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兒,孤希望你能忘記這件事。如今朝堂安穩,便是百姓之福。若是因為此事導致了朝局動蕩,得不償失。樾弟在天之靈也不希望因為他導致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不是嗎?”
“你怎麼有臉替他說這些話,你又不是他你憑什麼替他做選擇。有人問過他他想死嗎?他如今走了你還在這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太可笑了你。得到一切的是你,不肯查明真相的也是你,臨了還要用百姓綁著我來隱瞞真相。你和那些殺了他的人有什麼區彆?”
太子隻是低了低頭抿著唇,對於他來說不生事便是最好的事。一切隻等他登基,便好了....
“姝兒,孤答應你,日後孤登基定為你查明真相。”
“為我?怕不是為了你日後做皇帝的名聲吧,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為你登基鋪路了。”
寧華姝對他已然徹徹底底地失望透頂。她向來覺得自己看人極準,自幼直覺也一向靈驗,可在這位太子皇兄身上,卻完全顛覆了認知。在她眼中曾經最為純善之人,如今竟成了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從小那端方自持與仁義仁德的模樣,原來全是偽裝。在利益麵前,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棄一切,那貪婪的嘴臉讓她感到無比惡心。
“大皇兄,你難道不害怕嗎?一個能誅殺儲君的人,或許就潛伏在我們身邊。他能日日接觸你的膳食,知曉你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仿佛你如今的生活全然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有一日你受他們控製,焉知他們不會再故技重施,推舉其他人登上這儲君之位。”
“或許你已然猜到是誰所為了,你緘口不言,是因為你與他們仍有利益牽扯。但我要提醒太子一句,與虎謀皮,小心他日被其吞噬。”
寧華姝言罷,便轉身走回自己的蒲團處,繼續跪著守靈。很顯然,如今的大皇兄早已今非昔比。現在的他,眼裡隻想著如何坐穩太子之位,早日登上大寶。一件對他而言毫無利益的事情,他是絕不會去費心費神地調查的。而且從他的話語中也能大概猜出,這件事背後之人與他必定有著瓜葛。
連太子都不敢得罪的人,要麼是皇帝,要麼就是扶他上位之人。但絕不可能是三皇子,如今對他的太子之位最具威脅力的便是三皇子。如果這件事是三皇子做的,這送上門的把柄他焉有不收之理。
虎毒不食子,皇帝又是親自選定的太子。聖上更沒有殺害昭仁太子的理由,一個近乎完美的太子,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彰顯自己是個明君。那麼這一切都指向那個與太子合作的人 —— 氏族。
昭仁太子極有可能是做出了損害氏族利益之事。現如今氏族壟斷朝堂,大肆斂財,撈足了油水。如果他一心想整頓朝堂,肅清朝綱,那麼他上位後落下的第一把刀就會砍在氏族頭上。氏族若是知曉了,又怎會坐以待斃,於是便先下手為強。
寧華姝跪著看向一旁端坐著的太子,他儼然一副聖人姿態。這宮裡的人皆人麵獸心,一副完好端莊的皮囊下,藏著的是吃人不見骨頭的心。
夜風吹拂,一夜安然無事。太子為了不讓人察覺出靈堂發生過什麼,將一切恢複原狀,繼續點燃著那根帶著藍色火焰的白燭。
晨曦微露,東方的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稀薄的霧氣如輕紗般籠罩著古老的宮殿。宮牆之上,幾隻早起的鳥兒撲棱著翅膀,發出清脆的鳴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金色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落在宮殿的地麵上,三皇子一身素服率先到達。
一進屋,他來到靈前,拿起三支清香,燃後香前嫋嫋的青煙彎彎曲曲地吹起。繼而雙手穩穩地握住香,微微低頭放在額前。接著,緩緩向前跨出一步,靠近靈前的香爐。香被輕輕地插入香爐中,那細微的 “沙沙” 聲在寂靜的靈堂中格外清晰。
寧華姝和太子看著他的動作,目光微冷。三皇子可是全皇宮最會裝模作樣之人,人前偽善至極,人後落井下石。沒人知道他會在何時捅自己一刀,又或者見麵的時候是帶著自己的那一副麵皮。他們輪值的守夜剛過,他就迫不及待想來接替他們來著靈前裝孝子。
三皇子在靈前靜靜佇立著,靜默許久後才舍得彎下他的腰,深深地舉了一躬。
在他彎腰的那一刻,寧華姝分明看到從他眼裡落下的那顆淚珠。淚水跌落在青灰色的石磚,一旁的帷幔飄動,真是好一幅祖孫情深之畫。
“皇兄,皇妹守了一夜辛苦了,快去歇息吧,接下來便由吾代替吧。”
寧華姝和太子都知道三皇子心裡想著什麼,也不戳穿,既然他喜歡裝孝義,就讓他來做好人,自己還是好好休息吧。畢竟天子如今躲在宣室殿到底是真病還是裝病,都不清楚這邊的真實情況。消息都是從人嘴裡得知的,而不是看到你做了什麼得知的。
寧華姝起身之時,吳王瞧見她眼周微微泛著紅暈,臉上還有些許淚水劃過的痕跡。不由得出聲詢問:“皇妹這是怎麼了,剛哭過?”
