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回來我,已經被掏空了心。
進入小區,我先碰到王大嬸,以往她都熱情向我打招呼。“小仙女”地叫個不停。而這次,她居然裝作沒看見我,像一股風一樣的從我身邊刮過。
我愕然瞧著她消失的背影。
走過一個池塘,對麵走來提著鳥籠的白胡子林大爺,他麵目和善,經常滿臉微笑,見我口口聲聲地叫著“小仙子孫女”。而今他看到我,好像觸電一樣,笑容凝固,然後目光下垂,轉向右側。
“林……林大爺。”我顫巍巍地叫了一聲,但他假裝沒有聽到,嘴裡“啾啾”地叫個不停,假裝沉迷於他的逗鳥娛樂中。
我明白,這幾天接二連三的事故,讓我從高高在上的女神,跌成聲名狼藉的女魔和□□。果然,當我正要拐角路過那商店時,一個刺耳的男子聲音傳來。
“還小仙子,□□不堪了。”我全身如遭重擊,認得是那個張哥的聲音,此前他一見我總是讚不絕口,連說“芭蕾女神”。
我自牆角探出半張臉,望了過去。
張哥皮膚黝黑、嗓門粗大,繼續說道:“表麵上芭蕾女神,實際上sm遊戲玩得賊溜。”
“那姓肖的混混都能玩,那我是不是……”瘦小老頭何爺伸手居然去碰觸他自己的□□,一臉的猥瑣笑容。
“得了吧,何老頭你這個老色鬼。”張哥譏笑他說,“那混混身強體壯。據說家裡有皮鞭、貞操鎖、鋼絲刷,什麼sm道具都有,你要跟姓高的仙女玩,隻怕老命都沒了,據說她sm玩嗨了,脖子被掐得青紫。”
我嚇得忙伸手捂住被肖大剛掐紫的傷痕。
大家聽了,都猥瑣地哈哈大笑。
何老頭流著口水說:“她那麼漂亮。修長的脖頸,前凸後翹,我寧願拚著老命不要也想上前掐她一把,流氓掐得,我一個老實人難道就掐不得?”
“那說的也是。”張哥說道,“公共廁所,人人有進出撒尿的權利。”
我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眾人一回頭,哦地叫了一聲。
他們看見是我,於是都神色尷尬起來,轉頭裝作沒有聽見。
突然一雙手伸來,攙扶起我。
我抬頭看到一張圓圓胖胖的臉。
“張姐。”我眼淚汪汪地叫了一聲。
“彆聽他們的,我相信你的清白。”張姐說。
“你相信我?”
“對,我曾經是個警察。隻要我願意,沒什麼能逃得過我的眼睛,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她說著伸手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塵。
我“哇”的伏在她懷裡哭了。
“哎,小仙子,我總覺得你的磨難才剛開始。”
“什麼?”我止住哭泣,抬頭疑惑地瞧著她。
“你想想。”張姐說道,“怎麼拍風景就無意拍到林風嬋吃糖?還有就算拍到吃糖,可林風嬋很懼怕他這種混混,寧可被你罵上兩句,也絕不敢找他要照片。”
我連忙點頭讚同,問道:“那應該是什麼照片?”
“能夠嚇哭林風嬋的。”張姐深深吸了口氣,“隻怕不是好東西,也許他拍到林風嬋的裸……裸……”
我嚇得身子一顫,張姐忙扶著我說道:“也許我胡猜的。”
我眼淚又來了,正要大哭時,張姐說道:“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要奮起反抗,明白嗎?”
我迎著她炯炯眼光,內心湧起一陣惶恐,發抖地點頭。
我謝過她回到家。掏出鑰匙打開門,拉亮電燈,我目光觸到地上一件東西,嚇得身子後退,後背重重撞在門板上。
我眼前駭然擺了一張畫,上麵畫了一隻鞋。
“誰?”我顫巍巍地叫了一聲,但沒人回答。
我顫抖地把畫撿了起來。
畫上是一隻粉色的足尖鞋。不過最讓我吃驚的是,鞋子半透明,裡麵卷縮成一團的人。那人身材瘦小,全身漆黑,紮了一個馬尾辮。一看就是林風嬋在畫自己。
她整個身子被狹窄的小鞋擠壓得變形。那扭曲恐怖的形狀,讓我聯想起古代金蓮小鞋裡的三寸小腳。
下麵寫了一句話:我被困在裡麵出不來,怎麼辦?
日期是2月23日。
我猛地跑到林風嬋房間,從抽屜拿出畫本,然後一對照,和被撕掉的第四張畫的切口絲絲入扣。
我內心砰砰直跳,凶手撕去了林風嬋的七副畫,先給我第一張心形仙人掌的畫,然後給第四張被困在足尖鞋裡的人。
為什麼畫鞋?我瞬間明白。
芭蕾舞蹈講究高超的足尖藝術。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足尖舞者,需要進行大量足尖和腳踝訓練。我每每把林風嬋訓哭,肯定因為她覺得腳痛,然後畫了這張畫。
我似乎看到林風嬋坐在沙發上,低頭用手在揉搓她發紅的腳趾,然後抬起頭來,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瞧著我,好像在說:“小姨,我腳好痛,饒過我吧!”
