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診脈完後,麵露難色。
幾位主持都在看著。
書雲穆:“大夫有話直說吧,這位姑娘情況如何?”
大夫:“隻怕是時日無多,原先應當是服藥過度,故陰陽失調。現在破了頭,溺水,內傷是主要的,劍傷反倒是好治。”
就怕是內因。
大夫給楚元虞包好頭,下了幾副藥劑就走了。
“阿彌陀佛。”主持青蓮撚著佛珠,“我佛慈悲,既是流浪到此地,也是緣分。等人救醒後再看看也不遲。”
“多謝主持。”書雲穆,璀笙及銀鬆齊道。
待主持走後,銀鬆笑著說:“這麼漂亮的人,以後也要留在尼姑庵當尼姑嗎?我有點舍不得。”
書雲穆知道此人歸屬不在這,聞言也隻是笑笑,璀笙就直截了當了,“人家不一定願意待在這裡。”
“那她就交給你們了,我之後有空再來看看。”銀鬆說完走了。
楚元虞足足過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其實算快的,書雲穆二人照顧她,都想著她是不是醒不過來了,畢竟磕到頭,不是那麼好治的。
她睜開眼,看著陌生的地方茫然不已,全身隻著一件薄薄的襯衣。
“呀,你醒了?姑娘快來看!”
楚元虞直愣愣盯著璀笙,像是人傻了似的。
書雲穆一看,心裡一沉,“姑娘,你還記得你是誰麼?”
楚元虞害怕地抱住自己,縮進被子裡不願意出來。
“這下壞了。”璀笙焦急,怎麼就失憶了呢?
書雲穆坐到床邊,慢慢掀開被子,裡頭的人頓時如驚弓之鳥躲到床腳,恐懼地盯著她。
“你遭遇了什麼?”書雲穆歎了口氣,她出家後不久就得知京中太子黨落馬,連帶著自己家族也入了獄。她僥幸逃過,自此吃齋念佛,做不問塵世的尼姑。
太子應該要去西北的,怎麼會在這?還溺水,書雲穆不得而知,眼下見人完全不知情況,也鬆了口氣。
“到底是與佛有緣,叫我們做不成夫妻,也能在這相聚。”書雲穆心想,隻是沒料到太子是女兒身,她坐在床沿,慢慢降低楚元虞的警惕,直至將人抱在懷中。
楚元虞一動也不敢動,在書雲穆懷裡瑟瑟發抖。
書雲穆手輕撫著她的發絲,心裡思襯該怎麼做,太子失憶又受傷,在尼姑庵養傷還好說,就是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情願留在尼姑庵裡,久了的話要入佛門的。
璀笙擺著食盒,眼睛邊新奇盯著楚元虞,“這樣如花似玉的人,若是剃發做了尼姑,該多可惜呀。”
“先養傷,之後再做打算了。”書雲穆不介意房中多一人,她見了楚元虞隻覺憐惜,“來,姑娘坐椅子上用膳。”
楚元虞抿嘴怯生生看了她一眼,蜷縮在角落不敢動,書雲穆想法子哄她下床,她就像開啟了防禦一樣將頭埋在膝蓋上一言不發。
璀笙也無可奈何,“這,怎麼這麼怯弱呀。”
“病人是脆弱些的,璀笙,將飯拿過來,我來喂她就好。”書雲穆從前也是大家閨秀,這還是她第一次要喂人吃飯。
璀笙將桌子挪到床邊,“小姑娘,不要躲在裡麵了,到外頭來坐著呀。”
書雲穆撥了撥她散落的發絲,頭上還包著繃帶,“來,來姐姐這邊。”
楚元虞被半拉半抱著坐到床邊,一雙靈秀的眼左右看看,見璀笙端起碗筷夾菜,她也學著拿起筷子,慢慢學著夾,但怎麼也抓不穩菜。
璀笙盯著她的模樣“噗呲”笑出聲,“瞧瞧看,她真的好可愛,我都要喜歡上了。”
“儘胡說。”書雲穆調笑了句,轉而抓著楚元虞的手,“來,我教你怎麼拿。”
“謝、謝。”
聲音沙啞又微弱,好似幻覺一般,書雲穆和璀笙同時怔住,看楚元虞認真夾菜的樣子臉上浮現出驚喜。
“她還會說話!”璀笙笑聲如黃鸝鳥,“誒,你叫什麼?你還記得麼?”書雲穆想阻止她問也來不及了,隻得在旁聽著,心裡也想摸清楚元虞的底。
楚元虞蹙著眉頭仔細思索,思考之久到書雲穆和璀笙都忍不住再問了,她才吐出一個,“虞。”
“魚?雨?”璀笙念了好幾個字,一一問她,楚元虞都點頭。
書雲穆捂著嘴笑,分明是煜,前太子名字就叫楚元煜,這個名諱她還是知道的。
“好了,我們就叫她小魚吧。小魚,快吃菜,這些肉都是主持特地讓人買來做給你吃的,嘗嘗看?”書雲穆夾了幾塊肉到楚元虞碗裡,見楚元虞不熟練但還是能扒飯,心裡就鬆了口氣。
璀笙也同樣心情愉快,她覺得小魚很好,在尼姑庵久了,麵孔看膩了,小魚又生的這麼美,她看著就愉悅。
突然,楚元虞放下了碗,頓住不動了,書雲穆以為是犯病,握住她的手腕正要詢問,卻聽到她低聲說了個:“疼。”
“哪裡?”書雲穆檢查一圈,“壞了,胸口還沒好,肩部也還掛著傷呢。小魚彆吃了,先躺躺。”
“嗯。”
楚元虞靠在床頭坐著,蓋上被子,目光一錯不錯看著兩位女子,而後漸漸閉上眼睡著了。
她是被肌膚上的觸感喚醒的,楚元虞朦朦朧朧睜開眼,看到自己衣衫大開,右胸上破了個血洞,書雲穆拿著藥瓶在傷口上倒藥。
見她醒了,書雲穆擔憂問:“是疼醒了嗎?”
