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華姝有點意外,他們這反應,明顯有鬼,但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終是走進了殿宇。
一走進她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張煜。
此人一身內侍裝扮,頭頂的帽子被放在圓桌之上,手上還拿著一把拂塵。
寧華姝瞧著哼地冷笑出聲:“喲,三皇兄何時收的公公呀,瞧著麵生。”
張煜被盯的發毛,他也是被迫扮成這樣的,畢竟這侍衛太顯眼被明眼人一看就能認出來,這才扮成內侍混進來的。
“姝兒就莫要打趣子煦了,過來坐吧。”
子煦?這是張煜的字?到與他的名相似,都是溫暖明媚的驕陽,但他本人實在無法與溫暖相匹。
寧華姝聽著也不客氣,提著裙擺坐下,她轉頭不去看一旁正在撥弄拂塵長須的張煜。
吳王伸手拿起一個茶杯,拎起茶壺便將其蓄滿,放在寧華姝跟前。
“三皇兄這樣熟絡,像是等我許久了?”寧華姝也不客氣,拿起茶壺便喝起來。
寧華姝並非對他們沒有絲毫戒備,隻是這裡好歹是皇家行宮,他們怎麼可能光明正大在這裡給自己下毒。
張煜聽著撇撇嘴,不知道誰在那日鬨出這麼大的動靜要徹查昭仁太子一案,用腳想都知道她肯定會跑來求合作。
她一來,他們就猜到她要做什麼了。
寧華姝餘光看見張煜那不屑的表情,感覺他對自己十分不滿似的,這人可真是奇怪,每次遇見他都準沒好事。
要不是現在他要與吳王談事,真想一腳把他踹出去,礙眼!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姝兒來這談合作的。既是合作,姝兒提供什麼給吾呢?”吳王望著寧華姝放下的杯子,起手繼續添上。
寧華姝伸手向茶壺推去,擋住了他繼續添水的意圖。:“越地太守曹晉南的罪證,夠嗎?”
“或許你知道的更多,都呈上對大家都有好處。”
寧華姝隻覺得他太過貪婪,一個曹晉南就足以勾出身後的千絲萬縷。可他卻還貪圖更多,這些可都是日後自己保命的免死金牌。
如果她儘數告知,隻怕自己活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三皇兄,這一份足矣。”寧華姝說著從袖中抽出帖子,上麵赫然寫著曹晉南買凶殺人,與氏族關係親密的事由。
“隻是他們之間的傳信,未有留樣。若是你們有心查一查,或許會找到些蛛絲馬跡。足矣定下此案的凶手,予三皇兄來說便是大功一件了。”
吳王看著帖子不語,很明顯他們查這件事並不是為了查明真凶。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著痛擊氏族,他肯接下這件差事並不是為了什麼所謂的兄弟手足之情,他向來沒那麼重情重義,一切左不過是素日裡裝出的聖人形象以望博得聖寵。
他若是接下此事,勢必是想將太子背靠的那顆大樹徹底鏟除。
隻此一樁難以根除,往日裡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事,構不成什麼威脅。
單從謀害皇儲而言,若是尋得替罪羊頂包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很明顯曹晉南就是他們那隻替罪的羊,如今不除隻怕是等著他們去抓呢。
那麼他就需要更多的罪證,多到天理不容,罄竹難書的那種。讓氏族沒有一絲一毫翻身的機會,他再不想被人壓著抬不起頭。
“從哪日起,吾也知曉姝兒是個聰明人。有膽識有魄力敢獨自一人查這樣棘手的事,但姝兒想保命那些罪責哪一項比得過如今的謀害皇儲一事。如其留在手中保命,不如儘數告知。我們聯手將氏族扳倒,如何?”
寧華姝聞言,勾了勾嘴角。沒想到這樣的人還有天真的時候,如果這樣的事情能徹底毀掉一個家族,那他們也不可能屹立百年不到。
氏族為何敢謀害皇儲,還不是因為他們的勢力龐大。他們貿然除掉其中一個姓氏,氏族擁有的土地無人管理,商戶產業遍地無人接手。
底下的手下動蕩,平民不可怕,可是有不滿之人煽動刁民縱橫,再加之往日與之相好之人引起民意不滿。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不安的因素無法控製,隻怕是會引起更大的災禍。
更有氏族之間相互通婚,門生更是遍布朝堂天下。一個氏族倒下就會有另一個與之更加親密關係的氏族接手,成為下一個大家。
隻憑幾個罪證,是無法完成打壓氏族的最終目的。
“合作合作,並非是一味的索取,我給的東西還沒得到回報,就不會有下一件。”
“你與吾共查此事不算回報?”
