好遞給郭宇。

郭宇的手剛剛推上扶手，一股寒風吹進了屋裡，林望目送他離去，眼裡因為這份寒冷變得冷峻又謹慎。

“後續有進展，我還會來的。”

林望點頭，微笑著目送郭宇離開。

直到郭宇的身影無法在臨街的玻璃外看見，林望才放下姿態，喪氣地坐在吧台內側的高腳椅上。沈今從二樓走下來，隔著簾子輕聲提問。

“你累了嗎？”

聽見沈今的聲音，林望才如夢初醒，他睜大了眼睛，“啊，我忘記了！你的麵包蝦。”

剛剛太緊張了，一不小心把給沈今留的麵包蝦當贈品一起打包給郭宇了。

“是嗎？”沈今不明白林望為什麼緊張，“明明是我說過的縝密台詞，為什麼會緊張呢？是不相信我嗎？”

林望打開了零食櫃，拿出了半包堅果，一口氣倒進了嘴裡，一邊咀嚼著一邊回答沈今的問題。

“怎麼可能是因為不相信你啊！當然是因為郭警官是警察啊。”

“沒有犯罪的人在麵對警察時，也會有緊張的情緒嗎？”

嘴裡咀嚼著堅果，林望開始找尋冰箱裡可以立刻讓沈今用來充電的高熱量食物，“那是人之常情吧！不緊張的人是少數吧。而且我還要擔心對方察覺有你的事情，心裡有鬼當然會更緊張啊。”

“人類還真是奇怪啊。”沈今坐在林望剛剛坐著的高腳凳上，注視他又一次開始加班，“我還有好多要學的。”

“什麼都學也沒必要。”林望起鍋燒油，語氣輕描淡寫，“什麼都學的那麼清楚，反而會什麼都不懂。”

簾子後的沈今眉頭輕蹙，他不由得用手指微微撥開了一點簾子，靜靜地注視正在忙碌著的林望的背影，棕色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動容。

“綁匪索要贖金了！”

新未寒下了課立刻飛奔到雷默特餐廳，她壓低了嗓子，湊到吧台前講了這麼個消息。

今早，林望已經從沈今那邊知道了這個消息。

淩晨3點24分，方樂母親接到綁匪索要贖金的電話，但還沒有說出交贖金的方式，讓他們在十二個小時內湊齊三百萬現金，要求紙幣不連號。

“警方可以根據紙幣的編碼監控紙幣的流通情況，連號不連號不是重點。”沈今手裡抱著他自己改造的平板，和林望分析情況。

作為推理迷，林望也是很清楚這一點的。

“你覺得他們會怎麼處理贖金呢？”

沈今盯著平板上的地圖，並沒有回答。

“機器人不會有【覺得】這種概念。我是說，你認為處理贖金的可能性有哪些呢？”

林望正在備菜，看起來很忙。他說話時音調偏高，詢問時語氣也會上揚。沈今分析林望想要表達的情緒，應該是漠不關心。

“我不知道。”沈今很悠閒，他注視著林望，“但會有人來告訴你的。”

回到現在，林望不由得感歎沈今還真是個天才，什麼都能算到。

“你想吃什麼？”林望語氣無奈，“今天有品質不錯的牛排哦。”

“好，就要這個。”新未寒被林望帶跑偏，林望去下單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重點。

“不是！我是說，贖金，綁匪要方樂的父母把贖金……”

聽到新未寒聲音逐漸變高，林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稍微冷靜一點。

新未寒慢了半拍立刻她壓低了聲音，注視著林望。

“他們要方樂的父母把500萬現金分成8個箱子，分彆放在8個地點，他們會派人去取，錢到手就放人，要他們把箱子放下就走。”

隔著耳機聽到了新未寒的話，沈今冰冷的麵容上更是冷峻，雙手十指交叉，拇指抵著下頜，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