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虞心裡空落落的,洗漱完淨了手,吃沒幾口就難受得想哭。
尤其是在她看到桌下盤成一團休憩的毒蛇時,她心情更為沉重。
蕭隨見她吃了一點,想故技重施給她喂飯,楚元虞警鈴打響,提前說:“我該走了。”
蕭隨遂作罷,吹了聲口哨,那條盤著的蛇頓時睜開無機質的眼,慢慢蠕動到蕭隨身邊,繞著他的腿直到胸前,頭顱對著楚元虞。
楚元虞移開目光,怪道當日刺殺蕭隨前她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現在才知是那是蛇在自己床底下。一想到這,楚元虞心裡泛起惡寒。
“修成,你接走了嗎?”楚元虞站起身準備離去,猶疑著問。
蕭隨:“你讓我辦的事,沒有不成的。放心,隻要你跟我回府,就能看到她們了。”
“她們?還有誰?”楚元虞聞言擰眉,看向蕭隨的臉色一變。
“靜鸞,我沒有見到淺幽。臣知道殿下念舊,重感情,還是之前的人服侍你,殿下也好心寬些。”
蕭隨說得很認真,不覺得有哪裡不對。
在他的設想裡,楚元虞跟他走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了,天底下還有誰比他更愛殿下?蕭隨難得露出笑容,含情脈脈盯著楚元虞。
楚元虞麵色幾變,怕驚擾了蕭隨的預想,委婉問:“你怎麼能帶走靜鸞,按理東宮的奴婢應該會去浣衣局。”
“臣放了一把火,燒了東宮,沒個一年,誰都彆想住進去,搶占殿下的位置。”蕭隨朝她踱步,楚元虞克製自己後退的欲望。
“少了幾個宮人,又有誰會發現。東宮無主,朝中大亂,誰還關顧得過來。”蕭隨已站至楚元虞身前,手纏繞著她的肩,慢慢低頭欲銜她的唇。
楚元虞掙紮,“蛇,你的蛇。”
蕭隨已經吻了上來,邊口齒不清安撫她,“沒事,殿下,它跟臣一樣愛您。”
“唔!”楚元虞眼睜睜看著蛇爬到自己身上,身體陡然加了活物的重量讓她很不適應,好似被冰冷血腥的東西纏繞。
她止不住的發抖,連蕭隨親了多久都不知道。
被放開時,楚元虞的唇還在抖,她是真的恐懼,瞳孔都緊縮了,蛇繞著她慢慢箍住她細軟的腰,頭貼著她白皙的頸部,吐蛇信時貼上她大動脈,楚元虞動也不敢動,站在原地跟被釘死了一樣。
“蕭隨,你快讓它走,快、快啊!”楚元虞聲音帶著哭腔,不住地催促他,急切的樣子讓蕭隨看得喉結滾動。
原來他的殿下怕蛇,那是不是可以用這個關住她。
終究還是可憐自己的殿下,蕭隨招招手,“阿青,下來吧,你的娘親要被你嚇哭了。”
楚元虞愣住,什麼鬼稱呼!
蕭隨最後抱了抱她,“去吧,等我來接你。”
楚元虞頭也不回地走了。
靜鸞……
回到牢房中,楚修成果然已經不見,楚元虞說不出心情是沉重還是鬆了口氣,麵容複雜坐在角落。
午後,慕容府眾人和其他府上的掌權人被牽了出去,繩索綁縛連在一塊。
人都走光了,穀豐才走到她身前,說:“殿下,皇上特請您去刑場,送他們最後一程,之後便送您去西北。”
楚元虞眼眸閃爍,半晌,她點了點頭。
路上,楚元虞作為太子走在最前頭,身後跟著一群囚犯,路過的百姓朝他們扔臭雞蛋,爛菜葉。
“草芥人命!死的好!”
“對功臣還下手坑害,慕容府早該抄了,何至於等到今日!”
“這不是那日打死鄰居哥哥的慕容世子?他也要死嗎?”
