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通(1 / 1)

那女子醒的時候,房間裡早已空空如也,不見牧文德的身影。

門口站著的小廝發覺她醒了,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三皇子來了這麼多次,可是第一次讓人掛了黑牌呢!以後都不點你了。”

那女子卻沒再露出什麼氣惱的神色,隻是神色淡淡的,略有一絲失望。

她對那門口的小廝視若無睹,扭著身子嫋嫋娜娜的走出了門。

牧文德其實早早就醒了,在金銀閣裡洗漱了一番就坐上了馬車,此刻正往城外走去。

他感覺自己昨晚沒能休息好,現在心下有些煩悶,甚至有些氣那昨晚的女子搔首弄姿,擾了他的雅興。

他昨晚隻是想聽點樂音,卻被這女人倒了胃口,加上喝酒有些醉了,草草的就睡了。

牧文德心裡覺得自己昨天確實莫名其妙,隻是被秋榆嗆了一聲,心裡就不痛快,喝酒一盞接一盞的,結果點了花魁也不肯好好奏樂,做那孟浪樣子,實為他所嫌惡。

坐在牧文德對麵的李飛覷著自家主子陰沉的臉色,不由得開口相勸:“殿下也不必太過在意,下次可去樂坊或者戲院看看。”

誰知牧文德瞥了他一眼,麵上卻露出一絲笑意來,隻是這笑意在李飛看來莫名有些嘲諷之意:“你可知我為何常去金銀閣?”

李飛想了想,心道殿下去了金銀閣也無非看看樂舞,偶爾和那些女子吟詩作賦而已,卻要花上更多銀子去金銀閣而不是樂坊戲院,大概是因為喜歡有錢包場的感覺。

可他雖然如此腹誹,卻萬萬不敢這樣回答,隻得道:“殿下憐香惜玉,喜歡有才情的女子。”

這下牧文德的那絲笑意徹底徹底的變成嘲笑:“我還以為你很了解我,沒想到和那些人一樣。”

他閉了閉眼,重又睜開:“我這是為了避免結親。”

李飛看著麵前的三皇子,他神色冷峻嚴肅,絲毫沒有那副膏粱子弟的悠閒做派,聲音極輕卻又極為堅定:“我既然已打定主意要爭奪太子之位,便不再想著全身而退。古有逐鹿中原,奪嫡失敗者自當為上位者所不容。倘若我娶妻生子,如果失敗定會連累妻女。但裝作如此紈絝習性,就少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與我。”

“至於為什麼不願和那些女子越禮,其一是為了尊重我未來的妻子,其二是我可憐她們。”牧文德頓了頓,繼續說,“倘若這世道沒如此艱難,怎的也不會叫她們這樣求生。我點了她們,也好讓她們多拿些銀兩。”

李飛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已經滿含著尊敬:“殿下如此思慮,切身體恤女子,足以見得對天下人的憂慮。”

牧文德隻是淡淡說道:“我私心裡相當讚成二哥所言,這樣的地方怎麼能如此發展?隻是現下不得不與他們合作,好讓那姑娘有個合理的身份。”

李飛聞言,相當猶豫了一會,半晌伸著頭,聲音極輕,甚至帶著一絲顫抖:“殿下,你說,秋榆姑娘當真是當年那個皇後和侍衛私通所生的死胎嗎?”

牧文德猛然一瞪他:“不可妄言!母後乃是金鳳之軀,母儀天下,淑慎賢德,實為國家之幸。如此荒誕之言不得再提,公主之殤乃是我手足之殤。”

李飛一驚,旋即意識到自己輕率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橫豎是不能提的禁忌,最多三皇子和皇後你知我知罷了。

他心知自己此言輕率,一時竟忘了“伴君如伴虎”,隻是低下頭悶聲說:“殿下教育的是,是我一時聽信流言,故而犯此大不敬之罪,汙損殿下母後之賢淑之名。屬下心有懊悔,願自罰二十鞭,隻望殿下寬恕。”

牧文德深深看他一眼,卻沒提這二十鞭的事,隻是說道:“下次不必再犯了。”

李飛應道:“是。”三皇子沒有赦免那二十鞭子,確實是打算罰他了。隻是他也不怨,心知自己差點犯了大錯。

未及牧文德再說些什麼,馬車就緩緩停下了。

他便不再多言,利落的下了馬車,一腳踩在了草地上。

此時驕陽正烈,風卻含著涼意。

牧文德迎著光站著,他隨手脫下身上黃色官袍遞給李飛,隻身著米白色短襖,未冠的長發如瀑,在長風裡揚起。

他漫不經心的低頭整理著領口,腰間的玉佩透亮,折射出一角佛光,陽光打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不遠處的庫房裡“窣”的飛出一隻鷹來,在天上高高的盤旋了幾圈。

牧文德抬頭眯眼看著天空中的鷹,輕輕吹了個口哨,然後就滿意的看著那鷹落了下來,直到停在他伸出的小臂上。

庫房裡跑出一個牽著黑色駿馬的蒼老馬倌,恭恭敬敬的向牧文德行了禮,然後把馬的韁繩雙手呈上。

牧文德接過那韁繩,順手摸了摸那駿馬,眼中滿是喜愛之意:“墨玉被你養的不錯。一會兒讓李飛給你些賞賜。”

那馬倌一聽簡直喜出望外,忙不迭答道:“謝謝皇子恩賞!都是是皇子您的功勞,熬的鷹也強壯,馴的馬也健壯!”

