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撞擊石壁,發出叮咚的聲響。
岸上,幾個尼姑洗著衣服,目光不斷往中間某處探去。夾雜在人群中間有一位看起來尤有突出,烏黑如黛的長發及腰,細腰素裹襯得身段極美,就連麵容也比得上褒姒。
尼姑庵許久沒有迎來這等人物了。
楚元虞傷好了後,就學著自己處理衣物,她今日穿的是書雲穆出家時帶來的鵝黃色衣裙,但為了融入眾尼姑們,主持分給她兩件僧服,楚元虞領了就跟過來洗。
書雲穆和璀笙一左一右在她兩側捶打衣服,銀鬆洗完後路過她們三,想到自從撿了人回來她還沒看過,於是到她們身後,“誒,穆姐,璀笙,她人還好吧?”
聽到聲音,她們倆轉過頭,而楚元虞還在跟衣服較勁,怎麼洗也洗不儘泡沫,書雲穆按住她的手,“小魚,這是銀鬆,那天就是她先發現你的。”
楚元虞這才轉過身,抬頭看向銀鬆,昳麗的臉在光照下美得驚心動魄,銀鬆看癡幾秒,後捂住嘴,“你,咳咳,你叫小魚?身體好了便行。”
楚元虞聞言笑容燦爛,眼眸微眯,“謝謝你。”
璀笙拿了楚元虞的僧服三兩下洗完,邊回銀鬆,“外傷是治好了,內傷還得休養,就是撞到頭失憶了。”
“這麼嚴重!也是,能從水神手下奪回一條命,已是萬幸。”銀鬆舍不得走,就待在原地,看書雲穆幫楚元虞洗手,細心教她怎麼樣才能洗乾淨,大抵明白小魚的情況。
真是紅顏薄命,銀鬆搖了搖頭,先走了一步。
“好了,魚兒,我們回去吧。”書雲穆牽著楚元虞,在廂房中,她拿起梳子慢慢給楚元虞梳頭。
自從剃發後,她以前的妝台都用不上了,這會兒給楚元虞用上正好。
璀笙關了門,憂心忡忡在書雲穆耳邊說,“小姐,你還記得夜漣主持麼?”
聽到這兩個字,書雲穆持著木梳的手一頓,她輕聲問她:“你也發覺了麼?”
璀笙頓時氣呼呼的,“當初小姐剛來,她就威逼小姐,要小姐跟她好,不然就克扣我們的吃食和衣服,好不容易放過我們,今天早上念佛經就看到夜漣對小魚直勾勾的,我就擔心!”
書雲穆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歎了口氣,夜漣跟青蓮都是這尼姑庵裡的主持,青蓮倒還好,夜漣就仗著自己主持的身份,對美貌的女子垂涎欲滴,不管來這兒前是什麼身份,在尼姑庵裡,就要聽主持的話。
為著這事,她跟璀笙幾個月沒少糾葛,如今將將平息,讓夜漣無處下手,可現在她又盯上了小魚。
璀笙在廂房裡氣得團團轉,“難不成,為了避開她,就要將小魚送走麼!”
書雲穆:“我去跟青蓮說,讓她多收留些時日,這些日子我們就想法子,看看哪裡能收留小魚。”
“可是當初我們想換地方,找村落,都沒能找到。”她們二人先前就是聽長輩的話出來避禍的,專門挑這偏僻旮旯的地方躲著,若不是遇著夜漣,這兒原本就很踏實。
書雲穆看著楚元虞懵懂的樣子,“這可怎麼辦才好?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書雲穆去找青蓮,留璀笙在屋內照看,沒料到書雲穆剛走,夜漣就來造訪。
“咚咚,屋裡的快開門,主持檢查廂房油燈!”
璀笙咬咬牙,喊道:“油燈今早不是檢查過了嗎?怎麼又來!”
“讓你開門就開門,哪裡這麼多廢話,你是想違反寺規不成!”