我瞬間心碎,喃喃地叫喚:“對不起,嬋兒,對不起,蟬兒。”我哭著無力地跪倒在地。最後擦了擦眼淚心想:
凶手是肖大剛嗎?難道真是他在譏諷我、挑釁我。餘下的五張畫又畫了什麼?無疑是要給我更大的打擊。我努力平靜自己,收好畫冊。
我頭暈的厲害,全身軟綿綿的,什麼也不想吃,什麼也不想喝。
大半天就這麼過去了。到了晚上八點,我才感覺到肚子有點餓,於是起身進入廚房,隨手關上廚房門板。
我拿起菜刀想做點菜,發現菜在冰箱裡。
於是我走到冰箱前,打開箱門往裡一看,裡麵空無一物。我不由地又急又氣,手心顫抖,哐的一聲,菜刀掉下,我來不及反應,一陣劇痛自我左腳傳來。
我愣愣地瞧下去,發現左腳大拇趾上駭然一道橫切的傷口,殷紅的血流了出來。這下我傻眼了。
之前我常鼓勵自己:踮起腳尖,就能更擁抱太陽。
我是學芭蕾舞蹈的。足尖技巧,是作為芭蕾舞蹈精湛表演中重要的藝術手段,腳趾甚至等同生命。
現在腳趾受傷,怎麼去訓練?漏房又遇連陰雨,我怎麼這麼倒黴?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會兒,發現腳趾血越流越多,這才想起包紮傷口。抬頭看到冰箱上麵一塊補,我想也不想把整個左腳腳趾胡亂纏了一圈。
簡單包紮了傷口,才撿起菜刀。菜刀把柄上沾了血。我一邊哭一邊擦拭菜刀把柄。
然而我的目光留意到菜刀把柄上的紋理。那是打豎的漩渦紋理,就好比木星上的斑紋。
我看著突然啊的一聲,手一顫,菜刀掉在地上,又差點砸在我的右腳上。
我心頭浮現出一個念頭,這念頭讓我手腳冰涼。
林風嬋被害現場的那把菜刀。我反複看過,記得紋理跟我的菜刀一模一樣。,好比木星上的那隻斑紋眼睛。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案發現場發現一把菜刀,菜刀又沒有被凶手拿來做案。原來凶手故意買了一把跟我家菜刀把柄一樣紋理的菜刀。他……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越來越覺得凶手的詭異。他在跟我玩捉迷藏遊戲,他給我設計了更恐怖的陷阱。
我全身泛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好像自己就是一頭待宰的羔羊。
最後我淚哭乾了,在冰箱前蹲下身子。
外麵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越下越大。突然燈光滋滋聲響,照得整個房間忽明忽暗,家具的影子印在雪白的牆壁上,有如幽靈飄動。
我條件般地掏出手機,想了想把手機塞進冰箱下麵。然後伸手緊緊抱住自己,害怕手機像毒蛇一般地爬出。
我心驚肉跳地等待良久,始終沒有響起“叮玲玲”的刺耳聲。
於是我神經微微放鬆,伸手從冰箱下麵摸出手機。
“叮玲玲”刺耳鈴聲驟然響起,我啊的驚叫,手機掉落,又滾進冰箱底部去了。
我頭皮發麻地盯著冰箱底部。全身隻覺得冷颼颼的。肯定是那個無名電話,那個惡毒的凶手。
我緊張地吞了吞唾液,找回一絲勇氣,伸手摸出手機。果然是那個無名電話。我猶豫了許久,才接通了電話。
“嘿嘿。”那個刺耳可怕的笑聲再度傳來。儘管我手抖得厲害,但這次總算沒有丟開手機。
“你是誰?”我顫聲問道。
手機裡沉默不語。
“你是誰?”我的音量加大,“你為什麼這麼逼我,為什麼?”我大喊起來。
他依然不答。
“有種的彆躲在黑暗的角落裡,給我滾出來。”我找回了勇氣,繼續大喊,“你說話呀,你說話呀!”
良久,他終於開口了:“踮起腳尖,就更能擁抱太陽。你左腳大拇趾還踮得起來吧?”
“啊!”我又是一聲尖叫,“嘭”一聲丟開手機。內心撲通撲通地狂跳。此時燈光“唰唰”兩下,驟然變暗。房內彌漫著詭異而恐怖的氛圍。
他剛在在廚房窗外偷窺了。
我瞧向窗口。可我發現冰箱麵朝廚房裡側。我在冰箱前根本看不到窗口,自然窗口外麵也看不到我。剛才我菜刀掉地割傷左腳大拇趾、包紮傷口、發現菜刀把柄的秘密、接聽電話,始終沒有離開冰箱前麵。他肯定發現不了我受傷,更看不到傷了哪根腳趾。
至於竊聽器和針孔攝像頭,兩三天前我請了專業人士把整個房屋掃了一遍,什麼也沒發現。
難道他跑進我小廳裡?在廚房門口偷窺我?我向廚房門口瞧去,頓時毛骨悚然,廚房門板是關上的。
那他是怎麼知道我剛才受傷的?而且還知道受傷的哪根腳趾。他仿佛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對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他當然不是蛔蟲,那他是誰?驀地,一個無比驚恐的念頭在我心裡升騰而起,這個答案,雖然聽上去無比的荒唐,可也是最合理的解釋。他不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