牧文德聽了這奉承話,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來:“我可不擅長這樣的事,熬鷹遛馬累人,我就喜歡聽點歌,看看美人跳舞呢!”

馬倌一聽,卻不依不饒的較真了:“三皇子話可不能這樣說,我彆的不懂,對馬可是了如指掌的。殿下馴的馬性子極烈極聰明,當初馴的時候一定花了很大心力!我看這皇家馬場啊,就您和四皇子的馬好!”

牧文德聽了也不惱,隻是笑笑:“話說我馴這馬的時候似乎還沒見過你,你以前是哪裡的?”

那馬倌一臉自豪地答道:“卑職以前是皇後母家周家的家生馬倌,以前扶過皇後上馬的!據說卑職這官職還是皇後進言的,希望讓我當這秋祭的馬倌,也能追憶自己的豆蔻之年!”

牧文德點點頭,感概道:“我雖然年少,記不得母後的年輕模樣,可也聽說過當年周家長女的名號。據說母後年輕時極愛縱馬草原,也是個熬鷹好手!經常女扮男裝上街,想來很有些驚世駭俗的。”

這話似乎勾起了那蒼老馬倌的回憶,他的眼角逐漸潮濕起來,聲音有些哽咽:“皇後小時候我就扶她上馬,她怎樣學會的騎馬熬鷹我都看在眼裡……現在入宮了幾十年了,想來如同半輩子以前的事情,入宮前皇後的父親還怕她在宮內不守規矩,沒想到現下做了皇後卻早就是鳳儀萬千了!隻是我還常想起那個騎馬的小女孩……”

牧文德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卻見那馬倌似乎忽然反應過來,惶恐跪地,聲音顫抖:“卑職罪該萬死!竟當著皇子的麵追憶起來皇後!卑職並非假作長輩姿態……”

牧文德連忙去扶伏地的老人,溫聲安慰:“無妨大礙,老朽思故人正是人之常情啊!正能見得你對母後的愛戴。”

那馬倌連連跪謝,惶恐起身,匆匆就走了,隻留下牧文德一人牽著馬站著。

牧文德倒也沒再深究,隻是翻身上馬,一甩鞭子便縱馬而去。

這裡是皇家獵場,臨近秋祭,管理更是嚴苛,嚴禁平民百姓踏入。秋風雖至,草場卻依舊長勢喜人,遠處的森林鬱鬱蓊蓊,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落葉。

牧文德沒進森林,隻是在草原上騎馬乘風而奔。

他能感受到胯/下的墨玉充滿了興奮,不顧一切的追逐著風。肩上的鷹早已乘風而起,盤旋在空中,投下一片跟隨著的陰影。

長風灌過,他卻毫不在意,隻是縱馬狂奔,身影縮得很小。

鷹在天上似乎找到了一個目標,迅速俯衝而下,一腳提起來一隻田鼠,拍拍翅膀飛走了,許是找了什麼地方大快朵頤。

牧文德很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過,又挽弓試著射了幾隻兔子,直到天色漸晚,才回到馬廄旁邊。

他利落的下馬,呼吸因為剛剛的激烈運動而起伏著,貼身的短襖勾勒出已經充血膨脹的胸肌,他麵上一層薄汗,微微泛紅。

牧文德貼著自己慢慢原地踱步的駿馬,伸手撫摸著馬鬃,輕聲安撫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也很想狂奔,沒關係,他們總會知道你的能力。”

墨玉忽閃著大眼睛看著牧文德,也不知聽沒聽懂,隻是不滿的打了個響鼻。

牧文德沒管它,把韁繩交給了馬倌,又親手把鷹腳綁在樹枝上,這才往外走去。

馬車還等在原地,李飛在一旁恭敬的站著等候。

牧文德剛來,他就把官袍披上了牧文德的後背,叮囑道:“殿下當心著涼。”

牧文德順手攏了攏那袍子,一邊上馬一邊回答道:“不必這樣,我沒那麼嬌貴。”

李飛答道:“依往年慣例,秋祭就在半月之後了。殿下合該多參與這樣的活動,萬不可像大皇子那樣留下個孱弱的名聲。”

牧文德雖然覺得沒什麼必要,卻還是默許了這一行為,披著官袍倚在馬車壁上。

馬車又緩緩駛回了王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