楚元虞意識到情況不好,手緊緊抓著璀笙的胳膊,“她們、她們是要來抓我嗎?”
“魚魚彆怕,不過是老妖婆,你站裡麵一點,遮著臉,等一下不要說話,好不好?”
“好。”楚元虞認真點頭,站在床邊,修長的手指舉著帕子遮臉。璀笙這才去開門。
剛一開門,三個尼姑氣勢洶洶而入,將璀笙擠到一側,璀笙想攔,卻被夜漣帶來的兩個尼姑左右牽扯住。
“你們!你們放肆!夜漣,她不是我們尼姑庵的,你休息碰到她!”璀笙衣服都扯亂了,手腕被攥得通紅也不被放開。
夜漣走進來,眼睛立馬就被站在床側的人吸引住了,哪怕是隻能看到半張臉,她的心也慢慢跳動起來,克製不住地走到楚元虞身前。
楚元虞遮著下半張臉,雙眸如迷路的羊一般溫順柔和,她那樣被夜漣看著,沒有半分氣勢,反倒顯得弱小,無助。
“美人……”夜漣見楚元虞想跑,迅速伸出有力的手將她抓住,舉著她的雙手困在床柱。
“啊!你、你放開我!”楚元虞眼淚汪汪,左右閃避著,卻怎麼也掙紮不開。夜漣看著她這張臉,當真是美極了,她尼姑半生,都沒見過這等絕色,不著粉黛卻雙頰帶有胭脂色,飽滿的唇和白皙如雪的臉,叫人看了心癢。
夜漣一個俯身就要吻上來,楚元虞仰著脖子避開,嚇得亂叫,憑本能踩著她的腳,危急時刻,書雲穆帶著青蓮趕來。
“住手!夜漣!”
夜漣吸了滿鼻的芬香後不舍地放開她,楚元虞流著淚水躲進書雲穆懷中,書雲穆抱住她,目光狠厲瞪著,“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連外人也敢玷汙!你可知她是什麼人,就敢妄想!”
璀笙甩開二人,站到書雲穆身邊,“魚兒又不是尼姑,說句難聽的,她可是客人,之後是要回京城的,你想惹京中權貴,有幾條命夠用!”
青蓮適時開口,“阿彌陀佛……夜漣,此舉是有些過分了,收手吧。”
夜漣看到同級還是收斂了些,知曉今日是不成了,她瞥了眼去通風報信的書雲穆,冷笑一聲,主持還能每天都來的這麼及時?再說,她也不是沒法子擺脫書璀二人。
總有機會下手。
“行,我這就走。”夜漣帶著下手一道離去。
人走遠了,書雲穆轉而請求青蓮,“主持,請您幫幫魚兒吧,她一人孤苦無依,又失憶不懂事,我與璀笙怕護不住她。”
“阿彌陀佛。”青蓮撚著佛珠,渾濁的眼看著因驚嚇而哭泣不止的女人,“人各有道,此女久留寺中,必然生禍端,寺中容不下她,寺外亦有人尋。”
“早晚,都會來的。”
“主持!”書雲穆不忍再聽,難道就彆無他法了?“讓魚兒改名換姓,剃發為尼,也不能躲過嗎?”