“我的衣服……”楚元虞似乎想說什麼,都沒說出來,“難受。”
肩膀上的洞也已經上好藥了,書雲穆放下藥瓶輕拍著她的頭,“身上傷太多了,包好繃帶就給你穿衣服,不要怕。”
“小姐,藥煮好了。”
“好,先放桌上晾晾,剛好她人也醒了。”
“我來看看。”璀笙擠過來,看躺著的人偷笑了幾聲,在書雲穆耳邊窸窸窣窣,“她好白呀。”
“你這個小混賬,沒羞沒燥的,一邊去。”書雲穆無奈扶額,拿了繃帶給楚元虞纏好,迅速攏上衣物。
楚元虞被扶起來靠著床,璀笙去端來藥,苦著個臉,“聞著這味道就知道裡麵加了不少苦東西,怪嚇人的。”
“給我喂,她不方便。”書雲穆用湯勺舀著吹了吹,“小魚,張嘴。”
“我不喝。”楚元虞閉著嘴。
“想是聽到了你說藥苦,她就不喝了,你自個兒哄她吧。”書雲穆打趣,看璀笙焦頭爛額,“唉我知錯了,這藥是甜的,小魚快喝呀。”
楚元虞當真張開口了,每喂她一勺,她的臉色就苦一分,到最後整張臉都皺巴巴的。
璀笙趕緊找了甜糍粑讓她舔幾口,放嘴裡含住,她納悶,“小魚也太好騙了,一點警惕心也沒有。”
書雲穆檢查了她頭上的傷,都確定無礙後才放心。“這樣活輕鬆些,就是周圍人要擔心點,彆讓人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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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天的暴雨,南安王應召進京,卻因雨勢浩蕩迫不得已在京都郊外停歇。
“王爺,雨實在是太大了,根本走不了。”侍從冒雨在馬車下喊著。
這雨下得令人厭煩,南安王焦躁看著外頭雨蒙蒙的景,明明還差一點就能進京,偏偏卡在這。
“王爺,這附近有個莊園,奴才剛剛去問了,那莊園的掌事聽說是南安王您,就答應讓您留宿。”
“如此甚好。”他在馬車上都要悶出黴了,當即決定去那莊園躲雨。
掌事年紀已老仍未退休,早已是這座莊園的守莊人了,他親自帶人迎接南安王,安排最好的廂房給他們歇腳。
“雨中逢莊,真乃一樁幸事啊。”南安王清儒俊秀的臉上帶著笑。
掌事拱了拱手,“能為王爺效勞,是我等的福分。天色已晚,王爺趕路疲倦,先退下了。”
“好。”南安王隨手賞了他一吊玉石,掌事笑眯眯地退下了。
沐浴完南安王躺在床上,聽隨從說:“王爺,明日一早我們就要離開,奴才聽聞這莊園所屬前太子,而王爺進京要麵聖,還是沒有瓜葛的好啊!”
南安王聞言了悟,想起之前在宴會上見前太子那副俊美無雙的模樣,心裡徒然惋惜,“罷了,入睡吧。”
次日一早,南安王見雨停,吩咐仆從收整行囊準備上路。因著前頭莊園的路被雨水淹了,他們便繞到後頭出去,後麵是茶莊,每一株草上都夾著露珠。
南安王心想反正走外道跟走內道一樣,他剛好想看看著園子,就讓侍從趕馬車走外道自己去了裡麵。
一進園子滿鼻飄著茶香味,聞著心曠神怡,“這倒是個好地方。”南安王走著不住讚賞,突然,他腳步一頓,見一女子背著籮筐采茶。
那女子似有所感,抬頭看向他,靈動的雙眸微微一動,辨認出是誰,她恭敬道:“拜見南安王殿下。”
“你認得我?”他意外,畢竟他的封底離京都十萬八千裡,怎麼會讓京都郊外一個莊園的采茶女認識?
淺幽姣好的臉透著極美的顏色,“奴婢先前伺候太子殿下,知道王爺曾贈與殿下一枚夜明珠,煞是討喜。我們殿下日日放在床側。”
“果真?”南安王麵帶喜色,那顆夜明珠是他極愛的,當初獻給太子,就是想結交,卻不料如今世是人非。
“自然是真,奴婢斷沒有騙您的道理。”淺幽看著他,笑容明媚,直讓南安王看得癡迷了,又見淺幽繼續采茶,他上前一步,“姑娘,您……為何在此處?”
“犯了錯出來的。”
南安王心裡一揪,他問的什麼蠢問題,著急幾息,他掏出腰帶上的玉佩,遞給淺幽,“姑娘,您一定要收下。”
淺幽上下打量著他,嘴邊含笑,“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奴婢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采茶女,擔待不起王爺的恩情。您一番好心,奴婢收下了。”
“不!姑娘!”南安王對她一見鐘情,好好的男人跟丟了魂一樣,“姑娘,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
淺幽沒有拿他的玉佩,隻是從袖中抽出一張帕子,塞到他的衣襟中,仔細不會漏出頭。
“王爺若是有意,離京時便來帶奴婢走吧。”淺幽笑了笑,將他的玉佩重新掛回去,而後背著籮筐一步一步走遠。
南安王癡癡看著她,想再問,又怕唐突,幸好淺幽沒有走遠,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回頭向他落落大方地行禮,“奴婢莊藍幽,拜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