寧華姝這才意識到夜間與太子爭吵之時忘記擦去自己的淚漬,不料卻被發現。“三皇兄,我是太過思念皇祖母了,如今她去了我很是傷心,便....”說著她裝作掩麵的樣子擦著淚痕。
三皇子看著她裝模做樣,甚是滑稽。誰人不知太後冷情冷性,對自己的孫兒都一般般地,怎會有人真心愛著她。
“那皇妹可要注意,切莫傷了身子。”
“多謝皇兄。”說著寧華姝便與太子一起離開了靈堂。
三皇子走至靈台,看到太子前方的白燭已然燃儘。台上融化的燭水隱隱約約透著一股酒氣,寧華鬆向來對氣味敏感,他前去查看。這酒氣竟是這灘燭水散發出來的,蠟燭中加酒?這是為了做什麼?而寧華姝臉上掛著的淚痕,這些關聯在一起,還是在靈堂之中。
他意識到寧華姝與太子昨夜在此一定發生了什麼,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貿然前去詢問必然無果,既如此那便讓他們自己選擇要不要說出這個密碼。
三皇子想著彎起自己的嘴角,嘴裡喃喃:“那便讓你們自己說出自己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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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華姝離開靈堂後,並未出宮回梁王府,而是徑直回到了重華宮自己在宮中的殿宇。她深知過幾日還需繼續守靈,在宮內休息自是更為便利。剛剛熬過一夜的她,此時已是疲憊至極,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般。她甚至來不及好好梳洗,剛一沾上床榻,便沉沉睡去。
織意看著寧華姝這般模樣,心中滿是心疼。她默默地端來銅盆,打來熱水,輕輕地為寧華姝擦拭臉頰。溫熱的毛巾輕柔地拂過寧華姝的麵龐,仿佛在給予她一絲慰藉。織意小心翼翼地動作著,隻盼能讓寧華姝舒服一些,緩解她的疲憊與勞累。
女子靜靜地躺在床上,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散落在枕邊,宛如墨色的絲綢。她的麵容寧靜而柔美,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均勻而平穩,胸口微微起伏著,如羊脂白玉般的素手搭在錦被之上,手指纖細修長,朱唇輕抿。
織幸匆匆走來,就看著織意守在公主的床前。織意也察覺到有人靠近一轉頭便看著織幸焦急的臉色,就上前將她拉出去。“織幸發生什麼了?公主熬了一夜,方才才睡下。”
“織意,剛剛董內侍過來說聖上穿了太子與公主。似是要問昨晚靈堂之事。”
“靈堂之事?”織意思索著,靈堂內太子與公主能發生什麼?還是皇上親傳,此事非同小可。
“是啊,織意姐姐。董內侍如今便在院中等著呢,我們還是快將公主喚醒,想想對策吧。”
“這樣,你去同董內侍說,公主剛睡下,麵見聖上自是要梳洗的,還請公公稍作歇息。”
織幸點點頭,便走去了院中。而織意走至公主的床前,輕喚著寧華姝。
寧華姝稍稍睜開了一點眼縫,看見來認是織意。不耐煩地轉了身:“織意讓我再睡會吧,我熬了一夜你也不心疼心疼我,如今還要來吵我。”
“公主,聖上派了董內侍來傳你去問話呢。”
寧華姝聽著轉回身“問話?問什麼話。”剛剛睡醒的寧華姝聽著,隻覺得腦子現在就是一坨漿糊,怎麼攪都攪不清。
“問昨日...公主與太子殿下在靈堂發生了什麼。”
寧華姝一把坐起身,抓住織意的胳膊。“什麼!”靈堂的事情,這件事隻有她,太子與父親三人知道。自己剛說就被天子知道了?還是太子為了爭寵把這件事捅出來了?不可能啊,他們剛剛因為這件事爭吵,他的態度分明不像是願意查這件事的樣子。難道是隔牆有耳?
“快,先幫我梳洗。”現在已經不是想這麼多的時候了,到了宣室殿自有她要辯解的事。況且這件事如果真被皇上知道,他定能為二皇兄討個公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寧華姝急急忙忙地換著衣裳,現在的她身在孝期,身著素雅,領口處繡著精致的銀色絲線。發間僅點綴著一支白玉簪,簡潔而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