青蓮最讓書雲穆擔心的是她說的關於來自寺外的人,這讓她不得不去深究楚元虞落水背後是否為人所害。
青蓮搖了搖頭,“她非池中之物,趁早離去,反倒是件好事。”
“可是她現在的情況,如何讓人放心得下。”書雲穆哽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楚元虞的這幅相貌,再加上沒有依靠,很可能一去就落入賊人手裡。
青蓮話已至此,便提步離去,留下傷心的幾人在廂房中憂愁。
書雲穆拿了剪子,想剪去她的發絲,幾經忍耐,才痛心地放下剪子。
隻因楚元虞全心信任自己的眼神,讓她擔不起了。
難道,她真的要放楚元虞出去嗎?可是誰能保證她的安全。自己和璀笙又是出家人,一生隻能待在這。
一夜驚雷,雨下得飄泊,後院裡的柴剛好缺了。
早上在佛堂念經,楚元虞一個字一個字學,說來新奇,雖然看起來很陌生,但是心裡就是能念出。
正當她琢磨時,身旁感覺一股涼意,她一抬頭,看到夜漣凶惡的眼神,頓時嚇得愣住,旁邊璀笙拉了一下她的手,惡狠狠瞪回去。
卻見夜漣一副不以為意的嗤笑,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跟書雲穆交換了眼神,一致認為她要放招了。
果不其然,佛經念完,夜漣就開始裝作操心柴火,“我們尼姑庵也不養閒人,這天陰濕濕的,缺了柴火怎麼能行?這個月用柴火多的廂房就去山上砍柴,砍不夠就彆想睡覺了!”
書雲穆幾人一聽,就知道是衝著她們來的,璀笙站起身,麵色不服,“你在含沙射影誰呢?每個月廂房的柴火大家都是固定的,可容不得亂叫!”
夜漣抱胸笑著,“哦?我可沒這麼說,是你們自己要這樣想的。”
“不過,現在你們廂房中多出一個人,那是不是應該去多乾一份力?”
書雲穆說:“對,我們三個下去後就都去山上砍柴,一定不勞您費心。”
夜漣:“哈哈哈哈哈,可是這位姑娘是客人,遠道而來,怎麼好意思讓姑娘去砍柴?姑娘細皮嫩肉,一看就知不是砍柴的,你們多乾些又如何?隻管去吧。”
“你!不可能!”書雲穆一口拒絕,“要上山,我們三一道去。”
夜漣:“你們眼裡還有沒有寺規了?眼下豈容你們放肆!不想砍柴,就打三十棍,要麼逐出去!”
書雲穆求助無門,今早青蓮主持應京中權貴問話去了京城,眼下還未回來,尼姑庵裡隻有夜漣一個主持說話算。
“現在所有人都去砍柴,獨你們兩個例外,怎麼,是反了天麼?”
其他尼姑已經乖順地提了斧頭去山上了,所以剩下這三個人就很顯眼,書雲穆再怎麼不舍,再怎麼恨,也無可奈何。
她們兩個被掌管的尼姑用棍子驅趕出去,獨留楚元虞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想跟上去,胳膊卻被夜漣攥住。
“礙事的人終於走乾淨了。”夜漣摩挲著她細嫩的肌膚,楚元虞難受地掙紮,卻被她反手推倒在地上。
“救命、救命啊!”楚元虞無助地喊著,眼睜睜看著夜漣欺壓上來,撫摸她的身體,楚元虞如遭雷劈,不管不顧地大叫踢打。
“啪——”夜漣用力扇了她一巴掌,直把人扇懵了,嘴角都出了血絲,她撕扯楚元虞的衣服,“早乖些不就好了,免得挨打。我打過的人,可比你吃過的飯多。”
楚元虞緊閉著眼落淚,在她還要親吻上來時,心裡陡然一狠,從腰際掏出一把匕首憑直覺一劃,頓時鮮血如噴泉撒了她全身。
楚元虞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麼,臉色慘白惶恐,她睜開眼,看夜漣捂著脖頸,眼睛怒瞪似乎要說什麼,可是毫無辦法地死去,眼睛頓時灰了。
“啊!”楚元虞爬著後退了幾步,手中的匕首“哐當”掉在地上,她驚恐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尼姑穿的僧服也全是血,她的頭發,臉上還有血跡。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佛堂內一灘鮮血,金身佛祖注視著殿堂內發生的事,默不作聲。
楚元虞倉惶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想回到熟悉的廂房,但偏鬼打牆一般又回到佛堂,她看到地上的屍體,承受不住驚嚇,雙眸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