“嗐,這群人除了太子因仁善免過一死,其餘人罪孽深重,該斬首。”
“……”
楚元虞發絲淩亂,臉上亂糟糟的,但依然不失風度,一步步走得踏實。身後慕容歸身上全是惡臭的東西,他扯住楚元虞的衣角,低聲求情,“表兄,我不想死啊。”
“表兄,跟皇上求情,我們一起去西北流放,好不好?表兄,你說句話啊表兄!”
楚元虞歎了口氣,“你就好好的去吧,來世我們不要做兄弟了。”
慕容歸噎住,這裡最清白的人莫過於楚元虞,心知是連累了她,慕容歸把話都咽下去了,越近刑場反而心越平靜,頗有坦然赴死之意。
走進刑場,慕容歸突然扯住楚元虞的衣角,在她耳邊低聲說,“表兄,不要忘記報仇,不為我們,也要為你的母後。”
楚元虞如同被壓在五指山下,她艱難扯了扯嘴角,“我不會忘記仇恨,你且先走一步。”
慕容歸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他是蠢,但也明白是有人在搞慕容府。
離開刑場已是午後,楚元虞上了去西北的囚車,戴上屬於囚犯的鐐銬。
楚元虞全身隻一件單薄的囚衣,一路坐著顛簸著往郊外去,繞過東升寺,日頭正好金燦燦斜照著三角寺頂,楚元虞微眯眼,暖融融的光映上臉蛋,久違曬了曬太陽。
顛久了,楚元虞就感覺腹部不太舒服,熟悉的錐痛感襲來,她苦笑想,怎麼每次專挑她不方便的時候來月事?一點也不體貼。
路很偏,都是山路,楚元虞難受地抱著雙腿靠著車壁,口渴難耐,向隨行的士兵討口水喝,都沒有人理會她。
她已經不是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了,而是有罪的庶人,這些人隻保證將人送到西北,至於狀態如何,就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楚元虞隻詢問過一次後便不再追問,她靜靜看著周圍的景色,計算蕭隨什麼時候會來。
蕭隨此人要辦的事絕對會辦成,她要在這之前先逃出囚車。
對,就是逃。楚元虞沒道理等死,也不想死,說出來的話不過是迷惑他人,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怎麼能就這樣死在彆人的算計裡。
最好的時機是夜晚,隊伍修整的時候,屆時他們的警惕心最低,都要吃東西和解決生理,楚元虞唯一的擔心是蕭隨會在夜晚前出現。
沒想到的是,楚元虞還沒等來蕭隨,就先見到了一群黑衣殺手蒙臉持劍而來,個個凶神惡煞,出手果斷,先出其不意斬殺了幾個士兵,隨後快速靠近囚車。
楚元虞一看他們就不像是來劫獄的,反倒像是來斬草除根,頓時心裡一緊,所幸隨行的士兵還記著皇帝的命令,與黑衣人打成一片。
還是有漏網之魚接近囚車,手中的劍都要刺到楚元虞的脖頸,被她迅速側身躲過,她厲聲嗬斥,“何人如此大膽!說,誰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回她就是腦子壞了,默不作聲繼續行刺,結果當場被身後的士兵刺了個穿。
楚元虞:“快把囚車打開,等解決了再關我!”
士兵給她一個安慰,“放心,我們守著你。”
楚元虞一點都不放心,焦急得臉上起了汗珠,手上鎖著鐐銬,她毫無他法,這時她注意到地上躺著黑衣人的死屍,劍還他手上,那劍近在咫尺又拿不到。
楚元虞咬咬唇強製自己冷靜下來,總會有辦法的,很快她就將雙腿伸出木柵中的兩個縫隙,修長的腿一夾將劍持在半空,而後俯身坐立體前屈將劍拿到手。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趁亂辦成,楚元虞被上天眷顧,她看著木柵上的鎖,削金如泥的劍一砍,鎖上頓時出現一道縫隙。
她麵上浮現喜色,連砍數下將鎖砍斷,趁著士兵自顧不暇奪命跑向山裡林中。
“不好了!犯人跑了!”