“這如何能算回報呢,這本就是你應做的職責,無論有沒有我的加入,三皇兄你都是要做這件事的。”
三皇子聽著看向端起茶杯的女子,她正漫不經心地品茗著茶水。
張煜聞言不可置信地看著寧華姝,敢情這人過來交出曹晉南之事是要讓他們為她做事,而不是什麼所謂的投誠。
“公主殿下,這合作也得看能得到什麼吧,一個小小曹晉南,聖上都已然知道的事由。公主都能拿來給您的合作夥伴,未免也太過糊弄人了吧。”
張煜終是忍不住開了口,這點子破事,他們來查也可以查到,何須得她來當作什麼交換的籌碼。
寧華姝瞧著他們二人的神色:“既如此,這樁買賣怕是談不成,那我先回去了。”
她伸手將剛剛放置桌上的帖子收回,起身便要離開。
吳王卻先她一步按住她要收走的帖子:“姝兒,事情終有回旋的餘地。這麼急著走,是不願幫三皇兄了。”
哼,果然還是舍不得她手上的東西。
寧華姝聞言便也不打算離開,收回自己的手:“這合作得一步一步來,你們要麼先聽我的進行下一步,要麼就拿出讓我滿意的回報,我自然會將我得到的一點點交出。”
若是一下子將自己有的全盤托出,那在這場交易當中她就是被估價的一方。
“姝兒有何高見?”吳王也有點好奇,寧華姝到底是為了什麼。
如果單單隻是為了查明真相,大可將事情告知聖上之後便退居一旁,坐等一切水落石出便可。
如今卻捏著那些個罪證來與吳王談交易,且這樣的事情若是被氏族發現幕後操盤之人有她的一份力,隻怕她日後嫁進去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我希望你們將這一切都栽在曹晉南一人頭上。”
二人聞言皆是不解,明明這件事的後果足以誅滅九族,若是能查到後續更龐大的關係鏈,就此瓦解不是更好的結果。
寧華姝隻是瞧了一眼也曉得他們對自己的要求生疑,不過多久就複言:“你們想必很不解,為何這樣的事隻除掉他一人,且這樣的事不是遂了他們的意?”
“沒錯,就是要遂了他們的意,要讓他們放下戒備。這樣的罪責你們都能放棄,隻怕他們更不會在意其他的小事。”
“可若是到後麵能從這無數的事件中抓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到時也是一樣的效果。”
張煜仍是不解:“既是一樣的效果,為何要等到後頭?”
“如今我們這般招搖的去查這件事,卻能如此輕易地得到這些證據。你們難道不覺得一切都太過於巧合了嗎?”
巧合....兩人聞言似是醍醐灌頂般。現在他們手中掌握的完全都是氏族想讓他們知道的,他們就是這樣放任他們去查,一步一步走進他們設置好的圈套。
用一點點小小的誘餌引誘他們,最後再斷掉其中的一切聯係,使這件事獨立於某個罪人之中,舍棄的隻是一顆小小的棋子,而他們失去的是最有可能扳倒這一切的關鍵。
“想明白了?”寧華姝望著二人,二人聞言點了點頭。
他們感歎著寧華姝的心思縝密,用一點小小的迷魂計,讓他們放下戒心。他們也好在私底下將這些殘缺的碎片一塊一塊拚湊完整,又能不打草驚蛇。
“當然,這曹晉南的東西最好也要讓你們的人來接手。這樣氏族也會知道,你們真正要查曹晉南的目的是看中了他這個人的某樣東西。越地太守一職也好,他們家的產業、田莊、鋪子。一切誘人的能創造利益的東西都不要放過。這些都是日後你們能與氏族抗衡的東西。”
“接下來,我希望你們能韜光養晦,培植自己的勢力。待到你們名聲,財富,門生能獨當一麵之時。這就到了最好的時機。”
二人聽著不由自嘲起來,與氏族披靡?這怕是在癡人說夢。氏族積累了百年才有了如今的盛況,他們努力至今日,朝中仍是無人。
“公主殿下,你可知這氏族已俞百年,要與之披靡。隻怕是張某百年之後都沒辦法做到。”
張煜將手上的拂塵放在桌上,看著寧華姝。若是真的按照她說的一步一步做,畢生之年恐怕還是如今的模樣。
“張某倒是忘了,公主也算得上是氏族出身,日後也是溫家婦,這樣的謀策怕不是想讓我等功虧一簣吧。”
寧華姝聽了也不惱,現在的他們正是鬱鬱不得誌之時。朝堂上無人可用,被氏族打壓多年,忍了多年的氣,如今有了這樣的好的機會,早告訴他們還要忍,隻怕誰也咽不下這口氣。
但越是這樣,越急不得。一急所有事情亂了套,沒了原來的秩序,難免出紕漏。而這紕漏若是被氏族無限放大,怕是要萬劫不複,再也翻不了身。
如今勢微的是他們,氏族對他們可謂是單方麵的碾壓。僅用一陣小小的風浪何以掀翻整艘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