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扭過頭,不敢看第五張畫。
“啪!”的一聲,王誌在狠狠甩了我一巴掌,說道:“看,給我好好看!”他咆哮著。
我隻好戰戰兢兢地將目光掃向第五張畫。
這幅畫畫的不是林風嬋自己。而是一個蒼白麵孔、紅色頭發、牙齒鋒利雪亮的小醜。下麵寫了一句話:“令我興奮而刺激的遊戲。”
日期2004年3月1日。
我嚇得站起身子,大聲叫道:“我不相信了,我不相信!”
“你仔細看她的字。”
我再度細看,全身有如跌入冰窖一般的寒冷。沒錯,是她的字。
“那窺視潛伏的黑影,蒼白的麵孔,紅色的怪物,原來……原來是你慫恿她玩的遊戲?”
“彆說的那麼難聽,”王誌文陰測測地說,“我帶了小醜的麵具,幫她玩消解壓力的遊戲而已。”
心頭升起的巨大恐懼,令我幾乎窒息。林風嬋生前喜歡聽他說故事,不知不覺被他控製住了。不知道下一張畫又是什麼?儘管我渾身顫抖,但在王誌在的逼迫下,我戰戰兢兢地打開第五張畫。
一眼看去,我啊的慘叫一聲,把手裡的畫丟在地上。
那畫了一隻躺著的白貓。那貓肚皮朝天翻起,安然地閉上眼睛,卷縮在沙發上,看上去睡著了,但脖子上駭然插了一把四四方方的菜刀。菜刀下麵流了一灘殷紅的血。
“撿起來,給我撿起來。”王誌在一把把我踹倒,並且一腳踩在我的左腳大拇趾上。
鑽骨的劇痛有如一道電擊,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頓時滿頭滲出冷汗。
“繼續給我看,給我看。”他厲聲命令。
於是我顫巍巍地撿起那張貓畫。上麵寫著:“對不起,小靈,永彆了。嗚嗚!”
那菜刀把柄上呈現漩渦紋樣,有如木星上的那隻漩渦眼睛。就是我還在用的那把菜刀,案發現場的菜刀刀柄也是漩渦紋樣。
日期:2004年3月8日。
我想起心如刀割。悲痛地說道:“原來……原來小靈是……是……”
“沒錯,小靈是被你眼中乖女孩林風嬋殺死的。”
“為什麼,為什麼?”我劇烈地顫抖。
“這不明擺著嗎?”王誌在嘿嘿冷笑,“林風嬋備受文翼摧殘,痛不欲生,玩刺激遊戲也無法減輕壓力,隻好虐待小動物。”
“不會的,不會的,她那麼乖,我不相信。”我哭著大叫。
“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
“還……還有什麼原因?”我快崩潰了。
“看第六張。”他狂喜地命令。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要看,求求你。”我正哭著,突然咽喉一涼,被王誌在手裡的匕首抵著,刀刃咬破了我皮膚,鮮血一點一點地滴在第六張畫紙上,發出噠噠聲響。
我隻好點了點頭。王誌在收回了匕首。
我低頭目光向著第六張畫紙上掃去,那不是畫,卻是文字。
在沾了殷紅鮮血的紙上,駭然寫了幾句話:我還是心形玩具,我困在黑暗裡走不出來,對不起,媽媽、小姨。我要去另外的世界,希望那裡是個五彩繽紛的世界,有勇敢樂觀的美少女戰士……”
我腦子嗡了一下,想起林風嬋問過我的那句話:“小姨,如果我去了陌生的地方,很孤單怎麼辦?”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去了陌生的地方,那當然要和最親密的夥伴一起,這樣就不孤單了。”
原來林風嬋那時候就做好求死的準備,而且我無意的一句話,促成了她殺死小靈的動機。
我身子一歪,嘭地倒在地上,“啊!”我嚎啕大哭,仿佛我的五臟六腑都在燃燒,在迅速溶掉,我張嘴在地上嘔吐不止。
“哈哈哈……”我聽到王誌在發瘋的狂笑。“是她怕孤獨殺死了小靈。也是她求我殺她的,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他一邊瘋狂的大笑,一邊用腳狠狠踢我的肩膀、頭部。
“為什麼?為什麼?”我抬頭瞧著他,淚眼朦朧中,他的麵孔在我眼前扭曲顫抖。
“為什麼?”他歇斯底裡地大叫,“2004年2月20日。我買的福利彩票,距離千萬大獎那個號碼隻差一個數字,隻差一個數字。而你卻大肆慶祝你的獲獎,我的天啦,世界上還有比這更令人殘酷的事嗎?”