有人發現了,當即大叫起來,一時間兩邊人馬都停下打殺,合夥追著楚元虞跑進林中。
楚元虞生怕自己又被抓回去,兩條腿跑動得快如疾風,揮出了殘影,殺手投擲飛鏢朝她的背部,楚元虞偏身一躲,飛鏢避開心臟,刺入她的肩膀,頓時血流如注。
“啊!”楚元虞痛得冷汗直下,腹部的痛楚還在繼續,雙重疊加足以讓之前的她躺倒,可如今她卻怎麼也不肯停下腳步,哪怕跑到死,也不想落入他人手中。
因為這一事故,一部分士兵留下來拖住殺手,首領帶著人繼續追逐楚元虞,勢必要將她捉拿回來。
楚元虞跑得臉白呼吸停滯,終究力竭扶著樹慢慢倒下。
“快,把人拿回來!”首領揮手帶著人上前,突然,一隻飛鏢射穿了他的心臟,首領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穿心而亡。
其他人驚然回頭,駭然看向身後,不知何時留守在後頭的士兵及被彆人派來的殺手都死了一地,無聲無息,隻見後頭一健碩男人高騎馬上,身旁跟著兩個戴著麵具的侍從。
殺死首領的人正是蕭隨,他拿過侍從搜刮出來的飛鏢,在他戴著黑膠手套的手心中翻滾,有輕微的刺痛。
他輕笑一聲,“拿這個殺你們,正好。”
士兵速度快不過飛鏢,全數穿心而亡。
楚元虞躺在地上艱難喘息,她手上還有鐐銬,難以逃跑,不過從方才看到蕭隨那一刻她就已然慢慢起身,以龜速爬向森林的更深處。
“甘蘭,快給殿下看傷。”蕭隨解決完礙事的人就下了馬,往楚元虞的方向疾走,邊安撫道:“殿下彆動,莫怕,人我已經殺乾淨了,您不用跑了。”
楚元虞牙都咬碎了,誰說她現在在躲士兵,分明是在躲他。
甘蘭蹲在她身旁,翻了下她肩膀的傷,當即說道:“主子,傷口不妙,那飛鏢刺入體內,現在拔出來怕是會引發血崩。現在先需上藥敷好,回府後處理還來得及。”
蕭隨一向穩重的模樣不複存在,他急促地說:“快上藥,殿下您忍忍,到府上再處理。”
甘蘭拿出藥瓶倒在楚元虞的傷口上,那上麵頓時冒出滋滋的血泡,楚元虞被蕭隨半抱著,心裡想如何脫離困境,麵上卻露出一副痛極了的樣子,看得蕭隨心慌。
楚元虞聲音哽咽,“好痛,好痛啊,蕭隨,肚子也痛。”
蕭隨察覺到她衣角的血,當即脫下外袍蓋在她身上,“殿下,先忍忍好嗎?現在就帶你回去。”
“我、我口渴。”楚元虞眸中含淚,“他們不給我喝水,蕭隨,我要水。”
蕭隨看她慘白的唇瓣都起了皮,麵容也淒慘無比,心頓時揪痛起來,“好,水,姚冠,去提水來。”
他將要抱起楚元虞走,楚元虞手搭在他胳膊上搖了搖頭,目光恍惚,“不行,我不能動,好痛,你不要抱我,讓我緩一下。”
蕭隨立馬看向甘蘭,甘蘭說:“女子經期有時確實動彈不得,再加上受傷和失力,會偏嚴重些。隻是現在姑娘還受傷,怕是來不及。”
“在這裡取飛鏢。”蕭隨閉了閉眼,當下決定,既然挪不了人,那就先處理傷口。
“好,等姚冠提水過來。”甘蘭說,“主子,要不要先轉移到馬車上?姑娘的手還被鎖著。”
“把馬車停過來,鎖我來解。”
“是。”