這是一個極其變態和心胸狹窄的小人。我喘著氣,一陣頭暈目眩襲來,我頭沉重如鉛,腳趾和左邊腰部的疼痛疼得我失去了知覺。我的意識越來越沉。
“醒來,醒來!”隨著他的暴喝聲,我全身一涼,不由地打了個激靈,他澆來的冷水潑得我渾身都是。
於是我慢慢睜開眼睛。
“你知道我這輩子怎麼走過來的嗎?”他蹲下身子,那張因嫉妒而變得扭曲瘋狂的臉,刺眼地逼近我。
“我好好的跳芭蕾舞,卻得了甲溝炎,於是我不得已放棄我的理想。30年來,我被迫在清萊芭蕾舞蹈團裡做保安。沒有人記得我曾經是個芭蕾舞蹈演員,沒一個人記得。”
他吼叫著突然哭了起來,“相反我天天聽著你說什麼踮起腳尖就能更好擁抱太陽的屁話,你知不知道那時多傷我的心?而且我天天看著你們小人得誌的樣子,你說我該怎麼辦?尤其你獲獎的日子裡,我買的鈔票就差一個數字,就隻差一個字。你如此惡毒,你說我怎麼辦?”
他是個瘋子,變態了的瘋子。我必須殺死他。我倒在地上伸手進了沙發底下。這是我的房間,我知道沙發下麵有酒瓶,我伸手進去,果然摸到一個。我用哭來掩蓋我接下裡的反擊。
“你哭啊,你哭啊,哈哈!我就喜歡看著你哭。”他一把揪住我的頭發。
殺死他!殺死他!一個聲音在我心裡呐喊。於是我聚集了全部力氣,往他頭頂狠狠一砸。
“砰”的一聲,瓶子在他頭頂爆裂,碎片撒了一地。
王誌在愣住了,我看著他頭頂上的血水從稀拉的頭發邊緣緩緩流出。
“你這婊子,婊子!”王誌在揮刀來砍我,我用腳踹在他的跨部。
“啊”的一聲慘叫,他痛得蹲下身子。
於是我奮力爬起,一邊大喊救命,一邊向門口衝去。剛走到門口,撥開門閂,突然我的雙腳一緊,被他重重拖倒在地。
後腦勺重重撞在地板上,王誌在惡狠狠地坐在我肚子上,再伸手掐住我的脖子。一隻手高高舉起匕首,瘋狂叫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我要死了,可我不甘心就此死去,大姐、林風嬋、田曉、王曉彤的麵孔一一浮現在我心頭,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
然後我看著他手裡的那把刀,一點一點地往我咽喉紮來。
突然門嘭的一聲撞開,有人衝了進來。
“娜娃!”那是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走進來的人是田曉,他無比驚訝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王誌在也轉過頭,愣愣地看著他。
田曉醒悟過來,提起旁邊的椅子。
“嘭”的一聲,椅子在王誌在頭頂上散了架。但他並沒有被砸倒,甚至手裡的匕首沒有掉下來。
這時我看到世上最驚恐的一幕。
“放開娜娃。”田曉衝來。
我看到王誌在手裡拿著匕首,由於田曉在他後麵衝來,根本沒看到他手裡的匕首。
“不要!”我長長喊了一聲。
那匕首化作一道雪白的閃電,直接紮進田曉的肚子裡。
田曉悶哼一聲,全身撲在王誌在的身上。王誌在拔出匕首,殷紅鮮血自田曉肚子裡汩汩流出,濺在地上,點點滴滴,我觸目驚心。當王誌在要推開他時,他卻緊緊摟住王誌在。
這時我爬了起來,我用手狠狠敲打王誌在的腦袋。但王誌在拔出匕首,再度紮進田曉的心窩。
絕望的我看到地下有一片啤酒碎片,於是撿了起來。
“你這個廢物,你這個舔狗,放開我。”王誌在拔出匕首,再要紮田曉第三刀時。
“哧”的一聲,王誌在左眼鮮血迸出,有如綻開的玫瑰花,玻璃碎片全紮進他的眼裡。
“啊!”王誌在倒在地上,淒厲地滿地打滾。
我不去管他,一把抱起田曉。
“田曉,田曉。”我叫喚著他。他睜開眼睛,嘴裡溢出鮮血。
他咳嗽幾下,鮮血濺到我的眼裡。他喘著氣說道:“我……我……不行了。”
我緊緊抱著他:“不,我背你去醫院,我背你去醫院。”我哭喊著。
“我真不行了,娜娃。”他臉色蒼白,呼吸虛弱,斷斷續續地說:“很……很遺憾不能照顧……照顧你到老。”
“我不需要你照顧,我隻需要你好好活著。”
“我也想活著,但這次恐怕不行了。”田曉臉上露出微笑,“娜娃,以後隻能你自己……你自己活下去了。”
我瞧著他那張瘦小滄桑的臉,肝腸寸斷。“為什麼?為什麼?”我喃喃地說,“為什麼你要回來,為什麼你要回來?”
“我警告你大姐,要她……她不要再傷害你,我……我刺傷了她,要……要進監獄的。最後……最後一次來向你告彆……”他說著又咳嗽了幾下,鮮血湧了出來。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我泣不成聲。
“娜娃你要好好活著,記得你說的那……那句話,踮起腳尖,你會……更能擁抱……擁抱太陽?”他說完頭一歪,頓時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